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左右跑不掉,索性便入湘一行。
听沈栗分析,童辞也不由心动。
人的期望总是没有止境。当年逃跑时,童辞只想着活命;待得以活命时,便惦记着弟弟;如今弟弟找到了,童辞便忍不住要为往后的生活打算。
丁同方如今隐姓埋名,他自己也算逃犯,兄弟两个日后相见,也不过是一对儿苦命残疾。想要光明正大的娶妻生子、行走人间都是奢望。
少爷要用功勋拯救礼贤侯府的前程,自己能不能用功勋拯救丁同章这个身份呢?
丁同章,这姓名自己不过用了十几年,余下半生皆在颠沛流离。若无机缘,便是死后牌位上都不可留下痕迹。现下跟着少爷立功,没准儿能求得赦免,自己不必再东躲西藏,还能照顾弟弟,日后儿孙祭拜时,也能知道祖宗姓丁。
若教他自己去做,他是不敢的,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又有沈栗带领,倒是值得一搏。
方起了这个心思,恢复身份、堂堂正正地生活对颠沛半生的童辞诱惑陡然加大,越想越急不可耐,较之沈栗还热心些。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索性跟着尤行志去湘州,起码能立时见着湘王。”童辞苦笑道。
沈栗奇道:“先生怎么了?跟着尤行志去,是用着‘沈栗’的身份,跟着夷民去,咱们才是在暗处。”
沈栗要去湘州,绝不能用自己的身份,一旦教人发觉,不待他找到立功的机会,礼贤侯府就要倒了。如今混在夷民中,才更安全些。
童辞深吸一口气,惭愧道:“在下一时心绪激荡,思虑不周,还望少爷见谅。”
“先生不必介怀。”沈栗笑道:“既然打定主意,我等还需好生谋划。”
既然安心留下,他二人便刻意融入夷民,衣着穿戴,行动习惯俱都效仿。缗州志中提到花面夷时言及“其民剃须黔首,间以红绿颜色涂面以饰之”,为了隐藏身份,沈栗二人也算下了狠心,将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顾忌抛下,头发也剃过,面容也涂过,与夷民混居,累月之后,乍看上去已与夷民并无区别。
这倒正中首领下怀,只以为这二人归心——他们被寻来时衣衫褴褛,其中一个驼背还要辛苦进山,想来生活艰辛,留在寨子里倒是享福了。
普通夷民便是到了湘州,至多也就是在大街上张望,但沈栗现下有个身份:巫祝。这个身份利用好了,能为他提供很多便利。
这段时间沈栗精心挑选,在童辞的帮助下将前世所见所闻的精巧手段一一重现。
其实夷民在与山外百姓交换货物时,也会羡慕盛民的“奢华生活”,沈栗不去触犯夷民信仰,只埋头变戏法,落在夷民眼中,倒有些外来和尚会念经的意思。
打小鬼,召笔仙,烧纸画符已经令人咋舌,空竿钓鱼、杯中分酒、瞬间种莲等等戏法在前世还能唬住不少人,在这深山中更是获得大批拥趸。
沈栗又一心帮着首领树立权威,倒较前任更教首领舒心,因此在队伍应头人召唤开拔时,这两人已经彻底成了花面夷中的一员。
沈栗在夷民山寨中盘桓时,景阳已经接到缗州“跑死马”发来的急报:有巡逻士卒在海岸发现了一些被淹个半死的湘州兵卒,以及一个杀了人的疯癫女子。经审讯,已知这些人是劫掠朝廷钦犯姜寒、詹事府右丞沈栗的逆贼,因上岸时所乘船只沉没,大多数逆匪没能逃脱,船上所载银钱也没入海底,只有逆匪尤行志与沈栗所乘小船先行一步。
另有逆匪供述:船只沉没前龄州海寇胡三娘曾大喊是沈栗下手,其中细节不得而知。
邵英将急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奇道:“那船是他弄沉的?”
首辅封棋道:“据逆匪供述水是从关押沈大人的屋子涌出的,若非他动了手脚,也嫌太巧了些。”
邵英失笑:“他是怎么做到的?”
