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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国外,流亡在外的知识分子纷纷发出抗议。赫尔岑主办的《钟声》杂志急剧转向,严厉谴责沙皇政府的暴政。
一场革命暴风雨即将席卷俄罗斯大地!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政治理想,就是以暴力革命推翻沙皇专制,彻底摧毁农奴制度,把土地无偿分给农民。这时候,革命民主主义者们觉得革命时机成熟了。他们积极行动起来开展宣传鼓动工作,力图将各地分散的、自发的起义农民,汇集成一股有组织、有领导的革命力量。
车尔尼雪夫斯基亲笔起草了《农民的同情者向贵族统治下的农民致敬书》。在这篇宣言式的文件里,以通俗的语言揭露了政府所谓的农奴制改革的大骗局。沙皇就是全国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与各地的地主是一丘之貉,绝不会把自由和解放白白恩赐给农民。文件劝告农民丢掉一切幻想,赶快举起斧头进行战斗。要求农民与士兵联合起来、将个别的、分散的起义农民团结在一起,才可能彻底推翻沙皇制度,获得土地和自由。
另一位战友谢尔贡诺夫起草了《士兵的同情者向沙皇的士兵致敬书》。诗人米哈依诺夫起草了《告青年一代书》。有一张传单最负盛名,题名《年青俄罗斯》。它满怀激情提出了明确的革命纲领,大声疾呼:
“被折磨和被掠夺的农民,将和我们一起去争取自己的权利……这一天很快、很快就会到来,那时我们将展开未来的伟大旗帜,红色的旗帜。高呼:俄罗斯社会民主主义共和国万岁!——我们将向着冬宫进军,把住在那里的人消灭光。”
应该说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思想,在当时是最激进的,也是最接近科学社会主义的。可是毕竟马列主义尚未产生,受到时代的局限,总体还未能超越出空想社会主义的窠臼。他不可能懂得,历史的进程自有其客观规律,只有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才能为社会主义奠定物质条件。他把革命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农民起义上,却不知道需要建立一个先进的政党来领导。在广袤的俄罗斯土地上,分散的、自发的起义群众,岂是一通宣传、几张传单就能联合得起来的?更何况,此时沙皇的国家机器力量还相当强大,农民的力量相对弱小、思想觉悟又还很低。尽管英勇的起义农民前赴后继,但他们心目中的“俄罗斯社会民主主义共和国”,还不可能变成实现。
这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不幸!也是俄国历史的不幸!
全国各地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先后被沙皇政府各个击破完全镇压下去。起义者和支持起义的革命民主主义者,陆续遭到残酷的迫害。这一年,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朋友、经常在《现代人》杂志上发表诗歌的米哈依洛夫,被宪兵逮捕入狱。下一个目标不言而喻该轮到车尔尼雪夫斯基了,他随时有被捕的危险。
第三厅早就侦察得知,这个人是革命阵营的精神领袖,是一条“大鱼”。之所以没有立即加以逮捕,惟一的原因就是还没拿到证据。
1861年真是潮起潮又落:上半年闹革命风风火火,下半年跌落低谷灾难频频。到年底,首都彼得堡气氛异常紧张,大学校园不断出现学生请愿。当局经常突然戒严,进行大规模的搜查逮捕。12月14日,在赛特内依广场公开宣判诗人米哈依洛夫假死刑,并褫夺公民权,然后流放西伯利亚。
对于车尔尼雪夫斯基来说,这几个月是黑色的日子。一连串打击接踵袭来,真是一段艰难困苦的岁月。
先是小的一个爱子不幸夭亡。不久父亲生病不治去世。在抗生素类药物问世之前,许多常见疾病都是可怕的致命威胁。人类的寿命是那么的短暂,人类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还没等他从丧失亲人的悲痛中解脱出来,11月17日,他最亲密的战友、天才的文学评论家杜勃罗留波夫又溘然长逝。他死于贫病交集,他死于忧郁愤懑;死时非常年轻,仅仅25岁!
