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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渴……”唐月笙重重吐出一口热气,无力的应了声,跃下马。
“也许村子里有井吧!”莫汉卿跟着下马,朝村子里走了几步,空气中忽地飘来一阵恶臭,让两人忍不住互望一眼,停驻了步伐。
虽然整整一年,自己都处在浑浑噩噩中,但这个味道一钻入鼻头,莫汉卿脑中登时闪出几个字,令他头皮突地发麻。
“有死人……”
“不止一个。”唐月笙双眼发直,干哑的说着。
莫汉卿做好心理准备,终于提步走起来,然而,只绕了几座民房,便决定折回不走,因为他们确定,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被……海寇洗劫吗?”
唐月笙怔然道:“嗯,东蕃岛的红毛番人干的……”
别说莫汉卿原就是海贼,即便流落到纪家栈,日子也多与其往来交易,因此,对于这遇弱则抢,遇强则要求交易的海上伦理并不陌生,但,恻隐之心让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这些强盗行径,出现在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落上。
“闽海多的是同道,这样的小村落能有什么宝,竟然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出手!”莫汉卿难掩愤慨的说着。
“大旱荒年,牛、羊、猪、鸡,哪一样不是宝?”唐月笙翻身上马,冷嗤一声:“何况刘香也偏爱抢平民百姓!”
“刘香……你是说我义父?”莫汉卿虽失去记忆,却不认为自己既看不惯这种作风,怎么可能认此人为父?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可置信?”
唐月笙居高临下瞧着他,冷冷一笑:“确实,以前的刘香多少还有点江湖道义,要抢要夺,起码也会找同道,但自福州一役惨败,为求重振,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如果消息正确,听说上个月,他还夜犯潮州惠来县城,掳人登舟,发票取赎,真是什么卑劣的手段都有!”
莫汉卿怔然上马,实在不想相信他的话,可与唐月笙相处数日,已万般了解,尽管他看起来十分赢弱,但性格脾性仍不失海寇的直率作风,因此,也就更难否定这个事实真相!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不忍心?”唐月笙坐在马上,兀自前行。
有谁见了这惨况心情会好?莫汉卿策马到他身边,不经意望了他一眼:“唐舵主难道不觉得这些村民很无辜吗?国势衰微,百姓困厄,现在又无故遭难……”
唐月笙瞥眼瞧他,“朝廷无能又是非不分,为防倭寇,不增军备,反而施行海禁,什么寸板不得下海,别说这沿海数百万渔民要吃什么,光这么闭关自守,跟赤裸裸等人杀上门有什么两样?这根本不是天灾,乃人祸,于心不忍又能如何,活受罪罢了!”
“但……总是盗亦有道……这些村落的百姓,个个手无寸铁,那洋夷却仗着洋枪利索,将男女老幼都打成蜂窝,实在……”
唐月笙凝神瞧他,忽地淡淡一笑,轻叹道:“你会这么说我是不意外,当初我也问过,以你这热肠子,怎么会想当海贼……”
莫汉卿眨眨眼,心里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以前……我、我怎么跟你说的?”
这一问让唐月笙噤了声,脸色也黯淡下来,自顾自超前行了好几马身。
莫汉卿不得不追上前,认真道:“唐舵主……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福州一役你既伤了我,又要放我走呢?”
唐月笙连看也不看他,更遑论要回答,只是铁青着脸,继续往前骑。
“我还记得你在破庙里说……你曾带我到东蕃岛,为了帮我驱毒,耗尽内息,不眠不休……”
“不要说了!”唐月笙瘦削的脸,转瞬苍白,同时扯紧马缰,回身激动道:“我现在只求能快点回四川,从此,你我分道扬镳再不相干,你想回去找你师弟帮他报仇,还是找你的义父刘香,都由得你,总之,你问那么多陈年往事,没什么意义!”
才想策马前行,莫汉卿已伸长手,拉住他缰绳,用力一扯,连人带马将他拉近自己,沉下脸,深深凝视着他,令唐月笙忍不住向后缩了缩,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趁着送解药给我师弟时,跟他一起走,不必回来的,不是吗?”
“确实是不用回来,”唐月笙故作镇定的撇了下嘴角,冷笑道:“既没人绑着你的腿,以我现在的状况也威胁不了你,我也没想到你会笨到再回来!”
莫汉卿却打断他的话,“你这身寒气,是不是我师弟伤的?”
唐月笙夸张的双掌一拍,笑道:“唉呀,我还在想,江湖上,你们冰火门人也没几个能干的,你现在才想到,我还真有点意外!”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给我解药救他?”
唐月笙不再躲闪他的眸光,扬扬眉道:“因为本少爷心情好!”
“你撒谎!”莫汉卿大喝一声,瞪着铜铃大眼,挨近唐月笙,仿佛在等待他说出什么话。
两人对视一阵,唐月笙终于冷下脸,缓缓开口:“你走吧,就当我从没找过你……”
莫汉卿倒抽口凉气,正想说话,便见唐月笙用着复杂的眸光,瞧了自己一眼后,再度将脸转了开来,良久,才淡淡道:“什么都忘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知为什么,莫汉卿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仿佛那句话是一条无形的铁链,紧紧的束缚住胸膛,教他呼吸困难。
莫汉卿望着他,语意艰涩道:“我、我本来确实想随师弟离去……可是,最后还是决定回来……”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恐怕连郑一官都想杀我,所以,你如果是担心我去通风报信才赶回来,那你大可放一百廿个心!”