封棋摇头笑道:“沈大人常有妙思,臣猜不出来。不过沈大人在被俘时还能算计逆匪,想必自有逃脱之法。待其平安归来,陛下一问便知。”
太子心中略微遗憾。可惜不知细节,又无旁证,不然也可堵堵那些孜孜不倦参人的御史的嘴。
邵英琢磨半晌,令骊珠:“去给沈爱卿透个口风,也教他放心些。”
太子顿时大喜。父皇既然想着安抚沈淳,必是倾向于相信沈栗,这对东宫、对礼贤侯府都是非常有利的。
这份急报令东宫和沈家惊喜异常,却令玳国公府很是失望。毕竟,玳国公参了沈栗。
算上郁杨那次,玳国公府已经两次得罪沈家。头一次令沈淳的儿子、女婿受伤,这一次又要给沈家扣上叛国的帽子。神也忍不得!两家再无和解的可能,对方的喜事便是自家的忧事。
玳国公在书房中长吁短叹,郁辰相陪,闷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知你与沈栗交情颇深,不赞同老夫参他。”玳国公叹道。
郁辰郁郁道:“孙儿知道祖父是为了家族,只是……”
郁辰是玳国公亲自教养长大,自是能体谅祖父的心思。然而青年心底仍存热血,教他立时视故友为敌,却着实不易。
第三百三十三章倾塌国公府
玳国公怅然道:“老夫心中亦深怀愧疚。想当年与老沈侯一同征战沙场,那时沈淳还是个毛头小子,也曾在老夫麾下做先锋……不料如今世交化作了仇雠,来日九泉之下,不知当如何见我那老哥哥。”
“祖父。”郁辰喃喃低语,透骨心酸不知从何说起,唯剩一声长叹。
玳国公正色道:“无论如何,咱们郁家已经没有退路了。将你那朋友义气与家族荣光好生掂量,倒是哪个更重些?”
郁辰默然,良久方垂头丧气道:“我听祖父的。”
“不需你做什么。只要认真做好差事便罢。你在东宫多年,如今好容易升迁,要抓住机会得到太子殿下信任。”玳国公训斥道:“因在那年宫门案时出了纰漏,东宫冷了你多少年?似你现下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儿,难道要再来一次?”
“孙儿不敢。”郁辰低声道。他久未立功,如今能够得以升迁,还是受家族荫蔽。若是再出差错,还谈什么前程?
见孙子听教,玳国公方满意些:“如今沈栗不在,霍霜碍于身份也不得出头,东宫辅臣数你资历最老,要好生表现。”
郁辰面上应诺,心中泛苦。
沈栗为东宫做了多少事?便是失踪前领市舶司差事,东宫也是受益的。玳国公一本上去,太子会如何看郁家?
就算是皇帝亲口下令为郁辰升迁,太子也不愿搭理他。
况且霍霜还是沈栗的姐夫,得知玳国公参了礼贤侯府后,立时与郁辰翻脸。这人虽不出头,却能私底下给人下绊子。
如今郁辰在东宫举步维艰,想要得到太子青睐,谈何容易?
玳国公不以为意。东宫总是需要人手的,礼贤侯府一倒,太子自会看重手握兵权的玳国公府。不但太子要看重,皇帝不是已经开始加恩自家了吗?
“只管耐心等待。”玳国公道:“自有你出头的时候。”
“国公爷!”门外传来大管家的声音。
“进来!”玳国公不耐道:“何事?”
“世子爷回来了!”大管家气喘吁吁。
“什么?”玳国公立时站起:“你这老奴才说什么胡话?我儿不是正在南边儿领兵吗?”
大管家扶着门:“世子爷这就进府了。”
“父亲!”正说着,玳国公世子已经快步进了书房。风尘仆仆,手中提着马鞭,想是方在门前下马,连衣衫都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赶来见父亲。
“听说父亲重病,儿子日夜兼程回来。父亲可好些……”见玳国公与郁辰愕然望着自己,世子面上的表情从关切慢慢转为诧异,声音也渐渐低沉:“怎么了?”
