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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主编聊天期间,一个稚嫩的男青年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他自称是某家报纸的记者,希望能够采访一下贝明俊。尽管这个冒失的年轻人被主编突如其来的反常怒火赶走了,但我隐隐约约地感到贝明俊的丑闻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些好事又百无聊赖的同行们似乎终于找到了燃烧过剩精力的导火线。
事情的确未出我的意料,次日,有家会炒新闻的报纸用大篇幅追踪了《妈妈再爱我一次》中那个小男孩的真实故事。事实上,也难怪乎人们纷纷围过来凑热闹,贝明俊在孤儿院门口遇见的此位抽烟的男孩子的经历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如果,再次的报道是正确的话——他原本是个与父母走失的流浪儿,被一位因盗窃、行骗等两次入狱的累犯收养,两人成了一大一小的骗子搭档。上次,是以父子角色来我们报社敲诈,后来又以孩子得了绝症等方式,骗取好心人的钱财。记者找到小男孩时,小骗子已经被送进了正规福利院,而大骗子则是“三进宫”了。
而叫人担心的是,让贝明俊成为“众矢之的”的不只是那一篇报道,他的越来越多的虚假文字被晾晒到光天化日之下,这几乎等于毁灭了他的记者前途。
从那日贝明俊走进主编室,一连三天也没有他的音讯了,手机一直关着。下班后,我和于晓婕去了贝明俊的父母家中,他父母是自办公司的中产阶级,对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的贸然造访反而弄得他们坐立难安,生怕这个初出茅庐又自以为是的年轻人出什么意外。
《红衣》第三章(19)
他母亲焦急地说:“这孩子经常不回家,他说和晓婕一起住在新房里,男孩子么,我们也就不去管他。晓婕,他没和你在一起啊?”
这话触动了于晓婕某根敏锐的神经,她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贝明俊的母亲心疼地搂过她,两个人低声细语了一阵。
回来的路上,于晓婕突然问我:“麦淇姐,你说阿俊是不是去了那个女人那里?”
每每她提起这个问题,我总像是被游街示众一样难堪,尽管我问心无愧。
我说:“不会的,他爱的是你。”
于晓婕却似乎有些茫然了,低下头去说:“他爱谁……都无所谓。”
《红衣》第四章
《红衣》第四章(1)
25
晚上,几日来蓄积的断断续续的雨意终于凝成了一场瓢泼大雨,而且与夏季匆匆忙忙的雷雨不同,似乎打算坚韧不拔、不眠不休地落上一段日子了。我安静而孤独地倚靠在床头,欲睡不睡,听着窗台上劈劈啪啪的雨点声,犹如一首哀怨凄美的曲子,倔强而温柔地萦绕在我的耳畔。
屋里的灯光也不知为何飘忽不定,像幽灵的呼吸一般时明时暗,我明明知道只是外面的风雨引起线路电压暂时不稳造成的,心底却隐约传来虚弱又自欺欺人的恐惧信号。也许是要出什么不幸的预兆?我这样胡思乱想着,试图翻几页闲书,以打消莫名的紧张情绪。
此时,身旁的电话猛地响了,在黑夜里异常张狂,结结实实地嵌入我的惊恐之中,惊得我手心直冒冷汗,我平息了一下狂乱的心跳,才缓缓地接了起来。
听筒里突然传来盼望已久的贝明俊的声音:“麦淇,是我。”
我几乎兴奋得蹦下床了,刚才疑神疑鬼的感觉陡然懈怠了。
“小贝呀,你在哪儿?你还好吧?”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贝明俊却显然体会不到这几天来我或者说所有人为他的绞尽脑汁。他慢条斯理地酸溜溜地责问道:“你们终于等来机会,好好取笑我了吧?”
“哎哟,你这么说可太不近人情了。”我一点也不生气,新鲜的好心情显得很牢固,“你一连几天没有消息,招呼也不打,手机也关着,你知道把大伙儿都急得够呛!于晓婕哭了好几回。”
“算了吧,她哭我?别猫哭耗子了!她不和别人好了吗?”贝明俊的口气里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你去哪儿了?”
“心里挺烦的,去外地逛逛。”
“回过家了吗?你父母正着急呢!再没消息,他们可要去报警了。”他的声音在停顿的间隙传到我的耳朵里,竟幼稚得像个孩子在嚷嚷。
“嗯,刚从家出来。”他含糊地说,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现在在哪儿?”我听见电话里传来清晰的雨声。
“在你家楼下。”他立即说,“我上来了。”
尽管我十分渴望见到久违的贝明俊,但和他黏黏糊糊的关系让我有些恐惧和厌倦了,我犹豫了片刻,说:“今天太晚了,明早我去找你……”话还没有说完,却已经听见了利索的敲门声,我只得搁了电话,起床去开门。
贝明俊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背心和浅黄色休闲裤,蜷缩地抱着湿漉漉的手臂,裤腿也被雨水溅湿了大半,和手里的雨伞一起不断有水珠滴下来,这形象与电话里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截然不同了。
看到他这副狼狈样,我不禁又气又笑地问:“这么大雨,你来干吗?”我说着,取了一条干毛巾,又倒了一杯热咖啡给他。
“当然有事了。”他正经地说,但欲言又止,喝了几口咖啡,发白的脸色温润了些,转而开起玩笑来,“想你了么,就不能来看看你?”
“别油嘴滑舌的,给于晓婕打过电话了吗?不管怎么说,得报个平安。”我说。
“那你打吧。”他边卷着湿淋淋的裤腿边毫不在意地说。
于是,我给于晓婕拨了电话,可她却一反常态地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兴奋,传来一阵类似隐隐哭泣的窸窣之声后,她问:“他不想给我电话,是吗?”
