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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人物画廊-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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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画了一道符儿,让她把符儿烧成灰埋在水缸下面,这一家人喝了缸里的水后,她明明在偷东西,可他们就像没看见一样。又让她把一件镇物放在枕头内,她丈夫睡了那个枕头,从此以后,手就像被封住了一般,再也不打她了(这也不帮着干好事呀!不是破坏和谐吗?)。”
  这些话可说到潘金莲的心里去了,她不知道后天的命运都是自己掌控的,以为是先天的命运安排出现程序混乱,要是由这样一个“命运大师”重装一遍系统,应该会优化命运程序,重新夺取在西门府的战略制高点。在当时,产生这种想法情有可原,没有社会民主启蒙和个人独立意识,偏偏现在也有不在少数的人对此趋之若鹜,这就是愚昧至极了。潘金莲留心于此,招待并送走刘婆子时,告诉她明天带刘理星过来,自己多给她的五钱银子,就买些纸扎、信物作为驱动程序,来给自己重新装一遍“命运系统”,最次也要做到系统优化和升级。
  第二天大清早,刘婆子领着老公一直来到潘金莲房中,要给她做命运系统升级。双方见过礼数,就开始谈论主题。刘理星问了她的八字,并且用手掐算一番,这主要检查和断定“人生命运的硬件配置和软件程序”,最后煞有介事地给出诊断报告,主要内容是:一、她有克夫之相,如果不克夫,就会伤己(那还是克夫吧。这个问题潘女士做得很好,不用算命先生操心。克了一个张大户,一个武大郎,最后西门庆也难逃此劫。);二、子嗣上有困难(确实天不遂人愿。封建社会的女人,母以子贵,尤其在这样的大家庭中,一个争气的肚皮,市场价格要超过万两黄金。可是西门庆活着的时候,她千方百计想生,就是不出来,西门庆死后,她一偷情,什么都有了。);三、说她聪明伶俐与生俱来,权谋机变常人难及(都是小聪明,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今年“犯小人”,虽然不至伤筋动骨,但难免要遭受是非(这一条,是她最关注的。)。
  如果这些真是刘理星的原话,他倒真有点未卜先知的能力,是一个懂心理学的人。潘金莲果然拿出一两银子,让他给回背回背,她不求别的,只求“小人离退,丈夫爱敬”即可,而且她紧接着又回卧室拿出两件首饰,宁肯花血本,一定优化“命运系统软件”。人一旦被抓住住心理弱点,马上就要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还心甘情愿。
  算命先生先把钱收好,然后给出策划方案:第一、用一块柳木,刻出两个男女人形,把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生辰八字写上去。第二、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把两个小木人扎在一起,把雄性木人的眼睛用红纱蒙住,这样的话,他看不见你的缺点和不足,就是“‘盲’人眼里出西施”了;用艾草填塞它的心脏部位,让他心里只爱(艾,念爱。两字谐音。)你;用针钉住他的手,随便你如何不对,他都不会打你;用胶粘住他的脚,是为了让他不再四处闲逛,只围着你转。把这些物事儿都放在枕头里。第三,我有一道符儿,你烧成灰后,搅拌到茶里,等你丈夫喝了茶,睡了枕头,不出三天,定然见效。妇人听了,喜出望外。等到西门庆回家之后,她如法炮制,几天之后,二人果然如鱼得水,异常欢快。
  当然,肯定不是这些法术如何灵验,而是一种巧合,况且,这种短暂的蜜月期都是好过的,唯一艰难的是如何谋求长久之道。小人是奉行主观主义的,性情就像三伏天气,说变就变。
