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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可恶、可恶,真是太可恶了,他居然敢这么对我,全然不顾多年的情谊,我……呜……恨死他了,我要和他切八段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边走边抹泪的展青梅愤愤不休的踢踢路边的石子,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将某人撕成碎片。
她的一口气便在喉咙不吐不快,抽抽噎噎的咒骂从小到大的死对头、黏人精、八世仇人,巴不得天下道雷将他活活劈死。
话说二十四年前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干扁发皱的小红猴诞生在市立医院的分娩室,而她悲惨的一世也就此注定了。
谁规定感情好的难兄难弟一定要比邻而居,而且同娶一对交情甚笃的好朋友为妻,两家只隔了一面墙壁紧贴在一起,后阳台还打通好方便两家人行走,借盐借醋不必知会自己动手。
更离谱的是,这两家父母根本是脑袋生虫了,竟然效法古人指腹为婚,还自以为风雅的以长干行的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为可怜的儿女命名为竹马。青梅。
非常乐观的想法,亲上加亲嘛!肥水怎能流向外人田,两家变一家多和乐融融,以后不用担心儿媳不孝,或是女儿受人欺负,四双“慈祥”的眼睛盯着怎会出乱子,他们就是不要孩子离开身边,如意算盘打点得妥妥当当地准备敲碎中间那面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忘记将姓氏加上去了。
展青梅、段竹马,明看没什么古怪,就一对相亲相爱的青梅竹马,叫人一看不免好笑的说句天作之合,不在一起才是可惜了。
可是……
猛一看却像是“斩青梅、断竹马”,那还有戏唱吗?一出生他们的命理就已犯冲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偏偏两人的父母一心凑合他们成对,举凡衣服、鞋子、书包、手表等一律配对,她有的他一定有,他没有的她也不可能有,“出双入对”得宛如一对小情人。
没错,是出双入对。
不知道段家的爸爸脑子在想什么,居然让儿子晚读两年就为了让他和展家小妹一同上学、放学,还要他们手牵手不能分开地上同一班。
从幼稚园开始到小学、国中、高中这段人生灰暗期,他们像两个被操控的人偶,形影不离得如同连体婴。
甚至其中一人生病请假,另一人也要跟着放假一天照顾对方,简直叫人受不了。
要不是她故意考进一所男子止步的女子大学好断绝十多年的苦难,她悲惨的一生大概永无止境,继续受段竹马的摧残。
“喂!小姐,你能不能别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够丑的,让已经不美的五官看来更吓人。”殷玫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丢人视眼,坏了女人的格调。
“你……你是来擤我还是来安慰我,什么朋友嘛!”和殷玫瑰一比,她的确是不够漂亮。
鲜花还要绿叶配,自己就是殷玫瑰旁边那片帮衬的小绿叶,不怎么起眼却又少不了,负责衬托出她的艳丽无双和娇贵。
重点在这个“贵”字,豪门出身的大小姐和小家碧玉的酸梅子很不巧的是大学四年的同窗好友,还是上下铺的室友。
惟一的差别是一个不用工作就有近十万的零用钱,一个身兼三个家教外加每周在麦当劳站二十个小时才能付清学费和生活费。
因为她反骨嘛!没按照父母的要求考取男女合校的大学,因此一切开销自理,谁叫她“不孝”又抛弃“未来”的老公。
虽然拼得快喘不过气,但为了四年的清静和自由,展青梅咬紧牙关跟他拼了,她才不想贴上某某人专属的标签一辈子翻不了身。
“很抱歉,本人刚好荣升损友排行榜冠军,专门来取笑朋友的不幸和落井下石的。”瞧她那张苦瓜脸更是现代阿信,自找苦吃。
展青梅鼻头红红地瞪了好友一眼,用她送的昂贵手擤鼻水。“玫瑰,我以前怎没发现你的心是黑色的。”
殷玫瑰奸笑地往脸上扑粉,不在乎路上行人的注目。“现在了解也不迟呀!我的巫婆帽藏在天花板,要不要借你戴戴看。”
看能不能转运,她最近的霉事实在多得连身为好朋友的自己都忍不住叹息。
“去你的,就会消遣我,没瞧见我头顶一片乌云环绕呀!”擤了擤鼻,她化悲愤为力量踢翻重达十公斤的铝制回收箱。
女人的怨念是很可怕的,必要时她们可以化身为神力女超人,杀尽天下所有一起长大的祸水男。心有余恶的殷玫瑰坏心的想道。
‘“不要嫉妒我的美丽,你这懒女人若肯花时间装扮自己,相信你那位竹马兄会立刻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绝不敢再处处找你麻烦。”瞧她的花容月貌也是一堆钞票堆砌而成。
“别让我吐好不好,什么我的竹马兄,我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是路人甲,她生命中最大的噩梦挥之不去又苦苦纠缠,不分日夜地没一刻得到安宁,比身后灵还难铲除。
“少来了,青梅妹妹,你们的关系早在你还在娘胎就定下了,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你这辈子只能认了。”谁叫她命不好投错了胎。
“而奇迹不会打在我身上对吧!”她一脸沮丧的低头数蚂蚁,再一次端飞一颗石头。
算是出气吧!一双一百九的低包头鞋踢坏了也不可惜,反正是地摊货大促销,买两双算三百还送一瓶廉价指甲油。
“聪明,孺子可教也,现实是非常残酷的。”殷玫瑰故作同情的叹了一口气,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你……”可恨呀!她干嘛自找罪受的找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女大吐苦水。“别摸我的头。”
脸一晒的殷玫瑰讪讪然的收回手。“说吧!他又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伤害你这只纯洁的小绵羊?”
