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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逆来顺受和胆小怕事的人,他心里就难受。雅库特人见到他这个囚徒,老远就脱下帽子,在零下30度的严寒里光着头,毕恭毕敬地呆站着。他们不懂俄语,车尔尼雪夫斯基只好试着用手势向他们解释,大可不必这样。每当他走近呆立着的雅库特人,有的撒腿便跑——以为他想打他们。
他经常到最穷苦人家的帐篷里问寒问暖,用些简单方便的药物医治生病的孩子。日子长了,雅库特人开始喜欢这个俄罗斯人。
5拒绝求赦免
1874年夏天,当局企图说服车尔尼雪夫斯基,让他呈请赦免。东西伯利亚总督派自己的副官温尼科夫上校,专程来维柳伊斯克同车尔尼雪夫斯基谈判。如果车尔尼雪夫斯基上书提出请求,当局就可以解除他在维柳伊斯克的监禁,并送他回俄罗斯。
到达维柳伊斯克之后,温尼科夫上校来到古堡。这时是下午两点,在屋里没见到车尔尼雪夫斯基。
“犯人出去散步了。”宪兵向他报告,朝一个小湖的方向指了指。车尔尼雪夫斯基坐在湖边的一张长凳上。
温尼科夫走到跟前,自我介绍说,他受总督委托前来了解,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申诉,缺不缺什么东西。
车尔尼雪夫斯基从凳子上站起来,瞥了上校一眼,说道:
“谢谢您,看来一切都满意,没有什么要求。”
温尼科夫请车尔尼雪夫斯基坐下,告诉他说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讲:“尼古拉·加夫里洛维奇,我是受总督的专门委托前来的。请您读一读这个,然后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车尔尼雪夫斯基默默接过一张纸条,仔细看了看,稍过片刻说道:
“谢谢。不过您要知道,我为什么需要请求赦免呢?这是个问题。我认为,我所以被流放,只是因为我的脑子和宪兵长官苏瓦洛夫的脑子构造不一样。难道为此也需要请求饶恕吗?多谢你们的费心,我断然拒绝请求赦免。”
出现了一阵难堪的沉默。温尼科夫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怅然说道:
“这么说,尼古拉·加夫里洛维奇,您是拒绝罗?”
“断然拒绝,”车尔尼雪夫斯基简单而又平静的重申道。
“尼古拉·加夫里洛维奇,我请您证明一下我给您出示了总督的信。”
“签个字表示我已读过?”
“是的,是的,签个名字。”
“遵命。”
他们向古堡走去,进了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房间。他靠桌旁坐下,用清晰的笔画在纸上写道:
“已读过。拒绝提出请求。尼古拉·车尔尼雪夫斯基亲笔。”
温尼科夫后来说:“当我离开维柳伊斯克时,我为自己感到惭愧。”
这个具有强大精神力量的人物,连敌人也能影响。在维柳伊斯克古堡服役一年后的那些宪兵军士,从“囚犯”那里学会了读、写、计算,比以前变得机灵而成熟了。看守人员不断更换,而看管人员本身也受到监视。难怪维柳伊斯克县警察局长受到雅库特省长的正式警告:
“车尔尼雪夫斯基善于使派去监督他的人对他产生好感。”
1875年7月,维柳伊斯克县警察局代理局长伊万·日尔科夫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报告说,几天前有一个名叫梅谢里诺夫的人,在无人护送的情况下乘坐出租马车,从奥廖克明斯克到达孙塔尔,请密切注意。
当天又有消息说,这个梅谢里诺夫向人打听,邮车从雅库茨克开往维柳伊斯克的时间。并说他从维柳伊斯克返回时,将不是一个人。
日尔科夫警觉起来。翌日下午2时30分,梅谢里诺夫本人穿着一身宪兵中尉制服来找他。梅谢里诺夫出示了伊尔库茨克宪兵局给维柳伊斯克县警察局长的3个重要文件。第一个函件写道:
“兹送上本局收到的东西伯利亚总督发给您的电报。本局谨请您协助梅谢里诺夫中尉,完成赋予他的任务。”
第2份是一封电报,也是责令维柳伊斯克县警察局长,给予宪兵团梅谢里诺夫中尉以必要的帮助,后者受指派押送车尔尼雪夫斯基到布拉戈维申斯克。
第3个文件,要求准确而迅速地执行梅谢里诺夫中尉的一切命令。
这位县警察局长疑惑不解:为什么梅谢里诺夫没有驿马使用证?为什么没带护送人员,也没有直接顶头上司——雅库茨克省长的信件。此外,在公文中不使用“国事犯”这个术语,却用了“被关押者”这个词语?不管怎么说,日尔科夫断然拒绝把车尔尼雪夫斯基交给梅谢里诺夫。他加强了古堡的警卫,不允许梅谢里诺夫接近车尔尼雪夫斯基。声称没有雅库茨克省省长的命令,就是宪兵局局长,他也不允许靠近车尔尼雪夫斯基。
梅谢里诺夫毫无办法,只好到雅库茨克去。县警察局长日尔科夫为他准备好上路所需的一切,并派了两个哥萨克跟着去。名为陪送,实际上是送去一封报告情况的信件。到了半路,梅谢里诺夫换了便装,把制服交给了其中的一个哥萨克。后者发现裤腰带上有两只胀鼓鼓的钱包。
沿途他向两个哥萨克打听经过的村庄的名称,一一记在小本子上。他还问什么地方可以买到火药,弄到船支。梅谢里诺夫发觉哥萨克紧紧地盯住他,便决定摆脱他们。他抓住了一个机会,向他们开了枪,打伤了其中一人,然后逃进了树林。
得到了这个消息,维柳伊斯克县警察局长大吃一惊。立刻派出三名
“可靠的”哥萨克去追捕逃犯。三名哥萨克警察受命“竭尽全力搜捕梅谢里诺夫,想办法活捉他。万一他反抗,不得已时可以动用火枪;但只打他的腿脚,不要打死他”。
在给雅库茨克省长的报告中,警察局长请求增援12名士兵,以加强本地的防卫力量。他担心还有革命者前来营救车尔尼雪夫斯基。
