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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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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又开始哭沈涵,众人都皱眉。沈栗见沈淳又一副生吞了蟑螂的样子,嘴快道:“三婶娘,您既然觉得冤枉,不妨大家把证据摆出来辩驳一番就是了。您先别忙着哭,也叫三叔在地下歇歇。”

田氏接道:“老身看栗儿这话有理,何氏,你别天天哭老三,叫他在地下不安生。淳儿,你把你查出的事情摆出来给大家看看,叫人看看是不是冤枉了何氏。”

沈淳道:“弟妹,你也算得上是处心积虑了,这府中也不知叫你收买了多少人,就是这次查到的,你嫂子身边的荔枝,栗儿原来的小厮铁瓶还有府医李先生身边的药童白术都是你的人。前段时间你得知枫儿向他大兄讨了方砚台,就叫铁瓶挑拨栗儿和他争砚台,又让铁瓶向枫儿示好。枫儿性情孤僻倔强,失了砚台必然记恨在心,只要稍加诱导,必然做下错事,就成了你现成的替罪羊。可惜铁瓶觉得事情不好跑得快,你没来得及灭口,倒叫我抓了个活口。是也不是?”

何氏叫道:“不是的,你们都冤枉我!”

沈淳继续道:“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当时栗儿没跌死,和他大兄一起病在床上,你又让白术用染有疟疾血污的棉花擦拭李郎中的银针,李郎中为他们兄弟施针时,自然将疫毒送入他们体内。所以阖府出入频繁的仆人们都无恙,偏偏静养中的他们生了病。”

何氏哭道:“我没有,我没有啊。”

“沈梧先发了病!而沈栗一向活泼健康,发病要晚些,那时还未有征兆。”沈淳冷漠道:“这让你担心栗儿或许会挺过来,病不死。你一直盯着长房,知道栗儿头天傍晚把砚台送给了他大兄,你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趁着那夜纷纷扰扰,你摸黑趁乱吩咐荔枝伺机挑拨,想让人怀疑沈栗。万一我怀疑再多一些,多半会让栗儿禁闭。你知道我最常关栗儿的地方就是祠堂,这地方平常没人。万一栗儿在这里发病,你总有办法要他死!是吗?”

“不是!”何氏反倒镇定下来:“我不认!我一个寡妇失业的,为何要害侄子们,有什么好处值得我这样做。”

田氏忽然道:“你是有好处的,只不过这好处不是什么金银家产罢了。或者说,你的好处就是专为叫大房,叫嫡枝,叫整个侯府不痛快罢了!”

何氏忽然安静下来,仇恨地盯着田氏。

田氏抿了抿鬓角,平静地看着何氏:“看来你是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何氏扬起下巴:“一个月前。”

田氏笑道:“也就是说你立即就下手了?到底是何家的闺女。”转头向王氏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她比前头刘氏差远了。这娶亲不能只看亲家门第,人不对,什么都白搭。”

何氏恨道:“我嫁过来三年就死了丈夫,十八岁就做了寡妇。”

田氏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何家是多少代的世家了,经了前朝,经了本朝,连当初太祖起兵的时候都被他们看不起。我们礼贤侯府是贫民发家,你们家人看我们老侯爷都是斜着眼睛的,你一个世家嫡女,是怎么想的,嫁给我们府上一个庶子做继妻?你真当别人都看不出你的算盘?你要害人立即就能找到帮手,可见你平时收买了多少奴仆,你装的什么贤妻良母!你恨自己成了寡妇,我还恨你拐坏了老三呢!”

何氏喊道:“是你们杀了我丈夫,叫我做了寡妇,凭什么你们都过得好?沈淳,你就该断子绝孙!沈枫,是他们杀了你父亲……”

“枫儿知道!”田氏打断她道:“枫儿知道,他是你们这一房的长子,他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为了什么死的!”

“他知道?”何氏含泪道:“你们都知道?”

她环视众人,喃喃道:“就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叫我知道?凭什么瞒着我?”