  作者在后面还加了一个“看官听说”,这都是他直抒胸臆的警告:不管是大家小家,都不应该招惹这些人进来,背地里什么事干不出来?而且作者在描述时明显带有批判的口吻,包括称呼这个刘理星为“贼瞎”,这就骂得相当狠了。不过,他出的这些主意,确实不算高明。
  这两回是从正式摆脱《水浒传》,转入《金瓶梅》的头两回,而且故事情节比较饱满,每一回都算一个完整故事,为了让读者对《金瓶梅》的叙事风格有整体认识,我才不厌其烦地给大家加细描述,在随后的篇章中,恐怕要有很大的删减。我还是那句话,我的真实创作架构、理念和终极战略目的会在《后记》当中做详细说明,应该能给您一个值得信服的答案。一切俗套的小说和杀人案主谋,答案都会在最后揭晓。我也未能免俗。
  文龙先生评论道:这一回把西门庆的粗鄙不堪、凶顽无比、无情无义、糊里糊涂、任性纵情、恃财溺色,刻画得淋漓尽致。由此可见,作为他的妻妾,每天差不多是都与猪狗同眠,与豺狼共食。
  张竹坡认为西门庆是“混账恶人”,吴月娘是“奸险好人”。经常点明吴月娘阴险。试问:整天面对西门庆这种“头顶无雅骨、肚腹有别肠”的无赖恶霸,作为其妻子,还能如何贤淑呢?我们冷眼旁观,像李娇儿、孟玉楼以及孙雪娥、庞春梅等人,有的身受其毒打,有的认识其狠辣。遇到此种喜怒无常、反复不定的丈夫,又该如何对待呢?如果她们麻木无知,不识西门庆庐山真面,那她们就是一群愚蠢的女人,又有什么可爱惜的呢?如果她们心知肚明,只是无法摆脱命运桎梏,那她们就是一群可怜的女人,与西门庆虚与委蛇又有什么真正的性爱乐趣呢?
  男女交合,重在欢畅,彼此勉强,事过即忘(至论!许多男人津津乐道于动物性的征服感,实在是不知道人与动物的真正区别。文龙先生果然是个绅士。)。西门庆欣欣自喜,读书人津津乐道,这真是不知性爱真谛的表现啊!在《金瓶梅》中,只有潘金莲一人,对与西门庆的性事乐此不疲。她所贪图的,也仅是这一件事而已。我们且看看她的“光辉事迹”:不顾性命,毒死武大;不要脸面,调戏武松;不管尊卑,私偷琴童;身辱也行,剪发也可,只要满足性欲无所不可。真不知如果西门庆被阉割,或者因嫖烂掉,她该如何自处?
  我们还需要再有反思。潘金莲遭受的羞辱,在今人看来不算什么,以当时的价值观来看,她在这次争风吃醋事件中,遭受了彻头彻尾的失败。一个很重要的标志就是被剪掉头发,她当时说自己自出娘胎就没有干过这事,宁肯遭受性虐待,也不想剪头发,由此可见她对头发的重视程度。当时人认为身体肤发受之父母,如果受损,既是不孝,也是大凶之兆。
  只说这一个证据不足取信于人。我们从宋朝上推一千年左右,三国时代曹操的“割发权代首”,不是完全的做秀,一般人做不出来。宋代人都如此重视头发,您想比宋代提前近一千年,将会是怎样的情况?所以《金瓶梅》中的材料是论证曹操“令行禁止”、法家本色的重要材料。我们再往上推三百年左右,来到司马迁生活的汉武帝时代,他在《报任安书》中把刑法对人的侮辱,分成十个等级,第十级就是他遭受的腐刑,而排在第八、第九位的就是“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由此可见古人对身体肤发的重视程度。中国古代还有一种刑法,叫“髡刑”,这是一种剃光头的刑罚,古今不同,现在是只要进去旅游就要被剃光头发,我们不能脱离时代。以此说来,潘金莲确实受到极大的伤害。
  我们再谈一下潘金莲的反抗行为。封建政体的强权标志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而以男权主义为标志的封建礼法,是只许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只好从一而终,所有的一切都是极端不合理的,都是一种赤裸裸的精神压迫。