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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她父亲的丧礼。”
永明旦仍穿白衣黑衭,句话不说,也不与任何人招呼。
这次,她晒黑了皮肤,显得眼白与牙齿更白,衣服虽然宽松,掩不住美好身段。
祝家三母子忍不住又再凝视她。
明旦站在一角,低头追思。
她随着车队到了山坡。
牧师轻轻诵读诗篇第二十三篇:“我虽然经过死阴的幽谷,也不致害怕,你的杖,你的竿都与我同在…… ”
明旦听见有人在她身边喃喃说:“二乘六,六尺深。”
她转过头去。
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他的声音却有点熟悉,他伸出手臂抱在胸前,明旦看到了他腕上的名贵三问金表。
明旦忍不住说:“借地方说几句话。”
那高且瘦的陌生人双目炯炯看着明旦,“你是他第三个孩子。”
明旦点头,“我是那私生子。”
陌生人微笑,“现在还计较这些吗。”
他们走到草坪另一头。
“我见过你,你与他有过好几次争执。”
陌生人一愣,“是,我与他合作一宗生意,他坚持中途退出,就损失极巨。”
“你可有怀恨在心?”
“当然有,不过,我已另外找到伙伴,大把人等着与我合作,我不应动气。”
“他缘何自杀?”
陌生人收敛笑容,“他没有告诉你?你是他最钟爱的孩子,他没有与你谈到他的生意?”
“我们没来得及说到这些。”
“你真的不知道?”
明旦摇头,“你可以告诉我吗?”
“无知是福。”
这时,苏英不放心走近,“明旦,你与谁说话?”
明旦仰起头,“我来了。”
再回头,那陌生人已经走开。
“那是谁?”
“我不知道。”
“仪式已经完成; 我们可以走了。”
明旦点头。
“有一个茶会,你可要出席?”
“我不相再同祝氏家人周旋,请你包涵,我要去探访朋友。”
“去找平原兄弟?”
“被你猜到了。”
“曹平已找到一份工作。”
明旦大奇,“你怎么知道?”
“他在一间推广公司创作广告歌曲。”
明旦拍手说:“我明白了,由你介绍。”
苏律师微笑,“好像是那家公司亲自派人找上门去。一说即合,十分幸运。”
“苏姐,你是好心人。”
“只可惜仍然没联络到曹大嫂。”
“我去打探消息。”
明旦找到曹家去,看到曹平坐在钢琴后哼曲子。
明旦坐过去,“是首什么歌?”
“瓶装燕窝。”
她看著歌词,“由我主唱好了:‘燕窝养颜,青春美白,自爱爱人,永保幸福’,哈哈哈,一只小瓶装着这许多哲理。”
“明旦你的气色好极了。”
“自从知道家母一步步恢复健康,我人生观完全不一样,每朝起来,有个盼望,愿意安排将来。”
曹平侧头细听。
“喂,找到大嫂没有?”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找到一张照片,交给明旦。
明旦一看呆住,照片里的人正是乃婵,可是她穿著乳白色礼服,头上戴一顶花环,她是新娘!
身旁站看一个穿礼服的中年男人,分明是新郎。
明旦瞪大双眼抬起头来。
曹平苦笑:“真叫你对女人另眼相看可是。”
“大哥你们还没有离婚。”
“我俩从未曾正式结婚。”
“孩子呢。”
“她请我高抬贵手,让孩子有个正常家庭。”
“大哥,你真惨。”
曹平抬起头,他从未想过这个惨字,这时才会过意来,一脸无奈,十分落寞。
“不怕不怕,人要自己争气,保管那些摇头说不认识你的人稍后隔三十尺已经忙着迎上来向你展示笑脸。 ”
“争气是为着他们吗?”
“当然不,是为着我们想生活更好。”
曹平笑,明旦也笑。
她翻阅琴头上的工作表。
“哗,这又是什么,你已包办所有广告歌?”
曹平摇头说:“不过三两首。”
“巨人牌青豆,”她随口唱:“哥哥爱吃,妹妹爱吃,全家爱吃,鲜嫩可口,巨人巨人,巨人牌青豆。”
曹平伴奏起来。
“这首比较通顺悦耳。”
“由我作词。”
“难怪呢,是大哥手笔,待遇可好?”
“能糊口便算了。”
明旦蹲下同他说:“大哥你切莫收起志气,我们是香槟鱼子酱一级人物。”
曹平又笑了,“是,是。”
这时曹原推门进来,“明旦,你在这里,正好。”
明旦双手撑著腰,“你去了何处,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他买了食物饮品回来,还有一叠报纸。
“明旦,来看。”
明旦取过报纸读:“廉署带走贸易局高层”。
“廉政公署今晨又采取行动,打击高层公务员涉嫌贪污的大老虎,掩至逮捕正在当值的署理局长刘先恩,廉署对该案三缄其口,表示调查正在进行中。”
明旦放下报纸。
曹原说:“明旦,牵涉甚广,我猜想如果祝昆还在,今日抓的就是他。”
曹平却说:“你懂什么,别惹明旦胡思乱想。”
曹原跌脚,“是,是,我太鲁莽。”
明旦摇头,“不怕,我同祝昆没有感情。”
“你一直希望有父亲。”
明旦轻轻说,“我的父亲早已经死了。”
电话响起来,“明旦,我是苏英,在你家门口,给你送礼物来。”
“我马上回家。”
明旦一抓起大衣披上,赶回家去。
苏律师从车尾箱小心翼翼取下一只大盒子捧进屋内。
明旦说:“天气像是回暖了,这件大衣可以报销。”
“里子都扯破,肩夹处脱线,早应扔掉。”
明旦笑,“对,现在随时可以买十件新衣。”
“猜猜盒子里是什么。”
打开,是那具天文仪。
明旦小心放在近窗处。
“它是十九世纪末的英国古董,原本是中学教材,所以完整的不多,很有一点价值。”
明旦点头。
“为什么净挑这具天文仪?”