这一次的打击来得特别沉重。杜勃罗留波夫是革命民主主义阵营的中坚,是《现代人》杂志的顶梁支柱。在短促的有生之年,他写下了很多精辟的论著,为俄国的文学评论事业留下了一笔珍贵的财富。他与车尔尼雪夫斯基情同手足,心灵相通、苦乐与共;在严厉的书报检查制度管制下,他们互相支持、相濡以沫。而今他英年早逝,有如一颗耀眼的流星横空陨落;无论对于俄国进步思想界或是文学界,都是非常重大的损失。至于车尔尼雪夫斯基本人,怀念战友更是久久悲痛难平。他在日记中写道:
“两个半月以来,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带着眼泪而过去的。我也是一个有用的人,然而宁死我也不能死他,俄国人民失去了一个最好的维护者。”
诗人涅克拉索夫写下了一首《纪念杜勃留波夫》,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一盏多么明智的灯熄灭了啊!
一颗怎样的心停止了跳动!
哭泣吧,俄罗斯大地!但你很值得骄傲——
自从你在这天空下崛起,
你还没诞生过一个这样的儿子……
2。 被捕陷囹圄
为了搜集“罪证”逮捕车尔尼雪夫斯基,秘密警察第三厅紧锣密鼓行动起来,几乎想尽了各种恶毒办法,使出了各种卑鄙招数。
他们不断书写匿名恐吓信,警告车尔尼雪夫斯基。在他的住所四周安插便衣密探,日夜监视其行动和往来接触的人员。重金收买他家的佣人,充当官方的耳目。更有一帮御用文人为虎作伥,挥舞如刀之笔为政治迫害大造舆论。其中有一个卡特科夫,在《俄罗斯通报》上疯狂咒骂车尔尼雪夫斯基:
“你不杀人放火、你不打不砸,但是,在你的可能的限度内,你就做出完全和这些相当的行动。你有着……各种各样的狂暴行动的本性……”。
也不知是官方的走狗或是别有用心之徒,给第三厅投送黑材料故意伪造民意:
“车尔尼雪夫斯基是青年的头目,……是个诡计多端的社会主义者……如果你们不把他除掉,必然会酿成大祸,就会要流血。俄罗斯不应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在哪儿都是危险分子……为了公共的安宁,把我们从他的手下解放出来吧!”
有的则公开叫嚣:
“把车尔尼雪夫斯基一伙以及《现代人》一起消灭掉……这是社会的敌人,而且是极端危险的敌人——比赫尔岑更危险!”
更有毒辣阴险的一招。三厅暗中派遣一个名叫斯托马罗夫的文化特务,不时给《现代人》投寄几首翻译诗歌。逐渐混进杂志的作者队伍,从内部伺机进行破坏。
1862年5月,彼得堡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火灾起因不详,大火蔓延很快殃及大片街区,烧毁了很多房屋和设施;成千上万的灾民流离失所家产悉化灰烬。很快传出一种谣言,说这次灾祸乃是激进大学生和对政府不满分子纵火而起。有了借口,警察当局立刻采取行动,在学生和知识界逮捕了很多嫌疑分子。同时强行封闭星期日成人学校、国民阅览室和象棋俱乐部。6月份,《现代人》和《俄罗斯言论》两家杂志被查封,勒令停刊8个月。
到了夏天,一个机会来了。
秘密警察在边境检查站发现一个可疑入境者。那人由英国伦敦来,从他的身上搜查出一封赫尔岑给尼古拉·谢尔诺—索洛维耶维奇的信函。内中有这样一段话:
“……我们准备和车尔尼雪夫斯基一起,在这里或者在日内瓦出版《现代人》。刊登这个建议吗?你以为如何?……”
警察当局得到这封信如获至宝,以为这下终于抓到了把柄,立即层层报告上峰。最高层批准后,经过一番周密的策划,决定迅速逮捕车尔尼雪夫斯基。