“该知道的都知道,没人瞒着你。”田氏厌烦道:“你或许不清楚老三是怎么死的,但你该明白老三是为什么死的。老三是心思不正,可他打小就笨,没学会什么高明的害人手段,不是娶了你,叫你拐坏了,他怎么可能做下那么大的错事。你省省吧!淳儿,你弟妹疯了,叫她静养吧。”

第八章原来如此

“来人!”沈淳喝到:“三夫人失心疯了,看好她,叫她在自己屋子里养病!”

何氏哭叫道:“你们敢!我是何家女,我父兄知道了必不与你们干休……”

到底被人拖走了。

沈枞见他母亲被人拖走,吓得直哭。

沈淳叹道:“枫儿,枣儿以后有事找你们大伯母,枞儿……”

沈淳转向王氏:“五弟六弟的孩子们还小,想必弟妹们分身乏术,梧儿身边也离不开人,李氏顾不过,枞儿就劳烦老姨娘了。”

王氏按着太阳穴,疲乏的点点头:“只把孩子抱过来就是,原来的奶娘是何氏的陪房,不要了,重新选人吧。”

沈淳应了,又向众人道:“咱们沈家能有今天,都是父亲领着我们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下来的,不是蝇营狗苟偷来的!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谁想出人头地就自己去挣,家里离底子薄,除了一个爵位,没什么叫人惦记的,如果老天觉得我前半生杀伐过重,诚心叫我绝嗣,皇命礼法摆在那里,该是谁继承就是谁的,若是叫我发现谁害了我儿子,我宁愿上本请皇上消爵!谁也别惦记!散了吧!”

沈栗看了一场好戏,正想回自己院子,让沈淳叫住了:“栗儿,你跟我来。”

沈淳把沈栗带到书房。沈淳虽然是武将,书房里倒不空,藏书也不少,沈栗随手翻了翻,多有注释,可见是真读过一些。

看来我这老爹还是个儒将。沈栗转头看见沈淳端着茶杯默默看着他,嘿嘿讪笑着放下书,端了个椅子坐到沈淳对面,也学着沈淳细细品茶。

沈淳失笑,打发仆人出去,问沈栗:“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沈栗笑道:“父亲今天真威风,也替大兄和我出口恶气。”

沈淳撇嘴道:“你又在耍滑头。要是以前,我说不定还以为你人小心眼少,叫你给糊弄过去。可惜,因疟疾的事你先前装病露了馅,没想倒,我这个傻儿子竟是个腹内黑。”

沈栗讪笑道:“父亲,能说说三叔的事吗?好像有什么故事,三婶娘也不清楚?”

沈淳叹道:“这是家丑,谁愿意拿来谈论,只有当年经过的人知道。你三叔啊,嘿,他可是个真正的缺心眼。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吗?他在茶水里下毒想害死我,没成想,那茶不巧让你回家归宁的大姑母用了!”

沈栗半张着嘴:“三叔为什么要害父亲?”

沈淳道:“那呆瓜从小就觉得你祖母出身低,老姨娘好歹是前朝官家小姐,做庶子委屈了他,事事都要和我争。恰巧那年皇上要释兵权,我交了兵权后就一直没再领差事,他以为我失势了,当时你六叔还小,你大兄病弱,你才七岁,你三叔呢,娶了何家女,叫他丈人家硬拱到三品,他的心大了,以为我死了,爵位就能归他!”

沈栗疑惑道:“我怎么记得大姑母似乎比三叔去的晚?”

沈淳叹道:“前朝宫中有种叫做‘一梦’的药,可让人渐渐神乏思睡,最后睡死,中者无解,这药我们家听都没听过,也不知他打哪里得来的。只是中者身上常有酒气,我倒是常爱浅酌几杯,若是中了,还真不会有人发现,没准叫你三叔得逞。可你大姑母一个滴酒不沾的妇人家身上有了酒气,就让人疑惑了,她嫁的嘉明伯府在前朝就有爵位,后来追随太祖皇帝起兵,底蕴和咱们家自然不同,身边伺候的嬷嬷立时发现了。用心查就没有查不出的事!你三叔谋害血亲,累及你大姑母,十恶不赦,嘉明伯府也不肯干休,只是这件丑事不好张扬,你祖母命人悄悄开了祠堂,叫他抵命,只说暴病死了。只是可惜了你大姑母回了趟娘家,无辜受累,拖了一年到底去了。嘉明伯怒气未平,这两年也不怎么来往了。”

