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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栗向李意道:“外孙此来是想外祖父求教,不知杜祭酒和陈太傅会有何反应。”
李意点头道:“你既知道考虑后果,老夫也不担心你恣意闯祸了。刚刚杜凝也未说的太明白,这件事的细节,你再仔细讲来。”
沈栗遂又细细讲了一遍。
李意沉思道:“陈、杜二府上倒是不需担心,陈大人有些迂,他自己有错,不至于找你一个小孩的麻烦,至于杜家,又要记你的人情。倒是那位何学士,今日吃了你的挤兑,怕是要记在心里。”
沈栗笑道:“反正都是何家的,多他一个也不愁。”
礼贤侯府与何家彻底翻了脸,本就是仇家,再得罪又如何。
正事说完,沈栗试探道:“今日二表姐可逛花园?”
李意失笑,沈栗上次偷看未婚妻被吓得撞蜂窝,看来竟还“贼心未死”。
沈栗见李意面色和缓,刚觉得有门儿,不料李意端起茶杯道:“天色将晚,老夫就不留你用饭了,早些回家去吧。”
沈栗忍不住怏怏叹息。
李臻怒气冲冲奔了后宅,杨氏正指点李雁璇绣花,见他面上颜色不好,疑惑道:“老爷可是动了气?不知为何事如此恼怒?”
“还不是……”,李臻好歹没气昏了头,挥手把丫鬟婆子都撵出去,方压低声音问李雁璇:“二女,我问你,你可认得杜凝?”
“杜凝?”李雁璇疑道:“好似听说过,对了,可是国子监杜祭酒家的公子?听说咱们两府上连着老亲,只是远了些,女儿应称一声表兄的?”
李臻追问她:“你二人可见过?”
李雁璇失笑道:“父亲玩笑了,这表兄已是远亲,算是外男了,女儿怎么会见他。”
李臻仍问:“果真不认得?”
李雁璇恼道:“父亲问得真是奇怪,女儿为何要认得这人。”
杨氏斥道:“老爷问的蹊跷,雁璇养在深闺,怎么会认得什么杜宁杜安的,自她定亲,连出门做客都很少带她去了。这杜凝怎么了,为何雁璇要认得他?”
李臻跺脚道:“你们不知,这个杜凝不知怎么竟得了二女的闺名,还在沈栗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杨氏与李雁璇大惊失色。
李雁璇颤声问:“他说些什么?”
李臻气道:“他是瞄上雁璇了,想着做我李臻的女婿呢!”
李雁璇眼前一黑,扯着李臻袖子问:“父亲,这人,这人是当着沈栗面前说的?”
李臻苦笑道:“何止是说说而已!他还谋算把沈栗赶出东宫,去太子太傅面前告了叼状,最后都闹到乾清宫去了!”
李雁璇顿觉天旋地转,闷头晕过去了。
李臻与杨氏赶紧扶她躺下,掐人中,灌茶水,好算把人唤醒了。
李雁璇大哭道:“真是祸从天降,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没哭两声,一口气哽住,看看又要晕过去。
倒不怪李雁璇沉不住气,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又是关乎名节的大事。
虽则她先前看不上沈栗,只是如今亲都定了,算是半个沈家的人,这时候闹出外男为他争风吃醋到未婚夫面前去,她还有什么将来!
杨氏连忙扶着她的后背顺气,一边哭问:“那沈栗现在如何了?”
李臻摇头道:“他是个有心计的,在皇上面前自辩,好歹脱了困。”
杨氏急道:“他可恼了雁璇?”
这才是母女二人最想知道的,两人止住哭声,眼也不眨地盯着李臻。
李臻道:“倒是没觉得他有何不满。”
杨氏方松了口气,又不放心道:“小姑可知道了?”
李臻道:“八成是不知的。”
杨氏又忧道:“只怕小姑听了不悦。”
李臻摇头道:“毕竟是亲姑姑,此事雁璇也是无辜受累,不会挑这个的。”
杨氏嗔道:“老爷不明白这个,这做姑母与做婆婆是不一样的。”
李臻沉声道:“你们妇人家的心思为夫确实不清楚,只是这家里的规矩确实该整治了,雁璇的乳名如何就传出去了,父亲也颇为不满。”
杨氏发狠道:“这两年日子过的越发悠闲了,妾身给她们几分颜面,倒叫她们越发上脸,来害我女儿!”