不是她有恋发僻,而是展青梅那头又直又长的黑发实在美得叫人眼红,从没吹整染烫,平顺得不起一丝卷度,光滑黑亮得如牛奶般滋润有泽,看得人好想从背后摸一把。
当初若非她的黑瀑长发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以她的身世背景怎肯屈就那老旧宿舍。
没想到当年的一失足换来个爱抱怨的好朋友,自己比她更早学会认命,人人捧在手掌心呵护的千金小姐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只是一只心情垃圾桶。
“不想告诉你。”一想起此事,她的心情又变得恶劣万分,很想拆房子。
殷玫瑰没好气的一嗤。“不告诉我何必找我出来;你这个人根本藏不住话。”
“因为你很闲,随传随到。”如果她也有多金的老爸就不用看人睑色做事了。
可惜她的爱国老爸是个公务员,领死薪水,做了大半辈子的退休金还没人家一年的年终奖金多,只够买几亩山上的旱田。
而她每个周末则被迫和她的“敌人”上山除草,让劣地也能长出青绿色的嫩芽,顺便累积那千年也化不开的仇恨。
冤孽呀!何时能了,她怎能亲手埋葬自己的一生?
“展青梅,你皮在痒了是不是,什么叫我很闲,我预备逛一天的百货公司帮助经济成长。”又不是应召女还随传随到。
展青梅的两眼亮了一下,羡慕她的米虫生活,“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不用面对两家人的逼迫。”
“我还推入火坑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我外表风光得很,其实天下的父母都差不多,晚上的宴会不去都不成。”自己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眼露怜悯地给予同情。“‘又’要相亲了?”
“今年第九十七场相亲宴。”殷玫瑰说得很无力,完全任人宰割。
打从一入大学开始,类似的相亲场面不下百来次, 当时她还能用学业尚未完成来搪塞,打发一场是一场。
以她的姿色不怕嫁不出去,可是以利益为先的父亲所考量的不是她的幸福,而是她的婚姻能带来多少利润。
所以别说是青年才俊了,上了年纪的老头、带着一堆拖油瓶的离婚男人,甚至是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爱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他一律来者不拒。
只要有利可图她都得出席。今天张三,明天李四,后天王五,她永远有吃不完的相亲宴,直到她将自己高价卖出为止。
“呃!辛苦。”展青梅忍笑的不敢说出心底话,怕少了个诉苦的朋友。
大而有神的眼一转,殷玫瑰笑得很虚假,“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命比你好,不必应付一个青梅竹马的宿敌。”
一提到这,展青梅的牙磨得嘎嘎作响。
“不要提醒我他的存在。”不然她真会冲到便利商店买把刀子,然后一刀了结他。
“怎么,他又抢了你的工作,害你被上司刮了一顿?”她真的不是普通的倒霉。殷玫瑰在心里为好友的遭遇哀悼。
从小一起长大也就算了,起码出了社会各分东西,谁也踩不到谁的头上,大家乐得轻松。
可是两人好死不死的同时进了同一间公司,分属工作性质相似的两个部门,有些Case又必须合作完成,一天八小时有六个小时得看见对方那张脸。
而因扁平足不必当兵的段竹马又比她的职等高一级,每天做同样的工作却可以迟到早退,薪水还比她多三千。
光是公报私仇的戏码就不知上演几回,她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他使阴的贱招,以及暗自想办法脱离他的魔掌外调。
不过大概又搞砸了,看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肯定是落了下风。
“更惨。”
“更惨?”不会吧!她不是已经惨到谷底了。
欲哭无泪的展青梅丧气的踢了踢一只瓶盖。“我被开除了。”
“开……开除?!”怎么会,她做了快三年。表现一向不错。
“呃!等等,又是你那位竹马尼搞的鬼?”
“不用那么客气的称呼他,直接叫他贱人比较适当,除了他还有谁?”卑鄙下流得令人唾弃。
她没见过那么没度量的男人,凡事爱斤斤计较,什么都爱比个高下,好像没戴上优胜的桂冠是人生一大耻辱,非要争出个胜负不可。
小时候她的铅笔比他多一根,他居然阴险的向老师报告说她偷了他的铅笔,让所有人都当她是小偷地防着她。
还有她的体操成绩也比他优秀,怕她抢走他的风头,他的手段是教唆同班女生割破她的运动服,让她无法上场而扣分。
诸如此类的行为不胜枚举,没什么野心的她向来不在意他的恶作剧,他爱闹、爱使坏是他家的事,她一律相应不理。
没想到他出了社会还是这德行,死性不改地专找她麻烦,好像她天生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