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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们回香雪岭去吧。”海香雪如梦似幻的眼光瞅向海绍怀。
海绍怀举棋不定。
“要是您舍不得花掉的盘缠,我回去可以做更多绣匹来补偿。”她急急补充。
海绍怀当她是姊妹情深,正要义正辞严一番地解释他摆荡不定的思虑并不是在意那一些费用,戈锦蠡充满抱歉和决然的声音从门外勿匆赶到。
“千万不可,你们要是这样就走了,老夫会一辈子愧对你们的。”接到通风报信的戈锦蠡,一头大汗地跨进院落的门槛,就怕从小跟海绍怀穿开裆裤的情谊会毁在自己不肖子的手中。
一阵口舌交战,人情往来,戈锦蠡凭藉商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海绍怀的心。
“就这么决定,两位贤侄女还是在我这里住下,为了让老弟你放心和补偿官儿受的伤害,我会将所会的古董鉴定学倾囊教授官儿,把她调教成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的女性古董师。”他不是会藏私的人,海香雪和海荷官实在深得他的喜爱,又为了不让老朋友的交情产生裂缝,说什么他也要留下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儿。
他是商人,商场上诡谲多变,人人在钱堆里打滚,像海绍怀这种单纯为友谊而友谊的朋友太少了,所以他珍惜。
海绍怀喜不自胜,才悔不当初地自责不已,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女儿得到这么好的福报,连忙又是一番道谢。
在这男子是天,掌控一切的朝代里,女子除了刺绣、针芾还是嫁人与柴米油盐为伍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出路,海绍怀忍心割舍一对女儿,为的就是要她们得到幸福,他相信自己女儿们的能力。
两个中年人欢欣鼓舞的当儿,却不曾瞧见海香雪的眼睫蒙上了轻愁,一只柔荑忍不住抚上自己扁平如昔的小腹。
一直处在混沌意识中的海荷官被杂乱的声音吵得头昏,忍不住想睁眼起来骂人,谁知道眼皮一打开,朦胧中瞅见的是姊姊无声滑落的一滴泪珠。
不会吧!姊姊在哭?一定是对她生病的事独自烦恼不已。她们姊妹的感情从小就好,就算只有一块饼干也绝对会分着吃,从来没有闹过意气的时候,她悄悄握住海香雪放在裙兜的手,海荷官对她报以“我没事”的微笑。
“妹妹,你醒过来了。”不着痕迹拭去不该伤感的眼泪,海香雪强颜欢笑,只是红过的眼眶无言地陈述着发生过的事实。
集中了焦距,海荷官看着俯在她上头的头颅怀疑地道:“姊,不要哭,荷官没事。”一开始说话的她,感到喉咙活像长了颗带刺的荆棘,梗得她又痛又哑。人呐,是不能逞强的,才在湖边泡过水就叫病魔给盯上,运气真是背!
单纯的她把一切病痛归咎于自己贪玩,也不管理由通不通!
“谁说我哭了,是你眼花。”海香雪镇定恒常。
说的也是,她有可能看错了。刚睡醒的人什么意识都不清楚,看走眼对粗心大意的她来说,是极有可能的事。
听到姊儿俩的对话,两个达成协议的中年人赶忙过来。
“爹、伯伯!”她没有回家,还是在噩梦连连的戈府。
“孩子,都是爹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委屈,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们就回家吧。”他的官儿是健康宝宝,从出生就没病没痛,没想到一离开香雪海又是生病又是受伤,说不心疼能骗谁?
“爹……”她一头雾水,睡上一觉醒来怎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之前,他们不是把“重点”放在才华出众的姊姊身上吗?原来生病能博得大人的注意呢,真是有趣!
