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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错事未铸成前,你应当补救才是呀!你不心急才让人不解!五仟两黄金白银娶来的妻子——”
“为我着想是吗?我还没决定要对此事做任何定夺!”
“什么意思?”她的心坪然一跳,他……不会是想以权威做任何报复吧?
“你以为我丢得起这个脸?让世人知道我的妻子入了别人的门,也许还圆了房;然后我再带着完璧无瑕的你去换回一个残败之身?我何苦制造笑话?入我门的是你——杜冰雁!如果硬要换回,那将我的脸置于何地?”
她咬了咬下唇,轻道:“应该还没圆房,那齐家公子……病很久了,也许活不过今年,能不能圆房谁会知道?没有理由寡妇的命运要由玉湖替我承担。她是好女孩,并不若她父亲那般贪婪,你会欣赏她的,若不换回,是你的一大损失。”
袁不屈扳起她下巴面对他“你说你要嫁的那人是个痨病鬼?”他不可思议的问着,由她的气质可看出她家世良好;一个好人家的女孩为什么会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
“应该是吧!齐家钳制了我家的生意,只为了娶我过门。他们也实在是逼急了,怕那唯一的命根子熬不过今年,便想娶个女人来立即生小孩。我……上头有数个兄长,他们便料定我有生男命,允诺我家人,一旦……齐公子过去了,就让我回杜家;若能受孕生男,还打算大大分赠财富予杜家……”话语愈说愈苦涩,在他严厉的眼光下,她无法说得更多,他会以为她是在自怜吗?“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那齐家公子也许无法圆房,既然你娶的是玉湖,就让她过好日子,当寡妇是我的命……”她甚至已可以肯定玉湖在袁家不会被虐待!袁不屈看来也许可怕难以亲近,但是,他不会故意苛待任何人!他……也是个调情高……李玉湖会幸福的!她心中酸酸的想着。
“用饭!”
他突兀的说着,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她呆呆的看他坐在另一边。是呀!吃饭,她就是来服伺他用膳的,可是……她以为他与她还得再谈一会。问题解决了吗?还没有吧?
他看穿她的想法,道:“在我还没决定要如何做之前,你仍得扮男装在营中,不许与任何男人接近。这场战争结束之前,任何私事我决不会处理!你该回长安的,但我没空护送你回去,才破例让你留下!但倘若你暴露出身分,就得退出军帐,以我的女人的身分被送到城内别馆内。你若要名声,就自己小心些。你不会以为大战当前,我会对这种小事操烦吧?”
“当然。”她低语。战争既要求胜就得全心全力。相形之下,她的事,的确是小事!虽然对她而言是倾天覆地,可是她不是不识大体的女人。既然他不担心绿云罩顶,就随他去吧!到时换回玉湖时别拖着孩子算他幸运!而心中另一种不应该浮起的喜悦是:她能多待在他身边了!即使是一刻一时都好!这是什么心态她不去想,至少目前,有快乐的感觉便足够了!
天知道十八年的生命中她从未确切感受到喜悦的真意。如今,能看着他,便足够了!至于沦陷的感情,是最无足轻重的,她不在乎。
袁不屈似是满意的点头。夹了块肉到她碗中,见着她圆睁的大眼,有些宠爱的道:“你太瘦了,我想将你养壮一些。”
“放心,我不会轻易死掉!”她有些气恼。她知道自己比起城内的女子而言,瘦得太多,可是她生来少有病痛,才不会像他人所言熬不过冬天之类的话!袁不屈也将她当半死人看待?
“吃!”他在下命令。
而当他扳起脸时,不饿的人也会努力吃三大碗来回报这威严!她连忙照做。心中嘀咕不休。
这男人可以令人非常骇怕;可是,当他眉头舒展时,她就会失了一切骇怕之心与他顶嘴,是她太不知死活,还是袁不屈习惯两面待人?她悄悄抬眼看他。
他也正在看她,眼眸是两泓深潭,看来几乎是温柔的。但那也不一定,他只不过是展眉而已,不再吓人可不代表他是温柔的,他刚才还吻得她唇痛呢!