不久梅谢里诺夫在雅库茨克州被捕获。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冒充某个神甫的儿子。他没能抵挡多久,最后被迫道出了真情。原来他是警方追缉已久的革命党人伊波利特·梅什金。
营救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了。
车尔尼雪夫斯基和过去一样,仍然顽强而孜孜不倦地写作。冬天他通宵达旦地写,一到清早又把所写的东西烧掉。百无聊赖啊,如果什么也不写,他就要发疯或者把一切都忘掉。
在维柳伊斯克孤独而漫长的岁月里,车尔尼雪夫斯基写了几十部长篇小说。但只有小说《余辉》中的两部保存了下来。作家因怕突然搜查,习惯于把写好的东西销毁。边写边撕,不必保存手稿:写过一次的东西永远会留在记忆里。
他试图通过中间人,把内容全然“无害”的作品寄到《欧洲通报》杂志编辑部。但寄出的作品全被第三厅扣留。人家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生怕再蹈《怎么办?》的覆辙。
1877年,车尔尼雪夫斯基在流放地听到战友涅克拉索夫病危的消息。他深为震惊,他给表弟佩平写信:
“……如果你收到我的信时,涅克拉索夫还在继续呼吸,就请告诉他,说我热爱他这个高尚的人。……我为他痛哭。他的确是一个心地十分高尚而又充满智慧的人。作为一个诗人,他自然高于所有其他的诗人。”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遭遇,不仅使他的知交和战友感到不安,报刊上也出现了为他鸣不平的呼声。但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把这个囚徒看作是誓不两立的死对头,对他决不会施仁政发善心。
生命每人只给一次,在这个问题上帝是公正的。权倾一时的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也不可能万万岁,在1881年3月1日被民意党人的一颗炸弹炸死。他死之后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境况才有所松动。
沙皇去世的消息,对车尔尼雪夫斯基实行了严格的保密。
由于害怕革命党人在亚历山大三世加冕典礼期间,会采取恐怖行动,政府方面通过中间人,就车尔尼雪夫斯基从维柳伊斯克迁移的条件,与民意党执行委员会进行了秘密谈判。1883年5月27日,新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恩准”,“在警察的监视下将车尔尼雪夫斯基转移至阿斯特拉罕,但沿途不准人们向他欢呼”。
阿斯特拉罕是俄国南方里海岸边的一座城市。3个月之后,两名宪兵军士带来了要将车尔尼雪夫斯基送往伊尔库茨克的指令。但转移到什么地方,依然对本人保密;对外只称他是“五号秘犯”。不过车尔尼雪夫斯基似乎意识到他命运中将要发生一个转折,所以催促宪兵快快动身。
启程的时间原定在正午12点,但一清早他们就上路了。当一些维柳伊斯克人来古堡找车尔尼雪夫斯基时,他已经不在了。
从维柳伊斯克出去没有车路,周围是一片可怕的沼泽地,也没有桥梁,必须骑马淌过小河……惟一的道路就是原始森林中的一条羊肠小径。车尔尼雪夫斯基拒绝骑马,只好乘雪橇;有一段路不得不以狗取代马。
6。 最后的岁月
到了雅库茨克,车尔尼雪夫斯基被直接送到省长家中。
省长切尔尼亚耶夫过去对这个囚徒极尽刁难之能事,现在对他却热情而体贴。车尔尼雪夫斯基感到惊奇,他们到达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到了要离开雅库茨克时,才弄明白省长如此殷勤的真正用意。原来人家怕他在城里呆下来休息或上街买点东西,这名重大“国事犯”如果在这里露面,说不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车尔尼雪夫斯基上马时带着讥讽的口吻说:
“该转回去见见省长大人,吃了他一顿早饭,是不是该付他个把卢布……”
押送车尔尼雪夫斯基这一“公开的秘密”,在离开西伯利亚时搞得满城风雨。通过报纸全俄国都知道了。只有车尔尼雪夫斯基本人,是到了伊尔库茨克才知道要转移到欧洲城市阿斯特拉罕。
当晚,车尔尼雪夫斯基就被用四轮马车继续往前送了。不是一般地乘行,而是在飞驰。乘的是驿车,日夜兼程,一昼夜走230俄里。时值秋季,第五天他已经到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离伊尔库茨克足足1000俄里。沿途各省长都得到了当局的密码电报,要他们采取必要的措施,以防止有人“破坏社会秩序”云云。
经过两个月的劳累行程,车尔尼雪夫斯基于10月22日深夜到达萨拉托夫城。他被安置到宪兵上校的家里。获准可在此地短暂停留,同家人见见面。看来是故意安排在夜晚到达,生怕萨拉托夫人有同情的举动。
家里人并不知道车尔尼雪夫斯基到达萨拉托夫的确切日期。奥莉佳十分焦急地等待着会面的通知。当她得知丈夫已离开伊尔库茨克,正在来萨拉托夫的途中时,写信给他的亲戚说:
“我高兴得简直要发疯了,我连自己在做什么和该做什么都记不得了。现在更是如此!要能飞到前面去迎接他就好了……我大哭了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当天晚上,一个侍女进来要找奥莉佳,递给她一张条子。奥莉加看过后激动万分,匆忙披上皮大衣,穿上套鞋……
经过多年的分别,奥莉加在宪兵上校的住所同丈夫短暂会面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当晚就乘驿车走了。临行前和奥莉佳约好,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