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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
两百四十个小时。
在某些时候,它就像两百四十天一样漫长,而最后秦诃终于等到了铁门再次给开启的那一瞬。
夕阳的光线温柔地落在了封寂寥的背上,秦诃跑过去,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封,他说:“我很害怕,在那个地狱里,全然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都让我身心发凉,可是我仍然爱你,即使那个人的怨灵现在也还跟在你的背后,我也依然可以说出来——我爱你,封。”
这个世界上总有地狱的业火无法烧毁的东西,即使再怎样让人胆颤心惊,也总有不忍放手的感情,秦诃曾以为那片横无际涯的黑暗会吞噬掉他心中最后一点温暖的部分,但是他现在明白自己错了——
暗夜如何遮天蔽日总无法湮没心中曾有的悸动,而名为“爱”的千丝万缕,就挣扎着从闪耀星火的缺口中奔涌而出。
“我也许比凌瑄还要爱你,封,”身体颤抖着,却绝不放开环着封的双手,秦诃道,“不,我‘会’比凌瑄还要爱你,哪怕你真的杀过人也无所谓。”
“你算是在救赎我么?”封低声道。
秦诃贴在封的背后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资格救赎你?我只是在救我们两个人罢了。”
绕过封的身体,他直视着封的双瞳说道:“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点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走吧,到没有凌瑄、没有凌南、没有任何回忆的地方去。”
封点了点头,他阖上眼睑,既没有坚定的目光也不存犹疑,他只是点了点头,他唯一的决定是相信秦诃——
因为他已经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相信了。
*
封和秦诃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那里有干净的天空湛蓝的海岸新鲜的空气和安谧的空间,他们以兄弟的身份从和蔼的房东太太那里租了一间带家具的公寓,开始了不用在回忆中痛苦的生活。
小镇没有开发旅游业,大片的海滩从公寓的窗口看起来空空荡荡,偶尔有年轻的妇人停下婴儿车抱着孩子坐在那里。
秦诃很喜欢那片海,也常常拉着封在夕阳西下后去海滩上散步。那里有着超越尘世的宁静,即使是两个男子,也可以安心地执手走过。
秦诃学会的生平第一个菜是蕃茄炒蛋。
因为小镇人少,叫外卖也不方便,秦诃迫不得已站在了厨房中央,那时封双手插在衣袋中,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什么,你也来帮忙啊。”扫视了一眼遍地的蛋壳,秦诃满头大汗地说道。
而封只是耸了耸肩,嘴角露出隐约的笑意来,“既然说了要一个人作出顿像样的饭菜来,男人怎么能轻易食言。”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秦诃手上淌着番茄汁,一边不满地嘟囔着,“那你就站在边上看好戏吧,等会儿没饭吃可别抱怨。”
“没关系,”封走到秦诃身后,道,“没饭吃的话,就吃你好了。”
满溢的幸福感。
一个月后是封的生日,秦诃偷偷策划着要给封买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所以便一气接下了三份兼职——白天帮邮局送快递,傍晚在蛋糕店推销打折蛋糕,若有多的便带回家做甜点,一个星期中有两次为一家小地质研究所上山采集岩石样本。
“我们已经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了么?”某天对于长期见不到秦诃深感不满的封终于奇道,“你干什么每天要做十几个小时的兼职?”
“秘密!”想要给封一个惊喜的秦诃守口如瓶道。
封一把从背后抱住秦诃,不顾他挣扎着说自己一身是汗,道:“明天开始我跟你去做一样的兼职。”
“什么?”秦诃低呼一声,然后立刻予以否决,“不行!”
“反对无效,”封毫不让步的开口,“我不要一个人呆在家里。”
秦诃笑了,封在跟他撒娇,这个想法让他开心不已。
“你就乖乖做个贤妻良母,在家准备好宵夜等我吧。”
“贤妻良母!”封不悦地提高了音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秦诃大笑,“清楚得不得了。”
封也笑了,混合着天真与邪恶的笑容,“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谁才是该做贤妻良母的人……用身体。”
“我投降,我投降!”被封压在身下的秦诃讨饶道,“明天一早还要去打工,大人您就放过小的吧。”
“现在才说太晚了。”封哪里肯放手,双手抱起秦诃扔到床上,抬脚踢掉了壁灯的开关。
*
六点,闹钟准时地响起。
秦诃迅速起身按掉闹钟,不让它吵醒仍在熟睡的封,紧接着就感到腰部一阵疼痛。
明明很痛,心里却溢满了幸福的感觉,低头在封的唇上印下一吻,而后才起床穿衣。
天还未全亮,却已透着山雨欲来的阴霾,秦诃迟疑了两秒,还是背着背包出门了。
今天也要去山中采集岩石样本,山并不高,却陡得厉害,因此几乎没有什么人穿行,泥土稍微平整的地方是唯一可走的路。秦诃小心翼翼地踩着乱石向上攀登而去,稍微踩重些的时候,会有石头从脚下滚落到山底,看不真切。
向上爬了一阵,天却始终没有亮起来,反而聚集起越来越厚的云层,终于,随着第一滴雨滴的落下,天地迅速被延绵的雨幕连在了一起。
“糟糕!”秦诃低咒了一声。暴雨会将山上的泥石冲得松软,万一支持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掉下去便完蛋了,唯今之计只有赶紧找个结实的平台坐下来,等雨停再下山。
秦诃环顾了一遍四周,最近的平台离自己不到十米,当即小心翼翼地朝那边移动过去,然而就在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左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头猛然松动起来、直笔笔地朝山脚掉了下去,使得他的身体顿时不稳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平台上突然伸过一只手来,却是封。
“你怎么在这?”秦诃大吃一惊。
“别说这些了,把手给我!”封焦急地吼道。
秦诃依言用力伸出手去,和封的手交握在一起,就在此时,他右脚下的石头也突然失势,没有任何支撑的身体下落了几分,连带封也被拖动了几分。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竟有疼痛的感觉,秦诃一张嘴,雨水便争先恐后地灌涌进他口中,然而他哪里顾得上这些,对着封大声吼道:“封,快放手!”