“我回来,不是怕你去通风报信,如果你真想去,或者说,你真能去,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派人回土舵……”
唐月笙一脸狐疑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好像欠你很多,很多,”莫汉卿抬眼和他四目相对,感到自己的心跳,宛如雷鸣,“我想,我们……应该不止是朋友……”
唐月笙只觉脸一热,扯动缰绳就想走,莫汉卿心一横,伸手抓了他臂膀,叫了他,“唐舵主——”
“随便你怎么猜,总之,若你犯贱想跟我走,那么一切等我的伤好再说!”
唐月笙难掩一脸血红,气急败坏似的拨开他,双腿一夹,驾着马,直冲而去。
为了避免再遇上这样荒寂的村庄,两人决定离海湾走内陆。
可内地几个省份都遭逢大旱,好几期农时无法播种收成,加上远东清兵犯境日增,税负越加沉重,百姓的生活清苦,民变声音不断,行走越加困难,若非莫汉卿一身武艺,尚能安然度过,否则早被那逼到绝路的流民抢夺杀害。
然,长途奔波,加上吃住不定,唐月笙的气色越形憔悴,尤其他身上似乎已没什么良药,偶尔夜宿野地,气候阴寒,总是干咳难止,让莫汉卿沿途难掩忧心忡忡,深怕他忽然没了气儿!
“如果我没记错,下个街角应该有家呈祥客栈……”不知是因为这样的恬适景象,还是脚踩故乡,让唐月笙的心情愉悦不已,当他们牵马进城,原本阴郁的面容也多了分人气。
“唐舵主,由这条官道再进去应该就能到甘泉山脚了,你要不要先上唐门拿些药备身?”马不停蹄的走了两个多月,他们终于来到四川地界,莫汉卿想到唐门也在四川,不禁提醒他。
“不用了,这么多天都挨过了,总不至于倒霉到这两天都过不去!”唐月笙翻翻眼又道:“况且,你以为唐门就在转角街口吗?就算是马不停蹄,也要两天路程,一来一往那要浪费多少时间!”
“那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来,过几天再上甘泉山吧!”莫汉卿打定主意要让唐月笙好好休息一番,便也不等他回应,牵马前行。
官道连接着一个小县城,虽然没有繁华荣景,但街道上人来人往,透着安和饱足的气氛,远比他们所经过的其他乡镇好很多。
一刻时辰后,他们已进到客栈坐了下来,唐月笙见莫汉卿向店家小二点了一桌子菜,忙道:“你点这么多东西,吃得完吗?”
莫汉卿一脸认真的瞧着他面容:“沿路你都没能好好吃,看起来更瘦了……”
唐月笙心一跳,转开脸道:“告诉你很多次了,没事不要盯着我,”他顿了顿又道,“总之,我现在的样子像鬼一样,吃什么都浪费,而且现在年月不好,也不要吃得太奢华,来个两、三样小菜就好,其他不用了!”
确实像鬼一样……从一进门,谁见了唐月笙,心里没有不发毛的。
虽然各地都有大旱的消息,但居于此地,倒也没见过有谁是瘦成这样的,且还带着一脸病容,活像那闹着饥荒省份的乞丐流民……或许,他也正是从那灾地逃出来的吧?
大家心里暗忖着,若非见他穿着还算体面,身边更有一个体格壮硕完全不像难民的男子,如侍候主子般的殷勤照看,店家八成早就将他赶了出去。
小二吞吞口水,让自己硬挤出一抹笑意:“这位爷确实要多吃些,咱们客栈虽小,但是掌柜老板手腕好,许多珍贵食材都有门路,您就是想进补,本店也能帮您煎熬!”
“不用——”唐月笙开口拒绝,莫汉卿却开心道:“好啊,好啊,那么就来个十全大补汤吧,”他不理会唐月笙的瞪视,自怀里扔出一锭大元宝给小二。
这时节,谁见过这么大锭金元宝,小二颤着双手捧着,送回莫汉卿手里,双眼发直:“大、大爷,这、这太、太多了……就是弄个十盅大补汤都用不完啊……”
莫汉卿笑了笑,又塞进他手里:“那你就帮我订两间上上房,天天给我送来大补汤,然后日日到街坊帮我寻些温补的水果,越燥越好!我这弟兄身体受寒,又连番奔波走动,积劳成疾,我想给他好好进补一下!”
“哦,是、是,小店一定帮你侍候得舒舒服服!”
眼看小二捧着金元宝,战战兢兢的走远,莫汉卿才转望唐月笙,却见他一张看不出气色的脸再度泛红,低吼着:“你疯了,在这种地方耍大爷,不怕人抢啊!”
莫汉卿一脸无辜:“既然你不回唐门拿药,我只好帮你补补身子啊!”
“回唐门拿药?我家唐门只有毒,哪来的药,”唐月笙冷哼一声:“何况那花迷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你想让我跟你一样,贪图一时好过,最后却把事情都忘光光?”
莫汉卿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忘光了也未尝不是好事……就怕忘了不该忘的,记得不该记的!”
唐月笙直觉他话中有话,待望向他时,却见莫汉卿的双眸中亦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登时心一乱,忍不住便站起身,想先逃离现场,不料莫汉卿却一把拉住他手臂,急道:“你去哪儿?”
“放手!”唐月笙四处张望一下,见满客栈的人不约而同送来好奇的目光,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放开我!”
莫汉卿却对这齐集而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你怎么又突然生了气,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没有别的意思!”
“总之,我不想吃什么十全大补汤,更不用你多管闲事!”
唐月笙想甩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