是呀!他——吻了她,无赖的盗去了她丈夫的专享。可是,老天原谅她,她并没有太伤心!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杜冰得天天跟在袁大哥身边,连小厮的工作也落在他头上!好歹他也是个学有专精的医者吧!为什么没有人对他们这种奇怪的情况置词呢?而杜冰居然也不吭一声。”沙平威坐在自己帐蓬外的草地上,趁着休息时间擦拭着他的配剑与弓矢。嘴边喃喃念着。
而坐在一旁石桌品茗的沙绍当然也听见了,正在与他对奕的风予逢笑了笑,先道:“将军也许有意提拔他吧!一旦受到将军重视,将来班师回朝,皇上论功行赏下来,一官半职少不了他的。比他再苦读十年赶考求功名快了许多。这孩子有吸引人关心的特质,不足为奇呀!杜冰进来之初,你不也关照得紧?别人就不会有闲语吗?”
沙平威搔搔头。
“不一样呀!我对他的关心与袁大哥又不相同!反正,他们看来挺怪异的就是,爹,您认为如何?”
沙绍拂着羽扇,问:“你是否认为子韧没有善待他,却又硬要他跟在身边不合理?”
“是呀!是呀!这根本不是提拔。袁大哥身边二个侍从私下抱怨杜冰抢了他们的差事。可是,有些时候我又觉得袁大哥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杜冰,不像存心整人的样子。”就是他们眉宇间那股波澜暗涌让粗枝大叶的沙平威一头雾水。
沙绍笑了,叹道:“倘若你能看得出来,你早是将军了!你哪!再磨个十来年才会有些长进。”
“沙兄,此话太苛了些。平威爽直英飒,是少见的豪迈男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您太小觑自己的独生子了!”风予逢中肯的说着。
不过,沙平威却不在意的大笑。
“风大叔别赞我了!想想我爹是一流谋士,偏我是一介武夫,他有遗憾是必然的。不过我向来上进又认真,我爹也感到安慰了!我是好是坏,有几斤两重,没有人比我爹更了解了!”
沙绍含笑点头;这儿子虽是粗犷了些,但正直又胸襟广大,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不过,说真的,该有人提醒袁大哥他对杜冰的不公平了。”沙平威念念不忘杜冰被人当小厮使唤。他想要仗义执言,救他脱离苦海。
“再说吧!有空时你可以多帮杜冰一些,藉此也可以暗示子韧错待了人才。他会“非常”注意的!”沙绍深沉一笑,眼中闪动黠光。
“这招高!我正打算这么做!有时候袁大哥是很冥顽不灵的;如果连我这总校尉也下海做粗活,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沙平威跳起来,飞快的将武器收入帐中,随想随做的奔往主帅帐营的方向而去。
望着他远去,风予逢不解的看向沙绍“沙兄,这样好吗?军纪混乱,将军不会乐见的;到时惹怒了将军,也许会罚平威打军棍。”
“是他自己破格违例的,绝不会以军纪来治人,否则他就站不住脚了!让平威去搅和搅和,不会有事的!”
风予达深思道:“为什么我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并且内情非常骇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正在发生吗?”而且,他有预感,事情的轴心正是那个由他引进的杜冰,却不明白何以会如此。
“咱们何不拭目以待事情的发展?我也正等着真相大白呢。”捧起两杯茶,一杯递与风予逢,对饮干杯了起来。“祝一切顺利圆满。”
他一干见底。
风予逢仍是迷糊的神色,但也干了茶,一口饮尽!
是的,祝一切顺利!希望是好事才好。至少代表了未来有一场不错的戏码会上演,大家可以热闹一阵了,是不是?这杜冰,也许是了不得的人呢!
