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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栗摇头道:“还没得。家父本来无意,然而因着二姐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接下来还有我家六姐、孙儿、还有八妹妹一串儿婚事,祖母的年纪又实在高了,家中没个主母操持,确是不像样,才急急动了念头,要先让新妇进门,若论人选,还没准数。”
李意心中一动,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倒……,罢了,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沈栗听李意的话音,好似有了人选要介绍,只是这样的事却不好让沈栗当红娘,故此截住了话头。
沈栗点点头,顺势转了话题道:“外祖父,今日二表姐可游花园?”
李意气笑了,每逢沈栗要见李雁璇,就问表姐可游花园,其实就是先打个招呼——我要见你家女孩了。
若说他堂堂正正,他又总惦记和李雁璇见面;若说他鬼鬼祟祟,他又提前和你通气。
沈栗又道:“外祖父,自……外孙已于表姐三年未见,如今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
罢了,李意叹气,眼看着两人就要成婚,想必私下里也有重要的安排要说,何苦这时候还做恶人。
“你且去等着吧。”李意板着脸道。
沈栗大喜,这还是他自定亲后屡次想要请李雁璇“游花园”,第一次得到正面回应,连忙恭敬应了,急匆匆告退。
李意顺着窗子望着沈栗走远了,忙高声唤人:“来啊,去找你家大爷来。”
李臻皱眉道:“只怕新妇进门后难为两个外甥。”
其实李臻倒不愁沈淳的续弦人品如何,就是真娶了个会作妖的,沈梧如今已经成年成婚了,沈栗更是个不好惹的,还能让一个后宅妇人翻了天去。李臻真正不想的,是沈淳除了李家又多了这样一个姻亲。
这世上女子想做什么事,大多都是要靠着娘家撑腰。若是新妇娘家太硬,才是李臻担心的。
李意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好人选。”
李臻正色聆听。
李意道:“晋王长女紫山郡主。”
李臻大惊失色,脱口道:“晋王长女,那不是个……”
说道一半,李臻忽然回过味来,陷入沉思。
紫山郡主,论身份不知高出李氏多少去,只有一样不好,她幼时年少受了伤,眇了一目,右手失了两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她当时在冬季的湖边泡的久了,人都传说她怕是宫寒,嗯,就是子嗣艰难。
因着这个,堂堂郡主如今拖到二十也没嫁出去。紫山郡主也看得开,自言不愿害了别人,因此也打定主意不找人家,晋王为这个女儿愁的要死要死。
李意道:“晋王一向亲近皇上,与沈淳交情也好,郡主嫁到沈家,自是不虞夫妻不和。”
话虽是站在郡主的立场说,李臻却知李意言下之意,紫山郡主身有残疾,能得沈淳尊敬,得到沈淳喜欢的机会却不大,最重要的,是紫山郡主可能不育。
新妇没有孩子,就不会对轻易对继子怀有敌意。
李臻犹豫道:“若是郡主有了喜讯……”
“郡主之子自有封号。”李意道。
有自己的封号,虽然可能稍低,为什么还要惦记已经成人的继子手里的呢,做坏事也要有成本。
“再者,”李意道:“也不是个个续弦都心怀恶意。”
李臻左思右想,李家若做成了这个媒,自会得到晋王好意,也不虞郡主对世子与沈栗不满;沈家可以得到一个出身较高的填房,反正沈淳本也不是冲着美色娶妻;晋王可以推销出去自己的女儿,还是嫁到信得过的人家。勉强也算三赢。
至于沈淳与晋王联姻,会不会引起皇帝不满?沈淳大半辈子都在赋闲,没有大的战事,领兵的机会实在不多;晋王虽有封地,却从来都没去过,都是交给邵英派人托管,连侍卫都是朝邵英要的。这两人又都从少年起就是是邵英铁杆,想必不会踩了邵英的线。
“既然如此,不如先试探一下晋王府的意思?”李臻道。
李意点头:“叫你媳妇多走动走动,要快,免得沈家先挑好了人家。”
李臻应了,立时去找杨氏。
杨氏这会儿正嘱咐李雁璇:“有话叫胡嬷嬷替你传,不要直接与他应答,女儿家矜持些更讨人喜欢。”
见李臻进来,李雁璇施了礼,忙低头溜走了。
李臻见李雁璇换了见人的大衣裳,盛装打扮,奇道:“这是要出门做客吗?昨日没听你提起。”
杨氏撇嘴笑道:“他们小儿女的事,老爷别管。”
李臻方才反应过来,沈栗这几天就闹着要见李雁璇,李臻和儿子李颗饱受其苦,耳朵都要出茧。
李臻摇头失笑道:“虽则就要成亲,也看得严些。沈栗年纪小,这会儿觉得千好万好,怕他以后想起来又觉得女儿不够尊重。”
杨氏点头道:“为妻心中有数,叫胡嬷嬷跟着,不会出纰漏的。我见老爷方才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李臻一拍额头道:“险些岔过去了。我问你可能与晋王妃搭上话?”
