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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党。曾任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县游击大队政治委员、分区青年救国会主任、青年营营长、旅宣教科长等等。建国以后,先后任武汉市委党校副校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湖北省文化局局长、中共中央宣传部文化艺术局局长等职,从1956年起,开始进行业余文艺创作。1959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他的长篇代表作《平原枪声》(与韩安庆合作),小说出版后,受到读者的欢迎与喜爱,60年代,该小说几乎家喻户晓。1978年,给他修订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了《平原枪声》。1959年,李晓明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65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又一部长篇小说《破晓记》,是描写解放战争期间,游击队战斗生活的。1973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中篇小说《追穷寇》,反映了1950年新区的剿匪斗争。
第一章 肖家镇上
老槐树上吊着一个人。
这老槐树长在肖家镇的南亍口,谁也说不上有多少年代了,它那满是皱纹的干裂了的树皮,就象一个受尽折磨的老人的面孔。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它那不多的树叶子也落尽了,光秃秃的,更显得干枯、凄凉、悲惨。
被吊着的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穿一身白色的符衣符帽,从这里可以断定他是城东吉祥镇白吉会的人。他的双手反缚着,腰勾下来,两条腿垂成一条线,一只露出脚趾头的破鞋挂在脚上,看样子已经不能支持了。他勉强把头抬起来,用那乞求的眼光望着众人道:“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你们行行好救我一命吧,我也是安分守己的庄户人家……”
“不准嚷嚷,再嚷嚷我马上捅了你!”一个虎实实的小伙子拿苗子枪在他脸前一晃,厉声喝道,声如巨雷。这小伙子胸前戴一个红兜肚,穿一条红裤子,在这秋凉的天气,他却光着膀子,露出那古铜色的皮肤,脊梁上背一口五寸来宽的明晃晃的砍刀。他叫王二虎,是肖家镇红枪会里有名的一员战将,昨夜单刀独身闯进吉祥镇,生俘七个白吉会的人。原来昨天不知为了什么,肖家镇的红枪会和吉祥镇的白吉会发生了一场恶战。白吉会勾结城里的民军,用机关枪扫死红枪会三十九个人,占了上风。红枪会吃了败仗,为了解气,决定拿这七个俘虏祭灵,一个村分一个。今天午时三刻开刀。一早,斋家镇的男女老少便来到老槐树下看究竟,霎时说长道短,议论纷纷。
“他娘的,白吉会没有好人!”
“哼!自作自受。”
“才二十多岁,还是个孩子啊!”
“唉!谁家不生儿养女,别残害这孩子了。谁去讲个情,留人家一条活命吧。”这是一位老大娘,说着拿衣襟捂在脸上。那被吊着的人看见这情景,又用那乞求的眼光扫着大家道:“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替俺讲个情,俺一家老小五口人就托大家的福了……”
“你再嚷嚷!……”王二虎又一喝,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忽然一阵马蹄声响,一辆木轮大马车在背后仃了下来,车上跳下一老一少。那老头是个瘦高挑个儿,一脸花白胡子,手里拿着长长的鞭杆,头前分开众人挤了进来。他忽然望着那被吊着的人楞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成句子:“你,你……你不是小陈家店的,陈……陈宝义吗?”
那被吊着的人眼睛慢慢闪亮起来,豆大的泪珠顺脸滚下:“老孟大爷,救救我……”
原来老孟赶车到过城东的小陈家店,认识陈宝义。这几天他给东家往城里捣腾东西,在城里住了两天,不了解乡里的情况。于是双手一摊,用他那颤抖着的声音向众人说道:“乡亲们,这是为了什么?这孩子是老实人!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啊!”
王二虎把眼一瞪:“他是种地的,别家的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二虎子!”老孟吃了一惊,接着用长辈的口吻说:“你和你大爷要什么野蛮?都是种地的庄户人家,这是为了什么?”王二虎瞪着眼睛吼道:“为什么?为了给我们红枪会的三十九个人报仇!”
一提起红枪会,老孟的脸刷地变成一张白纸,不由倒退了两步。这红枪会的头子是谁呢?就是他侍候了一辈子的东家,就是在肖家镇一跺脚全县地皮要颤三颤的苏金荣!
王二虎上前一步,继续说道:“仇有沅,树有根,我王二虎凭白杀过人没有?”
老孟被问得哑口无言,大张着咀说不出话来。这时在老孟身后突然闪出一个英俊的青年人,浓眉毛,大眼睛,他伸出左手把二虎一挡,用他洪钟般的声音喝道:“不对!你们仇的沅在哪里?你们仇的根在哪里?难道就在他身上吗?”青年人把手向陈宝义一指,“他为什么要杀你们红枪会的人?是为了他脚上那一双破鞋吗?还是为了家里那两亩地呢?你说,他为什么?”
王二虎一开始还理直气壮地用眼睛瞪着那青年人,在青年人一连串的发问下,他慢慢把眼光避开了。那青年人用手向北一指,把脸转向大家说:“乡亲们,你们听!”
顷刻,全场又鸦雀无声,北边传来了轰轰的炮声。这炮声人们已经听了一个多月了,可是仿佛今天才听到似的,心又嗵嗵地跳起来。青年人接着讲道:“乡亲们,战火已经烧到我们家门口了!可是,我们在干什么呢?在互相残杀,杀我们自己的同胞,这不等于给日本鬼子邦忙吗?乡亲们,我们不要受坏人操纵,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犹如一声霹雳,把人们闭塞的、沉闷的脑壳炸开了,霎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到了明朗的青天,一个个都用敬佩的、希望的眼光,望着那个青年人。
忽然人群外一声尖叫:“谁家的叫驴跑到戏台上啦,在这充数!”