7月7日深夜出动大批宪警突击抄家,搜查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住所。搜遍了每一个角落,抄走了全部书信和手槁。最后用马车将车尔尼雪夫斯基本人逮捕押走。
这时候宪兵司令和第三厅才如释重负:这件事干得干净利落,没有惊动市民群众,没有引起抗议骚动。他们立即向上峰汇报邀功请赏:
“感谢上帝,昨夜全市平安无事,……逮捕进行得很成功。”
消息传到国外,伦敦的《钟声》杂志出版人赫尔岑感到非常震惊。这时的赫尔岑,回想起他们三年前的那场争论,真是后悔莫及。他诅咒沙皇政府,他称赞车尔尼雪夫斯基是争取祖国人民自由的斗士、最优秀的俄国政论家之一。
车尔尼雪夫斯基被捕后,囚禁在彼得保罗要塞的阿列克赛三角堡中。这地方曾经关押过许多重要政治犯,有“俄国巴士底狱”之称。他被关在第11号牢房,这是一间石室,狭小、阴暗、潮湿而寒冷。
为了审理这一案件,政府成立了专门审讯委员会。可是令委员们大为尴尬的是,除了在边境获得的那封赫尔岑的书信,从抄家搜查得来的大量文稿和信件里,竟再也找不出任何顶用的“罪证”。警察机关软硬兼施,提出条件要求他与政府合作。只要含含糊糊承认有罪,便可从轻发落释放出狱。车尔尼雪夫斯基凛然不屈,坚决否认自己有罪;并要求当局马上无条件释放。在狱中他抗议当局对他的非人待遇,他10天拒绝进食,首开俄罗斯政治犯绝食斗争的先例。双方僵持不下,官司就拖延下去。这一拖就拖了将近两年,他被关在阴暗、潮湿而寒冷的11号牢房里,被折磨了整整678个日日夜夜。
沙皇政府必欲置这个危险的政敌于死地,费尽心机继续搜集证据、罗致罪名;可是仍然一无所获。最后黔驴计穷,竟使出了最卑鄙无耻的手段——官方伪造证据。
第三厅收买了一个叛徒B。柯斯托马洛夫。此人是个自由主义作家,曾和《现代人》杂志编辑部有过交往。由他模仿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笔迹,伪造了一些犯禁的信件。为了做得更牢靠一些,又收买了一个无赖汉雅科夫略夫充当证人,让他庭审时证明这些假信的真实性。
这个雅科夫略夫,口袋里有了钱就天天进酒吧,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开庭那天,他又是酩酊大醉。先是车尔尼雪夫斯基与柯斯托马洛夫当面对质,他义正词严,驳斥得叛徒无言对答。轮到证人作证时,也不知是醉糊涂了或是良心发现,雅科夫略夫竟把受人收买如何奉命作伪证的事合盘托出。这一来弄巧成拙,那些审讯官出乖露丑,一个个狼狈不堪。车尔尼雪夫斯基当庭宣称:
“无论把我关多久,即使我头发斑白,即使老死狱中,我决不会承认有罪!”
可是,枢密院依然根据业已破产的假证据,判处车尔尼雪夫斯基有罪,并上演了本书《引言》中描述的那场假死刑闹剧。
沙皇没有忘记论功行赏。他批示让打入《现代人》杂志的文化特务发一笔小财:
“皇上特旨,给予B。柯斯托玛洛夫一次性嘉奖500银卢布,直接从国库开支,以示奖励。”
过了两年,第三厅决定让这个“犹大”继续扮演文学家的角色。作出一个决定:
“为嘉奖B。柯斯托马洛夫的功绩,公款出版他的《全集》。所需的1366卢布35戈比经费,全部由我厅担负……”
财政部长拟定了一份收买叛徒杀害革命者的财政计划。1863年8月5日,他用暗语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