李臻这里的打算沈栗不知,便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以为意,如今他的注意力都在李雁璇身上。
第七十八章敢不敢动手
三月的花园里并无什么动人春色,倒是冷风不小,然而即使微觉寒意,沈栗仍徘徊不去。
玲珑奇石砌就的假山石后传来环佩声响,沈栗忙咳了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环佩声立时停止。
半晌,假山后转出胡嬷嬷:“原来是沈公子在此,许久不见,沈公子一向可好?”
沈栗忙答道:“万事随顺,劳胡姑姑挂心了。姑姑也好?”
胡嬷嬷笑道:“好好,都好。”
胡嬷嬷瞥见沈栗虽然嘴上与她寒暄得热闹,只是两眼只觑着假山后面,心里暗笑一声,口中张罗道:“哎吆,老奴到底年纪上来了,刚刚吹了身冷风,这会儿子头也痛,背也痛!”
沈栗心活嘴快,忙接口道:“此时春寒,胡嬷嬷怎可如此不经心!快些添上件衣衫才是!”
胡嬷嬷笑道:“七少爷说的是,老奴却是该去找件衣裳,若是不行染了风寒,岂不耽误了侍候姑娘?”
大丫头香栀跑出来急急与沈栗请了个安,对胡嬷嬷道:“奴婢扶着嬷嬷。”
两个下人说走就走,转过曲径,在树丛后面远远看着沈栗与李雁璇说话。
沈栗知李雁璇必是躲在假山后面,他素来放得下面皮,虽是两人三年未见,沈栗说出话来却像是熟人一般:“今日天冷,表姐可披了厚衣裳,提了手炉?”
隔了一会儿,假山石后方传来李雁璇羞答答的回应:“多谢表弟问候,都有的。”
沈栗听了这一声应答,心里顿时长了草。三年前李雁璇还是女孩声音,清脆有余,如今却越发婉转温柔。有心转过假山去看姑娘,又怕惊跑了她;欲待歇了念头,又觉心有不甘。
李雁璇在假山石后也不禁捏紧了手绢,她知道要见沈栗,特意换了大装,拾掇了很长时间。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沈栗与她成婚在即,是她将来一辈子的依靠,李雁璇自然想让这小女婿成为悦己者。
沈栗在假山石这边转来转去,一厢慢慢靠近假山,一厢口中不停道:“虽然此时说来有些唐突,只是再过几个月表姐就到我家去了,有些事情要告诉表姐,好教表姐心中有数。”
沈家是自己日后生活的地方,李雁璇虽则害羞,到底也是关心的,不觉被沈栗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听沈栗解说。
“第一件,家父很快就会娶新母亲进门,大约还在我院试之前。”沈栗道。
李雁璇不觉“呀”了一声,她与沈栗的婚事定在沈栗院试之后,如今自己十九岁,出嫁算是很晚的,若是沈淳娶个适龄女孩,自己岂不是进门要伺候小婆婆。
沈栗道:“不需担心这个,若是将来真有龌蹉,总不会让表姐受委屈的。”
李雁璇低头不答。
“第二件,”沈栗又道:“表姐知我是庶子记嫡,我生母颜姨娘出身庄户……”
李雁璇知道沈栗意思,忙道:“这我知道,你放心,我自当尊敬颜……颜姨娘。”
沈栗长吁一口气,笑道:“如此最好,多谢表姐体谅。”
论出身,自是李雁璇高,沈栗最担心就是李雁璇瞧不起颜氏,将来“婆媳不和”,自己成了夹心饼。
此时沈栗已挪到假山边,胡嬷嬷远远看着,啐道:“脸皮赛城墙!”