且不说杨氏这边下狠手整治内宅,沈栗打李家出来,见天色已晚,怕赶上宵禁,又急急回府。
刚进了门,门子就催促道:“七少爷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已是催了好几遍。”
沈栗知道田氏忧心东宫之事,也不耽搁,直奔何云堂。
李氏也在,见沈栗进来,挥手止住他见礼,先问他:“只闻说是在东宫出了事,如今到底如何了?”
沈栗笑道:“祖母与母亲不需担心,已经无事了。”
遂将事件前后细细讲了一遍,沈栗心细,瞒下杜凝觊觎李雁璇之事,只说是因嫉妒太子待自己亲善云云。
田氏叹道:“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幸而祖宗保佑。记得明儿去祠堂上柱香。”
沈栗恭声应了。
李氏把心放在肚子里,方才想起来:“我的儿,都这般时辰了,可用过了饭?”
沈栗笑道:“还是母亲心疼儿子,儿子在外祖父家混了一下午,都没混到饭吃,天色晚了也不留饭,叫儿子空着肚子回来。”
沈沃也在,听了失笑道:“这孩子,倒挑起你外家的理来,难道偏差你这一口。”
沈栗笑道:“说笑罢了,想是外祖父知道咱们府中惦念,叫我早些回来。”
沈沃点头道:“是这么个理。”
李氏就要吩咐厨房上饭,沈栗止道:“这个时辰,怕是膛火都压下去了,就为我一个,何必又劳动大厨房。今天叫我再到大兄院子里混饭吃吧。”
沈梧院子里单有小厨房,现开火容易。
李氏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兄弟二人也亲近。”
众人见无事了,都告辞出来,让田氏休息。沈沃自去了,李氏与沈栗便向沈梧的延龄院去。
刚行到大房这边东院,就听见叽叽喳喳,闹闹哄哄一片争执声。
李氏身边叶嬷嬷见她的脸色已经沉下来,紧走几步扬声怒喝道:“前面是怎么回事?是哪个在闹事,你们的规矩呢?”
第三十六章下脸面
听见是叶嬷嬷的声音呵斥,那些人才稍稍收敛,随即一个声音拖着长腔哭号道:“我的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是林氏的声音。
几步路,众人走到近前,方才看清楚,是林氏与二姑娘沈鸾并她们的随身丫鬟。几个大丫鬟头发都扯乱了,衣服也不甚齐整,看来不但动了手,战况还挺激烈。
李氏气得手抖:“一个个像什么话,不成体统!”
林氏扑过来磕头哭道:“请太太给贱妾做主啊,呜呜!”
沈栗见有人影隐隐约约探头探脑,知道是听见哭声寻过来的,插言道:“母亲先请姨娘止了声吧,再过会,怕是祖母那边都听到了。”
李氏得了提醒,立即喝到:“林氏,丢人都丢到外边了,再不住口,先掌嘴。”
林氏吃她一喝,方才住口。扯了帕子擦眼泪,偏用右手扶着后腰。
林氏怀孕也有九个月了,眼看进了产期,李氏见她挺着肚子,倒不好说什么了,放缓了语气道:“叶嬷嬷,还不把她先掺起来。”
叶嬷嬷赶紧上前,和丫鬟一左一右把林氏扶起。林氏装模作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这会儿她脸上妆容都哭花了,再摆出这扭捏样儿反倒有些滑稽。
李氏不耐烦道:“怎么回事?闹什么?”