杜冰雁坐在将军帐营一角的矮几旁捣着药材,旁边是两个脸臭臭的少年。他们是新进鹰军的小菜鸟,尚未有机会正式封为士兵;现在是将军的侍从,把服侍将军的差事视为天大的光荣,而将军对他们而言比天神还伟大!如今平白多出一个文弱小鬼抢他们的饭碗,怎不教他们咬牙切齿?更可恨的是,三人同为十八岁,也都还在发育,为什么将军只叮嘱杜冰要多吃一些?那小子真是教人越看越不顺眼!
朱存善与王昊两人正在为将军擦剑与缝战甲上的铁片,不时的丢给杜冰不满的眼光,他们就是不懂一个半调子大夫来与他们抢什么饭碗!他又不可能上战场,将军再赏识也没用!偏又瘦巴巴娘娘腔得让人想要去照顾他!在军中三个月,母猪足以赛貂蝉,何况此时军中没半个母猪,杜冰女貌似的容颜就更讨喜了!原本将军宠爱谁是与他们无关啦!但是若抢去他们的工作就大大有关了!
将药粉分别装在罐子中;杜冰雁看看天气,灰中带点水气,可能会下一场雨。这种地方的下雨状况通常是一年下个两三次,一次便像是要下完整年的雨量一般。所以袁不屈才会连日来督促士兵凿井挖湖准备储水。城内的民众也充份配合,对袁不屈的照顾感激不已!严重缺水是城民数百年来的大问题,袁不屈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趁打仗的空档大量动员挖井。为了避免水蒸发太快,他与沙绍研究好久才讨论出方法来;他预料近日内会有大雨,才快马加鞭的动员挖井,以密闭的井来代替人工湖。
他的肩伤才好一半而已呢!
杜冰雁叹了口气!这个谜样的男人,外表让人畏惧胆寒,内心却复杂得令人无法看透,偏偏他的某些行为看来既热情又替人设想。一个武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脑,以杀人为业的人怎么可能有善心去体恤人?但他例外。他“也许”很聪明……她皱皱鼻子,也许?如果她够“甘愿”的话就会承认这男人“很”聪明。他的书法如行云流水,劲道十足,必定是下过苦功的;他卧帐里有一片书墙,虽以兵法、战略、兵器之类的书籍为多,但仍令人讶异他会亲近书本,那是文人的事呀!何况他少年失去双亲,又遭人错待,接着又投入沙场南征北讨,他那来的时间学书识字?
唉!与他相处不过十来天,对他的观感一直在变,他总是推翻了她心中预设好的刻板形象。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喜欢,那对她而言是太危险了些。
再来,另一个令她忧心的是自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看看自己,乔扮男子也不过二个多月,她却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不像那个未出阁前,凡事逆来顺受、不敢有所怨言、深获家人赞许的杜家千金了!也不再像那个温雅柔顺、安心绣花扑蝶过日子的杜冰雁了!当然她并没有粗鲁到那儿去,自幼所受的庭训已根深柢固,她自会保留闺秀的文雅风范。但,她的心在变,她敢去思考,敢去对一切不合理质疑,甚至敢去直视男子的眼光,连袁不屈的也敢!她似乎有些逾越女孩儿家的界限了。以往她自律得很好,只要安于一小方天地,相信别人的决定对她最好,那么,她心中就不会产生不平。不看不想不听不问,既然女人只能被局限在小天地中活动,她何必想太多?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看到了天,也看到了地,看到了男人所能看到的辽阔,再怎么愚钝的女人也会惊叹,也会想着绣花以外的事。一个视野开阔的女人必然会有所不甘的,不甘一生终老于封闭的绣房中。
那可算是叛逆了!可是她诚实的承认自己从未如此开心过,虽然心中残存的束缚仍令她忧心,她骇怕自己变得粗野而伤了双亲的心,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天下是这般大呀!天下只让男人看的吗?
唉!给她看见了这外边的世界,也不知是好是坏!相信当有朝一日,她又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