“你伯伯答应要把一身品鉴古董的绝学教给你,你喜欢吗?”当然啦,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要找一个功夫绝顶的师父也不简单呢。
“那是……玩泥巴的意思吗?”从苏州一路走来,海绍怀曾指点过戈家的产业中包括了好几座土窖,海荷官对和泥拉胚进窖烧的过程极有兴趣。能理直气壮地玩泥巴又不会挨骂,她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是……也算不是……”在认知上是有那一点距离啦,但是,也不能斩钉截铁地说什么。
“好!好……哎呀……我的手……”她一时忘形地拍了手,因动作太剧烈,扯得手伤一阵阵抽痛。
低头一看已经包扎妥当的手,她的心中一黯,可是更快的,另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取代了害怕,她非出人头地不可,她不要被那个可恶的男生看扁扁!
☆☆☆
尘埃落定,海家的姊妹花正式在戈家住下,海绍怀也在陪伴一对女儿适应陌生的环境后,依依不舍回苏州去了。
戈锦蠡拨出一个院落供两姊妹居住,共同的院落,分开的厢房,能互通声息又不怕没有个人隐私,又一视同仁地派了一个贴身婢女、一个打杂丫头侍候着,整栋宅子的下人看见主人这般礼遇着两人,也不敢怠慢,在某方面来说,她们简直就像麻雀变成了凤凰地倍受礼遇照顾。
每天清早,海香雪总是让侍女陪着到指定的屋子去上课,这也是戈锦蠡对姊妹俩的德政,让她们姊儿俩也有认字的机会,可是因为海荷官还受着伤,上课的事自然就往后延了。
海香雪去上课,大大的院落就只剩下无聊的海荷官。
“叩叩叩……”正当她托腮转着快生锈的脑筋想今天该怎么打发,门的剥啄声就响起了。
她精神立刻一来,跳着去开门。
一只逐渐加重劲道的拳头在她没能短时间内开门变成擂起,海荷官相信,她只要再慢上一眨眼,她的房门肯定会毁。
“你的腿瘸了吗?开个门要走上万里长城的路?我警告你,下次你要再跟蜗牛一样慢,别怪我宰了你!”戈尔真擦枪走火的声音在乍见她的同时炮声隆隆地轰炸起来,他的先声夺人饱含碎石裂碑的威力,敲击得海荷官一愣一愣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胸口的火气正要加足马力逼迫出来,却怎么都想不到海荷官尖叫一声,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他举起来的脚刚好狠狠吃了个闭门羹,痛得他差点吼出难以入耳的诅咒来。
“你到底搞什么鬼,最好你把自己失常的举动解释清楚,要不然看我怎么整治你?”一扇破门就想关住他,门都没有!
“你不要进来,我不要你进来……”她躲入床边的阴影处,匆忙中抓起尿桶威胁他。
庞大的光影随着戈尔真的入侵镶在他颀长的肩胛骨上,屋内的阴凉将他切割成光与暗的两片,加上他不善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老实说,被吓破胆的滋味太可怖了。海荷官在戈宅住下的几天,比她出生十年的时间都还要安守本分,除了院落的几公尺外她哪里都不敢去,生怕碰到言语恶毒、冷血如蛇的戈尔真。
尿桶虽说每天经过冲洗,人的尿骚味还是根深柢固地吃进木桶里,海荷官几乎快窒息了。
“笨瓜!”戈尔真就算有再多的怒气,瞧见又伤又瘦的她也消去了大半,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又激怒他,这下,她的拙样总算教他满腹不快理出一块平和。
“出去……出去……”她没敢多瞧他一眼,他的脸是禁地。
在每天作的噩梦里,她总是看见一张破碎的脸。那是她的杰作,一想到这里,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脸藏进尿桶里。
“怎么,当我是吃人的怪兽?先前你不才眼巴巴地找骂挨,现在又把我当鬼看了?”越看见她躲他,他瞳仁越冒火,才成灰烬的心火给热油一浇又爆出烫人的火花来。
海荷官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抵死把背贴在墙壁上。