林氏委屈道:“贱妾饭后散散步,恰巧碰见了二姑娘,也不知怎么惹了姐儿不快,跟着姐儿的丫头青杏要打贱妾呢,哎呦,贱妾这肚子痛。”
二小姐沈鸾在大房是个尴尬的人物。
她落草时和沈桐是一对龙凤胎,本是吉兆,李氏也喜欢了几天。可惜沈桐胎里弱,没养活,李氏生他们伤了身体,再不能有孕,偏男孩又死了,大儿子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就怪道沈鸾身上,觉得她克兄弟。
连亲娘都不喜欢,可想沈鸾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了。自己也觉得命不好,平时都缩在自己院子里,兄弟面前很少见。沈栗对这嫡姐的印象,就是活脱脱一个“贾迎春”。
本来李氏要处理后院的事沈栗这年纪也该回避了,只是林氏指责的是沈鸾,李氏倒不好为亲女说话,沈栗想想又留了下来。
依着沈鸾与林姨娘的性子,错在谁还真不一定。到底沈栗已经记在李氏名下,既然碰上了,便该为沈鸾说句话。
见林氏只叫肚子痛,沈鸾还被吓得脸色发白,唯恐真伤了她的肚子,沈栗却听她叫的中气十足,知道她胡搅蛮缠,先对叶嬷嬷说:“姨娘怕是要生了,不如先扶到产房去,叫产婆过来。”
林氏气势顿时落了下去。她本是想赖一赖,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若是进了产房,有事无事一号脉便知,到时候装不下去,又折腾了那么多人,就不好收场了。
李氏见林姨娘不闹了,方知她是装的,气道:“一个个都不省心,蹬鼻子上脸的,当我是死的吗?”
青杏跪下垂泪道:“夫人,我们姑娘没招谁没惹谁,是林姨娘非让姑娘给她见礼,红棉还说姑娘命硬,克着了姨娘腹内的小少爷,说什么要我们姑娘念佛抄经的。
奴婢气不过,才和红棉她们打起来,可奴婢们半点也没碰着林姨娘!”
“打得好!”李氏还未出言,沈栗先道:“哪个是红棉?”
青杏见沈栗肯出头说话,顿时大喜,指着一个穿着水绿小袄的丫鬟道:“就是她!”
沈栗道:“你过来。”
红棉刚才打的起劲儿,这会儿子方知道怕了,畏畏缩缩过来见礼。
沈栗问她:“是你刚刚说姑娘命硬?”
红棉跪下不敢应声。
沈栗问沈鸾道:“二姐,刚才是这丫鬟说你?”
沈鸾含泪点点头。
沈栗向李氏笑道:“母亲,把叶嬷嬷借给儿子一会儿吧。”
随即命叶嬷嬷道:“叶嬷嬷,劳烦你了,替我掌这丫头的嘴。”
叶嬷嬷看了李氏一眼,上前卯足了劲儿,噼里啪啦打起来。
红棉被扇的东倒西歪,嘴角都见血了。
院子里静了下来,瞧热闹的人影也不见了,只听见红棉挨打的声音。
沈栗扬声道:“我本不是心狠的人,你们也知道凡是我身边的,平日里连句重话也少见,只是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今天由不得我不下狠手。
这流言杀人的后果,你们有人可能不懂得,没关系,你们只要记得,二姑娘是这超品礼贤侯府的嫡出姑娘,身份贵重,还有两个肯为她出头的兄弟!
她不是什么猫猫狗狗可以放在口中闲谈的,再叫我听见什么命硬命薄的,我就叫你尝尝什么叫做薄命!”
这是沈栗第一次在侯府里面发狠处置人,众人原只听说沈栗在外面如何不给人面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各自在心里暗惊。
林姨娘到底是田氏的外甥女,平日李氏也不好太下她的面子,红棉又是林氏面前的红人,所谓打狗看主人,没想到沈栗连林氏的脸面也照踩不误。
沈栗本不爱和林氏牵扯,只是他今早刚巧也在乾清宫闹了一出,偏偏也是因为有人乱言是非,胡乱告状,虽然最后算是赢了一场,可要是没赢呢,如今该是什么下场?不过几句话,就可影响人的前途命运,沈栗也是知道后怕的。
何况这世界本来对女子严厉,沈鸾眼看渐渐大了,再过两年也该说人家,林氏身边人偏拿着什么命硬做筏子,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传出去沈鸾一辈子都毁了!
这女子对女子狠起来,也真是让沈栗见识到了。
红棉原还硬撑着,可惜叶嬷嬷手劲儿太大,到底撑不住了,哭着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