“你说什么傻话!”封对着他回吼。
“雨太大了,你很难把我拉上去,再不放手,连你也要掉下来了!”
封不理他的话,道,“白痴才会在现在放手。”
身体在慢慢地下沉,清楚感觉到这一点秦诃不禁焦躁起来,甩动着被封拉住的手道,“白痴现在才不放手!你非要跟我一起掉下去吗?!”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封一面说,一面用力向上拉,无奈山势太陡峭,一时间竟拉不起来。
“你快放手!没撑到安全的地方是我自己笨,你给我好好活下去!”
“你如果掉下去了我怎么好好活下去!!”封终于忍不住大吼道。
秦诃吃了一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做答,就在这时,平台的一角塌陷下来,他只觉得封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两个人一起朝下坠落而去。
第八章
“醒醒,快醒醒,秦诃。”遥远的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然后是脸颊被轻轻地拍打着,秦诃勉强睁开双眼,正看见封的脸从上方焦急地看着自己。
“……封。”记忆迅速地串联起来,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秦诃道,“我们都还活着……太好了。”
“嗯,太好了,你没受伤。”封点了点头。
这一说,秦诃才猛然醒觉,起身将封从上之下扫视一遍,发现他的小腿正流着血,被减小的雨势冲成一条溪流。
胸口一痛,秦诃一面撕下上衣给封包扎伤口,一面没好气地说道,“我当时叫你放手你都没听见么!看看这伤口!”
封笑起来,一把抱紧了秦诃,“你没事就好了。”
“哪里好了!”秦诃小心翼翼地在封的小腿处打了个结,然后担心地问他,“痛么?”
“不痛。”
“怎么可能不痛!”
“那你还问我。”
“你要老实回答啊!”
“究竟伤口在我身上还是在你身上……”封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却透着笑意。
秦诃看见不远处的背包,就要过去翻找手机查看能不能用,却被封拉住了,“我们就这样坐一会好么?”
迟疑片刻,两个人还是背靠着树并排坐下了。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怕。”封低声说道。
秦诃点头,“我也怕啊,那种时候谁不怕。”
“我不是怕自己会摔死,我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从来不知道,这种感情也会在自己身上出现。”
秦诃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摒住了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着你,秦诃。”
颤抖,不知是因寒冷还是震惊而引发的颤抖,秦诃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他侧转身看着封,仍然没办法发出半点声响。
*
Interlude:IntheRain
Soliloquist:远见封
并非是第一眼开始,但确实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秦诃。
从我离开湘南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你是第一个让我发现光亮的人,在几千万单调的色彩中,只有你鲜活地跃动在那里。
我喜欢打篮球的你,那个单纯的因为篮球而生机勃勃的你,我也知道你并不是个坚强勇敢到完美的人,然而你总有些奇异的地方在闪光,我想我没办法很好的表达出那种东西——
只不过我正是为那些东西而吸引的。
可是我无法对你说,这并不是你能不能接受男人的问题,而是我本身的问题。
我想,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也许会变成另一个凌瑄,也许又会因为我而丢失了未来。
一面想避开你,一面又不由自主地靠近你身边,对于这样的自己,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我才吻了你,才让你做我的情人。我想即使只是在近处看着你,也好。你和别人上床,我全都知道,我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忍耐,我想要等到自己不会再被嫉妒心变成野兽后,才去奢求你的接纳——
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
我还是忍不住会伤害到你。
你说你爱我,我却不觉得高兴,我不知道你究竟可以爱到什么程度,曾经我也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超越我和凌瑄的爱了,然而事实却告诉我那只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想你的爱,也不过只是如此。而且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又和别人上床的你,更加让我觉得愤怒,我想如果自己可以就此痛恨你就好了……可是我不能。
我知道,把你逼成那样的人,就是我。
让你伤痕累累的人,就是我。
然而我也无计可施,我也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对不起,秦诃,对不起。
现在的我爱着你,爱的是秦诃你,可是却总是忍不住想起凌瑄的影子,用他的生存方式来揣度你的心思。对不起……我总以为再没有人可以超越凌瑄了,我在这里也造了一间和湘南一模一样的暗黑地狱,有时候我会把自己关在里面,然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凌瑄的恐惧和绝望。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你竟然可以超越那里。
那个我和凌瑄怎样都无法跨越的高度,你却冲破了。
你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对我说还爱着我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非你不可。
秦诃,非你不可。
我爱的人,我可以爱的人,可以爱我的人,非你不可。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这些,我不会让你死,除非我们一起死去。
我要和你在一起,非你不可。
对不起,我爱你。
Interlude终了
*
在医院的病房里,秦诃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被那一天的雨幕冲刷得干干净净了,从今以后,他只要对着封笑就可以了。
封醒来的时候,秦诃握着他的手睡在床沿,他一动,秦诃也跟着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