我劝慰道:“不是,是他让我给你打的,不是一样吗?”
对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我:“麦淇姐,他在你家吧?”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虚迫使我撒谎说:“不,他不在。”
于晓婕平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深幽的咔嚓一声。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在你这儿?”贝明俊得意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她呢,那我叫她来。”我故意拿起电话。
“算了,算了。”贝明俊无趣地按住我的手说。
我偷偷地笑了:“你呀,就这点出息,难怪被人……”我说到这儿立即住口了。
“我被人怎么啦?”贝明俊显然被我的一句玩笑激怒了,“你以为我会为了那么点小事痛哭流涕、一蹶不振吗?真是天大的笑话!那老头以为拉我做了替罪羊,其实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好了,小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委婉地道歉说,“你这脾气也该收一收,不然,怎么回去见同事们?”
他听了,歪着嘴似笑非笑,几乎像是听了天方夜谭。
“我回去?我干吗还回去?你也太小看我了!”他嚷道,“纸是包不住火的,那家报纸快完蛋了!”
我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纸包不住火,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天道无亲。”
贝明俊似乎终于在我的话里找到了安慰,放松了直挺挺的身子,柔软地陷在沙发里。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在我们记者队伍里可是有前科了,举步维艰。”我想表现得慎重些,却不知怎么笑了出来。
没想到,贝明俊也不像刚才那般暴跳如雷了,自得其乐地抿嘴笑了笑,说:“天无绝人之路!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主编那老头呢。”
“为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比拍照片的闻屿还出名了吗?我妈说,这两天尽是来找我的记者,今天下午还有一家出版社来和我约稿了,就写那个小男孩的故事,一本伟大的畅销书即将诞生!麦淇,我已经看到我铺在我脚下的金光大道了。”他那副自我陶醉的没出息的样子,真让我哭笑不得,恨不得给他一盆冷水或者一个响亮的耳光。
《红衣》第四章(2)
“那我可真该恭喜你呀,贝大作家?”我善意地讽刺道。
“唉,等出了书再叫吧。”他仿佛谦虚地说。
窗外的雨声清晰可闻,雨水不断沿着玻璃滑进屋内的墙壁,我起身关上窗户。
“都快十点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呀?”我暗示他时候不早了。
“还早呢,再聊会儿吧。”贝明俊的兴致低沉下来,手指不断地敲击在咖啡杯上,多少泄露着他的心境,“后天,那些学生就要出发去西藏了。”
我有几分明白了他的来意了,故意随便地说:“终于要走了?”
“是呀,后天一早,如果算上我的话,七个人,还有一个得癌症的女生,他们弄了一辆越野车,破车,没准会在半路抛锚。”他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又不断上挑着眉毛。
“得癌症的女生?”我好奇地问。
“嗯,谁知道她干吗不好好待在医院里,非要去惹麻烦呢?”贝明俊不屑地说。
“也许人家有想法吧,或者心愿未了。”
“他们愿意去,跟我没关系,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拖着我去受罪呢?”他厌倦地说,“和几个没有探险经验的毛孩子一块儿去寻找什么香格里拉,谁知道香格里拉在哪个角落。西藏墨脱你听说过没有?那是全国唯一还不通车的县,地势险要,情况不明,去那种鬼地方可不是我们平时旅游这么简单的,没准把命都搭上了!”
我微微笑着,说:“你不是一直很向往能有新鲜题材可以做吗?若是旅游,也不用你报道了,人家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还没让你入虎穴吧?”
“你倒说得轻松,上次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请了个喜欢到处探险的中年男人做那帮小孩子的顾问,他说西藏有些地方落后野蛮得很,强盗横行,特别是外地去的像我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大学生,很容易就被他们抢劫杀害了,女的就卖做妓女,他说有一回他还遇见过一个逃出来的女人,求他带她走,后来又被抓回去了,惨得要命!”他说着,脸上泛起急躁的红晕。
我故意慢悠悠地说:“万一碰上了,那不正好,你就愈发出名了。”
贝明俊恼羞成怒起来,“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扭过脸去说。
我呵呵地笑起来。“好了好了,”我的语气变得亲切些,“害怕了?”
他不出声。
“后悔了?”
他还是固执地瞅着窗子,没有反应。
“我就不明白,开新闻会那会儿,你不还是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吗?”
“那会儿我不是还没出事吗?现在人家都知道我贝明俊是写假新闻的那个记者,谁还相信我写的报道?再说了,我也不想干记者这行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边激动地嚷嚷,边对着我大肆地挥动手臂,然后,突然蹲下来,哀求而无助地望着我,柔软地说:“麦淇,这趟你替我去了,好不好?”
“小贝,做人得有责任感,做事得有始有终,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插手的,现在报社也没说开除你,哪怕你不想当记者了,你也该做好最后一件工作。”我规劝道。
尽管对他诸如此类的要求我已有所准备,可当他确凿地提出来时,我还是禁不住有些惊颤的感觉,笑意不翼而飞,倒不是说我对此有多惊慌失措,只是一种淡淡的麻木和沉甸甸的东西逐渐凝结在心里。
“好不好?麦淇,算我求你了!”贝明俊依然纠缠,而且愈加动情起来。
我沉默了片刻,眼前闪过过往生活中平常而琐碎的镜头,时而又变成了闻屿那本摄影集中西藏土地上神秘而豁达的画面,一种复杂的冲动在我体内积聚,也许我真该像闻屿那样去那些无人问津的美妙地方走走,也是另一种不错的生命体验吧。
“他们自己开车去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