玳国公抖了抖嘴唇,厉声问:“老夫什么时候病了?谁告诉你的?谁叫你回来的?”
世子吓了一跳,无措道:“是才经武才公公赶赴军前说给儿子……皇上也下了手谕准儿子回来为父亲侍疾。”
“你说皇上下了手谕令你回来?”玳国公不可置信道。
世子点点头:“儿子哪敢擅离军前?”
玳国公满面通红,一伸手就要掀桌子,还未碰到桌案,便一头栽倒。
“父亲!”“祖父!”“国公爷!”
书房里一时人仰马翻。
世子亲自将玳国公背到正院,吩咐郁辰去请太医。玳国公已经恢复神智,止道:“不要去了!”
世子皱眉道:“父亲年事已高,但有微恙,不可轻忽。”
“老夫没病!”玳国公气道。
此时后院中女眷已经闻讯赶来,正凑在一厢哭哭啼啼,惹得玳国公越发心烦,怒道:“老夫还没死呢!撵出去!”
莺莺燕燕惊叫一声,又一股脑儿跑了。
“你为何回来!”玳国公翻身坐起,拍着床沿怒道:“没有圣旨,仅凭一封手谕你就回来?”
世子愕然:“是圣上的手谕!才公公带了腾骧左卫日夜兼程赶赴军前,总不会假传圣旨。”
“才经武。”玳国公咬牙道:“他还带了兵?”
世子此时也觉出不对:“皇上令他接任……父亲没有患病?”
“竟是如此!”玳国公呆坐半晌,喟然泪下:“皇上说老夫病了,老夫就病了吧。”
世子面色苍白:“何至于此?皇上为什么诓儿子回来?”
“为什么?”玳国公苦笑道:“皇上这是不放心咱们家了。皇上……不想教咱们郁家人领兵了!”
“祖父。”郁辰惶然道。
“老夫错了。”玳国公痛心疾首道:“老夫觉着皇上脾性温和,却忘了这再温和的皇帝也是皇帝!皇上从登基开始就想着抓权……老夫不该贪恋权势,还不如学沈家早些放手。如今惹了皇上忌惮,就要害了儿孙了。”
“是为礼贤侯府?”郁辰惊道:“怎么可能?同为臣子,皇上怎能厚此薄彼?再说再说此案如今并无结论,如今朝上还有人参沈栗呢,皇上为何要对付咱们家?若日后真的传来沈栗投敌的消息,皇上要如何处置?”
玳国公摇了摇手:“沈家之事只是由头,皇上这是忌惮咱们郁家太过狂妄。”
玳国公历经两朝,先前被皇上温和的态度和自己的野心蒙了眼,如今一瓢凉水泼下,心智立时清明。
此事是从他意图对沈家落井下石开始,但真正的根源不是皇帝偏向沈淳,而是皇帝要维护自身利益。
玳国公那一参,暴露了他对权势的野望,也令邵英开始怀疑他的忠诚。毕竟,一个能轻易对世交下手的人,其品德也难以令皇帝放心。
“一步踏错,悔之晚矣。”玳国公长吁短叹。
世子急的团团乱转,蓦然抬头:“父亲,难道咱们就这样束手待毙不成?咱们家门生众多,皇上总要体察民意,儿子这就联系……”
“皇上要释权,难道会不考虑这些?你都回来了,咱们家已成砧上鱼肉。”玳国公颓然道:“怪不得皇上一再加恩,如今想来,咱们的人虽然都升了官,却都是远迁。他们在新位置上立足未稳,又能当得什么事?你便是联系旧部,也不过是向皇上手中送把柄。老实待着吧!”
“可是,皇上要以何罪名处置咱们家?”郁辰疑道:“祖父虽上了一本,但朝中参沈家的人多了,只盯着咱们家未免难以服众。”
“好孙儿,咱们家的危险不是切实触犯了什么律法,而在于皇上他不信任我玳国公府了。”玳国公惨然道:“何须降罪?只闲置便罢。”
这天下皇帝最大,失去皇帝信任,凭你有天大本事,也无法出头。
玳国公府过去屡立功勋,皇帝不好轻易降罪,以免冷了朝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