“看到九大行星都不过是浮在半空里的小球,心胸会比较广阔。”
苏英笑了,“会吗,那是你性格豁达,与人无尤。”
“祝懋祯怎样?”
“他亲手把礼物捧上我办公室。”
“然后呢?”明旦趋向前去。
“我斟一杯咖啡给他,我们谈了一会儿,他很坦白,同我说他十分幸运,原先以为父亲会再婚,他无缘享用他的财产。可是现在他顺利承继一笔财富,他打算开一家电脑动画公司。”
明旦听了,心里一动。
“对於祝昆,他没有太多感情,原来自十岁起,他便在英国爱萨克斯寄宿,祝氏并非一个好父亲。”
明旦轻轻说:“可是他照顾到每一个人。”
“也许的确是不应苛求了。”
明旦问:“你们可有订下一次的会?”
“他约我看电影,我推却,我不喜欢戏院,一走进去黑黑墨墨。不见天日,他又约我听音乐,我答应下来 。”
明旦第一次听苏律师絮絮说私事,十分高兴。
“对他印象可有好转?”
苏英点点头,“他很坦诚,这是难得的。”
明旦说:“苏姐,我有一件事同你商量。”
“可是要用钱?”
“什么都瞒不过苏姐的法眼。”
“要来什么用,要多少?”
“苏姐,我想开启一间音乐社,专做广告歌曲——”
苏英面孔已经沉下去。
“这是一门生意,一间小小写字楼即可。”
“一年蚀百来万,十年一副身家。”
“苏姐别一味泼冷水。”
她冷笑,“你是怕平原昆仲无聊吧,我不赞成,但钱属于你,归你作主。”
“苏姐,这主意完全属于我,他们一句话没说过。”
“明旦,世上最厉害的骗子全待人自动入壳,他卖了你,你还帮他数钱。”
“苏姐; 平原二人不是骗子。”
苏英光火,“再说下去你会撤我职,明旦,你手上只得这一点你生母用毕生幸福换来的资产,我不许你大笔取出做毫无把握生意。”
“好,好,稍安毋躁,这不过是一个建议。”
明旦斟一杯冰水给苏律师。
隔一会儿她说:“家母的幸福什么也没换到,只不过是这个男人忽然天良发现而已。”
“对不起,明旦”。
“我的想法同祝懋祯相似,原先以为父荫与我无缘,谁知又分享三份一遗产,真是不幸中大幸。”
苏其轻轻说:“搞音乐社也许蒋学正是内行。”
明旦抬起头。
“我会与她商议一下。”
“谢谢苏姐,有商有量,也许会谈出一个结果来。”
“我真有你一个这样懂事的妹妹就好了。”
明旦吁出一口气,“我多怕你生气。”
苏英告辞。
这时,忽然一阵风把窗户吹开。
天气回暖,风不似先头那样尖刻,明旦没有立刻把窗门关上。
天文仪上九大行星的溜溜转动起来。
明旦抬起头来,轻轻问:“是你吗,祝先生。”
客厅里清风流转。
“你来看我?”
室内静寂一片。
明旦叹口气,“我生活得很好,你大可放心,我想办一间音乐社,一则可以帮到朋友,二则自己做老板,
自由发挥,想你也会高兴,还有,你已知道母亲会逐步恢复健康了吧,西医真奇妙,肺部有毛病,也不去医治 ,索性另换一具好的,如常运作。”
她的声音低下去。
到底年轻; 明旦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深夜,她门口仍停着一辆黑色小房车。
司机看看手腕上的三问金表,“守候整整一天,什么也没得到。”
那人的助手说:“她完全乾净,与一般少女无甚不同。”
“她比她们漂亮多了。”
“可是一般无脑,仍然同曹家两兄弟厮混。”
“这也证实她与祝昆的脾性完全不同。”
“祝昆那样脾气,其实也不会把生意往来同妇孺商量。”
“可是他那张联络网名单在什么地方?警方已抄匀全世界,将整间贸易处电脑全抬回去检查。”
那瘦子失笑,“现在哪里还有人把重要资料放电脑里。”
“他用手写?”
“他是老式人,他不是电脑一代。”
“继续监视还是怎样?”
“耐心点,三天之后也许有答案。”
“天天换一辆车。”
“明白。”
他们看到永明旦排舞、练嗓子、拍硬照,闲时整个人挂在曹原身上,又专会扭着曹平使小性子。
监视的人累极。
“她真确什么都不知道。”
“曹氏兄弟统共没有工作,吃什么?”
“照这几天看,开销亦不大,永明旦可以负担。”
“吃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