我认为潘金莲在思想上没有大错,敢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奉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战略战术,勇气确实可“嘉”,是争取家庭民主的一种“变态形式”(如果要是讲究民主的话,那么每一个自然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同时,民主也不是放任自流和无政府主义,也不是万用灵丹。绝对的民主发展到后来也是对每一个人的绝对伤害。我现在就是没有准话儿。大家考虑问题千万不要绝对化和一刀切,那样根本分析不了复杂的人和事。不信您就尝试一下辩证分析,其妙无穷。我曾经无数次地祈祷,但愿这个社会充满真诚、宽容和简单,可惜只是愿望而已。您一旦抛弃那种简单化思维,就会发现思维的自由原来是这样得到的,这样反而能追求真诚和简单。您尝试这项工作,会乐不思蜀的。)。肯定不值得提倡,但是我们也不能充当男权主义者的帮凶,一棒子打死她。她是用一种畸形反叛的方式,对女人的主体意识进行伸张。在此只有先提一笔,这件事过于复杂,只有通观全文之后,在后记中做系统说明。
  由此我们再思考一下,武则天该有如何惊世骇俗。潘金莲一次偷情行为,就遭遇到疯狂镇压,而武则天则是公然坐在在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法之上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她确实够狠。
  第十四回(下)李瓶儿迎奸赴会
  纲:花子虚一命呜呼,李瓶儿迎奸赴会。
  纲:“关云长单刀赴会”是为了刺探敌情,显示自己的大义凛然,而“李瓶儿迎奸赴会”则是为了讨好众人,显示自己的急不可耐。
  目:后来花子虚七拼八凑,弄到二百五十两(二百五,这是一个吉利数字。也是对他的人生做了终极的、恰如其分的判定。)银子,买了狮子街一处房屋。他得了这口重气,没多久又感染伤寒,一头卧倒在床,刚开始还请太医看病,后来怕花钱(我想不一定真没有钱,应该是李瓶儿这个会计严格控制花销造成的。),就硬挺着,没过多久,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
  他手下的小厮天喜儿,在他刚病倒时,就拐跑五两银子,逃得无影无踪。子虚一死,李瓶儿就请西门庆过来商议后事,最后安葬入殓了,当天西门庆、花大、花三等人都准备了一些奠基用品,去应个景儿。要不怎么说,有时人死如灯灭,身后之事真不用考虑太多,由这些刽子手主持的葬礼究竟有什么意义?李瓶儿回家后,也安了一个灵位,可是一心只想西门庆。花子虚活着的时候,她就把自己两个丫环送给了西门庆,子虚一死,更是毫无忌讳。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一条连裆裤大家换着穿,充分实现资源共享。
  一日,正值正月初九,李瓶儿打听到今天是潘金莲生日,也不管子虚五七忌日未过,就打扮着去西门府给潘金莲过生日。女人见面,鸡零狗碎的唠家常,在此略过不表。在喝酒的时候,李瓶儿显示了自己是海量,酒到杯干。在谈话时,西门府女将的话都具有挑逗性,其实大家对她和西门庆的关系明镜儿似的。其中孟玉楼挽留李瓶儿在这里住宿一晚,李瓶儿说:“我本来也想和大家好好唠唠,可是家中无人。自从搬到狮子街乔皇亲花园隔壁后,整个院子显得冷冷清清,加上男人死后,更显凄凉。那个大小厮又走了,只剩一个天福儿看守前门,到了晚上,就感觉有狐狸抛砖掠瓦,我好不害怕!多亏了老冯(就是冯妈妈,联络西门庆的通讯员。现在主要职业是媒婆,五十六岁,无儿无女。)是我旧时带来的人,常常过来做伴,帮我料理家务。”李瓶儿如此装可怜是不是先要打个埋伏,为日后嫁给西门庆提供台阶?
  潘金莲回到房间,浓妆艳抹,重新回到席上,月娘看她头上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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