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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浣的泪无声跌落。那纯朴憨厚的舅舅,她从小都没怎么在意过,舅舅除了会很耐心地陪着小时候的她和清瑾玩儿,另外再给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舅舅怕老婆……舅妈是个农村女人,腿脚还有点不好,就整天坐在炕上挑三拣四,稍微哪儿不顺眼了,就隔着窗子破口大骂……那时候清浣总觉得舅舅挺窝囊的,却没想到舅舅其实是个这么伟大的人……
林母擦了擦眼泪,“妈这一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你舅舅。之所以很少回你外婆家去,其实也是不敢面对你舅舅。看着他现在的日子过成那个样子,我心酸啊,却也没能力帮他改善什么,心里就有负罪感……”
清浣握紧母亲的手,“其实,舅舅是喜欢您的,对吗?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怎么会替您跪三天三夜啊……”
林母控制不住地哭起来,“是……其实我十六岁那年,有一次就知道他趁着我睡熟,偷偷进了我的屋,偷偷吻过我……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主动提起,我也就装作不知道……”
这份盘桓在兄妹之间的情愫,该有多么像她与清瑾之间的姐弟情?清浣感同身受,哭得无法抑制,“妈,您放心。等我大学毕业工作了,我会孝顺舅舅,会把他当做您和我爸来一样孝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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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衡几次抬头,都能看见清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子衡一笑,赶紧结束了手里的工作,按下内线电话,“林小姐,请你进来一下。”
阳光温暖地洒进来,大红地毯上漾起一片暖意。子衡笑,“说吧,想对我说什么?”
清浣怔住,“嗄?”
子衡笑,垂下眼帘,“你有话想对我说。说吧。”
清浣脸一红,“子衡,我是想问问你,你曾经去过我外婆家的小村子,对吧?我可不可以求你帮我办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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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不知心底事(更②)
听见清浣提起他去过倚山村的事儿,子衡面上明显有一丝迟疑,“哦?清浣你有什么事?”
清浣微微有点局促,“子衡你一定都能跟村子里大队部的人说上话吧……能不能拜托你跟大队部的人说一下,把我的工资给大队部的人,让他们以正常的理由,比如发工分什么的,发给我舅舅?”
子衡释然一笑,“哦?怎么知道孝敬舅舅了吗?你这一个月的工资,我那天还听你说要给伯母买药呢,怎么有换了用途了?”
清浣脸红。这一点钱真的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月的临时工作;她长这么大,自己还一分钱都没赚过……此时要用钱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没用。
子衡笑,“行,没问题。只是,这点钱够不够用?”
清浣连忙摇手,“子衡你别帮我啊!我舅舅他们村子里的人也没多少钱,这些钱他不会起疑;如果数目再大了,他该怀疑了!”