戈尔真阴沉地怪笑。“你想得太美了,别以为视而不见就能逃避,”他以誓在必得的脚步靠近她,人手一挥,把她当做挡箭牌的尿桶丢弃在一旁,跟着抓起她的下巴。“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他的手劲捉得海荷官发疼,她血液逆流地被迫对准在她眼瞳放大的脸。一道还泛红的疤像红丝绳紧紧绾住她发颤的心脏,海荷官逼不得已用手捂住眼睛,双腿发软,要不是顶着凉冷的墙面是背,她恐怕会自责地撞墙。
跃入戈尔真眼帘的是她刚刚用过力,伤口子迸裂沁出血珠来的绢布,他一迳欺上的身躯,因为这份不期然的发现,不自觉地挺了挺。
刚才一瞧见她没有元气的脸,心中情绪还来不及理清,就被一头的闭门羹给气疯了理智,欺压一个年纪小他几乎一倍的女生简直是无耻,可是他就是气她。
海荷官还没有从心惊胆战中回过神来,顿觉小腿肚一凉,戈尔真掀开她的裙子,冷冷的眼光阴森森瞪着她才折掉包扎的大腿。
“你居然受这么严重的伤?”他的口吻是无辜讶异的。
“救命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么惊人的尖叫声出来。
戈尔真才皱眉,两个小婢女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小姐,发生什么事?失火、还是有小偷?”
几乎海荷官的心一动,戈尔真就如她所想地端起吓死人不偿命的恶脸。
“真失火还是强盗来,靠你们两个……”他冷哼。“根本是羊入虎口,自不量力!”
他简单几个字,就骂哭了想义勇救主的小侍女。
“你太卑鄙了,只会欺负我们,”她扯下被掀起来的裙子。主人有义务保护自己的仆人,尤其她把两个年龄跟她相仿的侍女当同伴。不发威,臭男生老是把她当病猫欺凌。“自吹自擂的大黄牛,你说自己很棒又能干,我从来没看过,要我服你,行!让我瞧瞧天才是怎么回事?”
天才?天才就不用吃喝拉撒睡啊,想骗谁!
虽说才十五岁的年龄,可是戈尔真稍带青涩的眼已经有了鹰一般的光芒,海荷官浴火重生的勇气使他生下来就铁石般的心肠晃了晃。
“那就走吧,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要不是受了他爹软硬兼施、要死要活地胁逼威吓他,他打死都不会走进女人的院落。
女人,全是一堆无用的废物!没有男人的庇荫,就像随地可见的蚂蚁,谁都能一脚踩死她。
目的。听起来一板一眼的字眼。可是,不管了,忍气吞声显然对这个恶劣的男人无效,她躲呀躲的还是逃不过要跟他相处的机会,那……就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她看不起懦弱的自己,了不起再受一身伤,反正也死不了人,豁出去就是了!
☆☆☆
戈尔真阳奉阴违地把海荷官扔在戈家自己的木材厂,只吩咐监工的工头不用管她,就带着恶作剧的诡异笑容准备离开。
“慢脚,”她两手横打张开,挡住他的去路,还称不上痊愈的喉咙本来想威吓有力地大喊“慢着”,因为情急一开口就喊错了。“你想丢下我一个人跑掉?这跟我们当初的协定不一样,讲话不算话,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劳什子英雄,人要量力而为,就跟在我家当米虫的你一样,再说这趟路是我家的老头要我来的,没有一点我个人的意愿在里头,我就是想说话不算话,你能怎样!”
一席话说得海荷官面红耳赤,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无赖一样的男人是存心要折磨她的,她怎能让人看扁。
“我不会哭的,假如你以为我会的话,你准备失望好了。”
“哈哈,我会擦亮眼睛等着看的。”挑衅他?这丫头越来越对他的脾胃了。
海荷官卷起袖子。“那就告诉我,我这只米虫该做什么吧?”她彻头彻尾对他生出厌恨,几日前初见面时的惊喜诧异全部化为水流。
小孩子的喜好本来就是凭着她的心情摆动,哪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会想学东西而不是到处去玩玩?然而,她偏偏碰上嘴巴坏、态度差、人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