人们闻声,急忙让开一条道,中间闪出一人,但见他贼眉鼠眼,一个干瘦的脑袋象是用筷子插在肩膀上。这就是肖家镇上有名的无赖杨百顺,仗着他老婆“红牡丹”和苏金荣睡觉,便狐假虎威,成了肖家镇上一霸,老百姓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杨大王八”。
杨百顺把脑袋一歪,冲着那年轻人奸笑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哩,认识认识,这不是马庄马老山的儿子吗?马英,听说你到南宫共产党那里留洋去了,怎么样,弄了个什么官?带回来多少人马?多少杆枪?”
马英用那两道深沉的眼光丁住杨百顺,严肃地说:“没有人,也没有枪,我带回来的是共产党抗日的主张,冀南人民和全中国人民抗日的意志!”
“哈哈哈……”杨百顺一阵奸笑,“共产党这一套我早就领教过了,就是会卖膏药,胡弄老百姓还可以,东洋人可是不听这一套。”说到这里,他突然把脸一变,眉眼鼻子拧在一起:“我老实告诉你,这里没你的戏唱,少管闲事!”
马英用手朝杨百顺一指,喝道:“什么闲事!难道你们就可以拿着穷人的命开玩笑吗?这是大家的事,这是群众的事,你杨百顺当的什么家!”
在场的群众对杨百顺早已恨之入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这时见马英将他抢白了,心里暗暗高兴,都替马英助劲,用那不平的眼光瞪着杨百顺。
杨百顺见风头不对,顺势一把将马英的手腕抓住,喝道:“你不要在这里逞能,有本事去见苏会长!”
马英一听,怒火万丈,把胳膊一抡,吓得杨百顺倒退几步。刹那间,多年积压在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仇恨,就象要从他的胸腔里一齐爆发出来!
原来马英家是苏金荣的佃户,因为积年累月借下苏家的债还不清,就把马英的姐姐——十七岁的兰妮送到苏家去邦工,工钱虽说寥寥无几,可家里总算少了一口人吃饭。
一天,马英的父亲马老山给苏金荣到衡水拉洋货去了,家里就剩下马大娘和马英母子两个。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来了,风卷着雨在猛烈地冲击着这个村子,象要把这村子洗平似的,窗纸被打破了,雨点涮打在炕上,马大娘一手抱着马英,一手拿被单子就去堵。轰隆一声,一个巨雷在他们的院空响起,屋里照得通亮,马英吓得哇哇哭起来。俗话说:“巨雷报信必有灾!”马大娘心惊肉跳起来,莫非他爹在外出了什么事?……就在这一霎时,兰妮披散着头发,浑身湿淋淋地从雨水中跑进来,脸色惨白……。“娘,娘……”她一下扑到马大娘的身上便哭成泪人一样。
“怎么啦,孩子?你又受委屈啦,你说啊!”马大娘紧紧抱住自己的两个孩子,马英也不哭了,瞪着两只元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姐姐。
“娘,她,我……我叫他家的二……东家……”兰妮哭着说不出口,她把头埋在娘的怀里。
“孩子,孩子,你……你叫他……”马大娘的声音颤抖着,嚎啕起来。
“娘,”兰妮把头紧紧贴在娘的胸上,低声说,“我没脸见人了。你是我的亲娘,我才对你说,你不要对别人说,人活在世上,总要有脸,我虽说死了,一家大小还要活着……”马大娘不哭了,女儿的每句话,都象是一根根的钢针刺在她的心上:“孩子,你说的是啥啊!”
“娘,不要告诉我爹,就说我病死的,他老人家脾气倔,不要闹出乱子,只希望你们能过个平安日子就好了。等马英长大,他要有出头日子,再告诉他替我报仇!”兰妮说罢,抱住马英,在他的小脸旦上亲了两下,就往外走;马大娘丢下怀中的马英,一把将女儿拉住:“孩子,你上哪去?你不能……”这时她才发觉女儿的手这样滚烫,再一摸她的额头,烧得要命。兰妮被母亲拉回来,一头栽到炕上,马大娘扑到女儿身上,摇着她问道:“孩子,你到底怎么啦?”
“我……我吞了烟土啦。”
“啊!——”一声辟雷,马大娘摇着女儿哭!喊!叫!……雷鸣!闪电!暴雨!可怜十七岁的少女,在她对这世界还茫然的时候,便结束了她短短的一生。
仇恨!仇恨!暴风雨能把这世界洗平,可是也洗不清这仇恨啊!……第二天,马老山回来了,问女儿怎么死的。“病死的。”马大娘转过脸去说。
“好好的怎么会病死,准是在他家折磨死的!”马老山瞪着那满布血丝的眼吼道,“你告诉我,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马大娘被逼不过,只得将实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马大爷头上的青筋立刻暴起来,拍着桌子骂道:“祖祖辈辈给他种地,到头落不了好死,不过啦!”
第二天,马老山请人写了一张状子,在县衙门告下了苏家的二东家苏金荣。那县官说没有真凭实据;苏金荣在大堂上还一口咬定自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马老山败坏了他的名声。最后马老山被判了个“诬告好人”,在监狱里关了两个月。
马老山气得晕过去好几次。出狱那天,一直挨到天黑才回家。在月光下,他望着老婆孩子流下两滴泪,摸了一把菜刀,便又奔回城里来了。
马老出走到县商会门口,朝里望了望那辉煌的灯光,在一个角落里藏起来。苏金荣当时是县商务会长,正在里边打麻将,直到下一点钟才散伙。
马老山听得苏金荣在过道里讲话,浑身的血立刻沸腾起来,双手握紧了菜刀。忽然眼前一闪,走出一人,马老出赶上一步,用尽全身之力将菜刀劈将下去。那人忽觉脑后一阵风,急忙把头偏过,菜刀正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