子衡点头微笑,“其实舅舅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上次去村子里接伯母,从大队部离开,就是舅舅把我接到外婆家去的。一路上跟舅舅聊了不少,觉得舅舅是那种外表看来老实,但是其实心里很有数的人。”
清浣不由得坐下来,“给我讲讲。”
子衡抬眸静静一笑,“他手,伯母回外婆家根本就没说是跟伯父吵架了,但是舅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舅舅在路上叮嘱我,一定要想办法劝和伯父和伯母。他说,伯母这个人就是太好强,其实她特别爱伯父,她只是嘴硬,不善于表达罢了……”
清浣难过地垂下头去。舅舅的形象在她心底越发高大起来。
子衡静静地望了清浣一眼,“其实,我有提过,如果他想进城来,我可以帮他安排……可是舅舅却拒绝了。他说他得留在小山村里,这样一旦伯母再跟伯父吵架什么的,还有个能回得去的老家……”
一句话说得清浣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狠狠跌落,“我要孝敬舅舅,我想去看他……”
子衡深深望着清浣,“好,去吧。趁着过年这两天,公司也会放假,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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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清浣是要去看舅舅,林母就也叹息着应允;再加之又知道有子衡作陪,林母就也放心。清浣临走的时候,林母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又让带了两千块钱去。
冬天山路难行,清浣没让子衡开车。坐火车到了倚山村,正是大雪倾落。山里远比城里要凉,雪也格外地大,清浣和子衡两人踏进雪里,雪几乎到了膝盖。
子衡担心清浣辛苦,清浣却由衷笑开:“别忘了我是在倚山村长大的呀!小时候我最喜欢下大雪的天气了,跟清瑾堆雪人、打雪仗;清瑾淘气起来还会掏出雪窝子来躲在里面,让我找不到他……”清浣眼角不由点点湿润,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想起她与清瑾相伴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也是因为清瑾我才知道,原来看似寒冷、轻飘的雪,如果把它们拍实了,其实可以变作一座小小的雪房子,在里面生起火,一样挡风和暖和呢。那样简陋的雪窝子,我却把它叫做‘白雪宫殿’,还将清瑾封为‘白雪将军’,我自己是‘白雪公主’……”
有风吹来,扬起地上的雪沫子刺在脸上,微微的疼。天上的雪花,人们把它比喻成轻柔的羽毛;可是它们一旦落在地上后,就变作了刺人脸的雪沫子。清浣的泪不由得落下来,别过脸去,不想让子衡看见她的悲伤。
大雪地里,冷风呼呼地灌进鼻子、嘴里来,子衡却还是点燃了一根烟,极度仓皇地在雪地里边跋涉边吸。那一点小小的红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地一片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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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婆家,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个黑色的身影。漫地的大雪里,那个身影虽然也是小小的,但是却格外醒目。清浣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知道那是舅舅。
子衡扶住清浣的手肘,生怕她摔倒,“别哭了,待会儿舅舅会看见。”
清浣摇头,“让我哭一会儿吧,到了舅舅面前我就哭完了。”
终于跋涉到了舅舅的面前,清浣已经擦干了眼泪笑开,“大舅,你在家里等着我们嘛,干嘛出来站在雪地里?”
舅舅笑着,一边帮着子衡提行李,一边拄着拐杖费劲地走。清浣就是一震,“大舅,你的腿……”
舅舅轻描淡写地笑,“啊,没事儿。膝盖风湿的老毛病了,赶上这下雪的天儿就有点疼;天晴了就好了。”
子衡微笑,拍了拍大旅行袋,“听说黑蚂蚁治疗风湿很管用。我托中医院的老师傅给泡了黑蚂蚁酒,这次带了一大瓶来,舅舅一天喝一小杯,这一瓶够喝上几个月的。”
舅舅感激地回头来望子衡,“小陆啊,真是太让你费心了。”
清浣也感激地望了一眼子衡。他的用心,总是最细致。就算清浣自己也知道舅舅的腿不好,却没意识到应该在城里帮舅舅找点偏方。子衡几乎将她身边所有人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爱屋及乌,子衡已经做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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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外婆,老人家已经是风烛残年,冬天里几乎连炕都下不来了。