香栀担心道:“嬷嬷,咱们是不是该出去拦着?”
胡嬷嬷翻着白眼道:“老娘特意把咱们姑娘好顿打扮,难不成要白费?少插嘴,只管看着。”
沈栗口中不停道:“外祖父也道此次院试有些希望,他老人家一向严格,我觉得外祖父说有几分希望便是‘很’有希望了。”
说着,沈栗已转过了假山。
李雁璇正听得入迷,哪知一眨眼人就站在眼前了!
姑娘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发了一会儿呆,忽地惊叫一声转身跑了。
沈栗远远望见胡嬷嬷并香栀跟了上去,方才施施然转身走人。
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展开一方手绢——这杀才,竟趁着李雁璇发呆时拽走了人家姑娘的手绢!
手绢上绣的是一丛月季,沈栗看的喜欢,见四下无人,连忙团吧团吧藏进袖子里。
回了书房,李颗意见他样子就笑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捡着宝?”
沈栗摇头晃脑道:“还真是捡着了宝,可惜,不能与表兄讲。”
李颗气结。
说是要结亲,晋王府与礼贤侯府的动作也快,不到一个月,沈栗就去参加了父亲的婚礼。
礼贤侯与紫山郡主,一个是深得皇帝信任的超品侯爵,一个是晋王长女,有封号的贵女,他们的婚事自然隆重异常。
晋王为这个女儿攒的嫁妆,何止是十里红妆可以形容,这厢打头的进了礼贤侯府的们,那头队尾的还没出门呢。礼贤侯府的库房塞得满满登登。
宫氏咋舌道:“怕是公主出嫁也就份风光吧?”
沈沃笑道:“晋王这是再用嫁妆向我们府示威啊。”
田氏笑道:“嫁女儿的都是这个心思。”
儿子竟娶了郡主进门,田氏心满意足。虽则听说紫山郡主稍有残疾,但家中原是为着娶个填房管家,只要规矩不差就好。
沈栗竟在酒宴上见到了杜凉!
自打两个儿子与沈栗杠上,国子监杜祭酒就觉得自己的位置左摇右摆,不大稳当。这几年也有人抓着教子不严这个话题攻击他,好在杜祭酒平日里还算会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算是赖在这官位上。
今日杜祭酒收拾了重礼,拎着儿子来参加沈淳的婚礼,图的就是为了和沈家和解,趁着沈淳高兴,敬酒时说几句软话,沈淳与沈栗都不是主动攻击的秉性,只要日后躲着些礼贤侯府,倒也不虞沈家惦记。
杜祭酒打算的好,奈何儿子不配合他。
杜凉自觉和沈栗的仇大了,弟弟给赶回老家,自己被沈栗言语羞辱之外,还曾狠狠挨了鞭子,杜凉觉得就这个茬自己能记恨一辈子!
趁着旁人不注意,杜凉蹭到沈栗身边,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沈栗,郡主比你大不了几岁吧?你爹给你娶了这么个小妈,你心里高兴不?哎,你说,这紫山郡主不是身有残疾吗?你爹得是有多么攀附权势,才会娶这么个老婆进门?哼,半点风骨也无,真是耻于与你等相识!”
沈栗慢慢抬头,见杜凉双目中一片无赖眼神,面上却是十分亲近颜色。
杜凉心中自得,他以为这时酒宴上热闹,他又一直带着好脸色低语,无人知道自己与沈栗到底说了什么,沈栗是不敢随意在他父亲的酒宴上煞风景的。
杜凉回头去看杜祭酒,果然杜祭酒以为儿子是与沈栗道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