沈栗惊叹府中还有这样的故事,评到:“为了一个爵位,血亲相仇,大姑母无辜送命,三叔抛下娇妻幼子抵命。咱们府还为此得罪了姻亲:嘉明伯府失了主母,没把这事张扬开来都算给咱们留面子;三婶娘丈夫离奇暴毙做了寡妇,何府肯定也不痛快。怪不得听说何御史总爱找咱们麻烦呢。”

沈淳道:“何止这两家!你三叔也不是糊涂一天了。还有他前头岳家!他见梧儿身体不好,惦记在子嗣上也要赢我一着,你先头的三婶娘刘氏头一年生了枫儿,第二年生下枣儿,第三年就难产连着腹中孩子一起死了!刘家才和他翻了脸!连外孙都不认了。你祖父当时还在,把他撵去外任,临终才叫他回来,谁知他怎么和何家搅合到一起,还娶了人家的女儿!”

沈栗咋舌道:“因为三叔,咱们家可真是到处树敌啊。”

沈淳道:“你祖父有一句话说得好:‘咱们勋贵之家,不怕子孙能耐小,就怕子孙野心大!”

沈栗讪笑道:“这话有理,儿子当引以为戒。”

沈淳哼道:“我倒不怕你有野心。”

他深深叹了口气,又道:“你大哥体质原本就不好,叫这一场大病把身体都掏空了,以后就算袭了爵,也不能出门领差事做事。可我大房不能后继无人!栗儿,你今年十岁了,想和以前一样浑玩,我是绝计不让的!你有什么打算?”

沈栗正色道:“儿子一定好好读书,将来给父亲、母亲和姨娘争光。”

“读书?”沈淳思量道:“我原见你每日到处淘气,还以为你厌文爱武。这样也好,我的儿子少,也舍不得送到战场上去拼。”

沈淳随即叫人去请家学先生。这先生姓方,名鹤,字晴羽,学问很不错,可惜祖上有个姻亲是前朝官员,灭国时不肯归附,和几个同僚坐在城楼上自尽而死。这些人做忠臣倒是痛快了,盛太祖不痛快!他倒没来个满门抄斩,只是下旨这些人皆为逆臣,九族之内三代不可出仕。方鹤这算是倒霉挂上的,时运不济,差点成了饿殍,后来遇到沈淳,吃到两顿饱饭,觉得这是条金大腿,死活赖在军中做了幕僚,还别说,办事挺利落。沈淳离了军中,他就跟来侯府当了个家学先生。

说是家学,其实世子三天两头生病,原来的沈栗三天两头逃课,九少爷沈枞今年五岁刚开蒙,还在学写大字,再往下,五老爷家的嫡子沈柳三岁,庶子沈桦两岁,还没断奶哪,都用不着他教。只有沈枫今年打算应试,算是正经上学的。

沈淳请方先生是为了问问沈栗学业,可有读书的天赋。方鹤耷拉着眼皮:“说起来,在下已好久不见七少爷了,故而七少爷如今学问如何,老朽并不清楚。”

沈淳虎着脸瞪沈栗,沈栗涎着脸道:“其实我近来也有读书的,不信,先生考考我。”

方鹤到底是沈淳得幕僚,并未难为沈栗,只捡着浅显的问起。只是这回沈栗倒真叫他有些吃惊,由浅入深,一问一答,倒真有考问学问的架势了。沈栗得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再不爱学,听的多了也有些底子。这一个月来因病封了院子,每日躺在病床上无聊时就叫人拿书给他看。他不是真正的十岁孩子不知事,知道在这惟有读书高的世上下些功夫做学问总是没错的。一个大人的灵魂,理解力怎么也比孩子高,他用心看了一个月,不说学得好,生记下一些总是没问题的,方鹤由易到难地问,他能答就答,间或夹杂些前世看到的理论和自己的理解,倒也并未冷场。

沈淳问:“如何?”

方鹤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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