几十年的肺气肿和气管炎彻底打垮了老人的要强,纵然不甘愿,却也只能日日偎在炕头,靠那一点热量来熨热身子。
清浣难过得想哭。其实这么多年来,看到外婆这样也不少,可是都远没有这一次来得难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挫折感像是附骨的虫子狠狠咬住清浣的神经。
外婆在昏暗的光线里努力张大眼睛看向清浣的后面,眼里的光彩点点黯淡下来,“你妈她,没跟着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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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10点前后。】
出生的地方(更③)
清浣让舅舅帮着弄来一大桶热水。山村里冬天洗一次澡不容易;村上虽然也有浴池,但是外婆身子不好,没办法去。
给外婆缓缓擦洗着身子,清浣心底万般柔情。虽然外婆不是母亲的生身母亲,但是却是她的亲亲外婆。小时候在外婆身边长大,外婆给予了无私的爱。
外婆叹息,“你妈年轻的时候就是不注意,心脏不好的毛病到上了年纪之后都找上来了吧?唉,她就是脾气太拗,又太要强。”
清浣点头,“我妈说了,等过了这个冬天,她身子好点了,就回来看您。”
外婆低低一声苦笑,“外婆就是担心活不过这个冬天去了呢。山里的冬天冷啊,我这肺子和气管的毛病一到冬天就跟要死了似的,上不来气啊……如果可能,我倒是想早死早放手,也省得再遭这份罪了。”
清浣哭出来,却不敢出声,“外婆,您得再等等我哦。我今年都20了,再过几年就给您生重孙子了,您还得像小时候带我一样,帮我带孩子呢……”
外婆慈祥地笑,“好啊,好啊……我的小清浣也长大了呢……就是门外少活的那个后生是不是?真是个好孩子,一看就没干过家务活,呛了一脸的炉灰,还是把大锅灶给点着了……清浣啊,外婆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家世的孩子,如果能跟他一辈子,你倒也不用遭你妈那份儿罪了……”
外婆胸口上有一颗痦子,清浣笑,“我妈好像也有一颗!”
外婆点头,“就是因为你妈也有一颗,所以当年在死人堆里,我才把她给扒了出来。人家都说这种痦子是会遗传的,我就觉得说不定这个浑身浮肿的女孩儿是我前生遗忘的女儿呢……虽然家里也没多少口粮,我还是坚持着把她养大……”
外婆说的是当年的往事,清浣却只觉得耳畔轰鸣——如果这种痦子真的会遗传的,那么她也应该有一颗,对不对?可是她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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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县医院,早已经破败不堪。还是建国前后的老楼,墙壁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纵然如此,可是这里却还是十里八村的村民们最重视的医院。但凡家里还有点家底的,只要有病都要往这来送。
清浣走进妇产科病房,泪就忍不住地一再落下。
这里是她生命的起点,母亲就是在这所医院里生下的她。她此时心中又多了另一重感受,一看到那些挺着大肚子等待分娩的云府和那些柔软的小生命,她的泪就忍不住地落下。
找到了门牌子上挂着“婴儿室”的大房间,透过硕大的玻璃墙她却没看到一个婴儿在。好奇地问一个护士,“护士小姐,为什么婴儿室里没有婴儿?”
护士小姐好脾气地笑,“现在都讲究‘母婴同室’了,就是让小宝宝从一出生开始就跟母亲在一个房间里,不再像当年一样,小宝宝一出生就跟母亲分开了……”
清浣微微惊讶,“当初为什么要把小宝宝跟母亲分开?”
护士小姐解释,“那时候产妇分娩之后都是极为虚弱的,为了保障产妇的休息,所以就将小宝宝们集中放在婴儿室里;需要喂奶的时候再给抱回去……”
清浣扒着大大的玻璃墙,凝眸望向婴儿室里。时光宛如倒转,她好像看得见当年刚刚出生的自己。小小的、皱皱的,独自躺在小小的床里,睁开好奇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身边这个陌生的世界……
泪,再度倾泻。
好多的记忆,仿佛都在这里一朝洞开。
好像隐隐还有片段的记忆,好像她小时候还同样地扒在这片玻璃墙上偷偷地寻找过清瑾……爸爸开心地告诉她,母亲给她生了个小弟弟;她便努力睁大眼睛,在数十个小床中间去寻找那个将与自己的生命一同长大的弟弟……
不,真的不知道这段记忆是真实的还是她自己此时附会出来的,可是她就是仿佛记得自己一岁多的时候有这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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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浣一直扒着玻璃墙在流泪,吸引了一位路过的女医生的注意。女医生大约跟林母差不多的年纪,笑着望清浣,“姑娘,你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