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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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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丰笑道:“少爷莫急,这就要说到了。”

秀才女婿一个劲要钱,桂丰的继母把能卖的都卖了,还能从哪里弄钱呢?那时丁同方的继母还是闺阁中的姑娘,桂丰的继母也只不过是回到府里的寡妇嬷嬷。

一次偶然,嬷嬷发现府里姑娘竟与丁大人有私情,姑娘还没有后来那么心狠手辣,被人发现丑事只顾着惊慌失措,倒没想着灭口。这嬷嬷便趁机表忠心,反倒做起二人的红娘,自然渐渐得到信任,赏钱也越来越多,终于可以供养起秀才女婿了。

丁同方与沈栗小时候在景阳相遇那年,丁柯一边与家人在景阳游玩,一边私下里与情人相会。因有这嬷嬷为他们牵线放风,他们便越来越大胆,渐渐放肆起来。

事情总有败露的那天。当时丁同方的二哥也不过就是个半大小子,整天淘气,东钻西钻,不知怎么就碰上丁柯二人私会。小孩子不知道危险,只觉得气愤,嚷嚷着要告诉母亲去,结果叫这嬷嬷暗中下手害死了。

随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亲儿子死了,别人还好糊弄,丁柯的先夫人到底还是发现了端倪,闹着要报官。丁柯已经舍了一个儿子,为的就是丑事不张扬出去影响自己的官途,哪能允许报官的事情发生。再说小情人长得娇滴滴,又会撒娇,比之这个黄脸婆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丁柯索性狠下心,和小情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由这嬷嬷出手,送丁柯先夫人去见二儿子。

丁同方听得愣愣的,心下不知是什么感觉。难怪父亲待自己那么冷落,原来自己的生母竟有如此沉冤!难怪继母当年连腹内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就急于下手除掉自己,原来是做贼心虚,怕自己长大后得知实情为生母报仇!

想起幼时生母与二哥的音容笑貌,丁同方不禁伤心落泪。人已经故去多年,丁同方记忆里的形象也早就不甚清晰了,但越是不清晰,丁同方心里边越发把生母和胞兄想象的越发完美。设想母亲和兄长若没有逝世,父亲又没有偷情,是否自己今日就不会落魄,是否会如沈栗一般成为少年英才,翩翩君子?

大约不可能!丁同方心里暗暗苦笑。父亲是什么样的德行,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没有这个继母,还会有那个继母,那女人成日里作天作地,还不是父亲给的面子!

沈栗暗暗咋舌。丁柯在三晋连年升迁,终至副使,成为贪官首脑,又换了美貌妻子,所谓升官发财死老婆,放在丁柯身上倒是一点不差。

沈栗虽然高兴于终于得到了丁柯犯罪的明确证据,但看着丁同方也不禁有些同情。

丁柯也算心狠手辣的代表性人物了,不单做贪官祸害三晋百姓。竟然连妻子儿子都不放过。

丁同方面上渐渐现出怨愤之意,虽然父亲给自己留了条命,但在丁同方心中,还是连形貌都记不清的母亲和二哥更加亲切。

越是设想若是母亲兄长还活着,自己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丁同方就越加怨恨丁柯。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丁同方的表情渐渐由怨愤转为狰狞。

第一百五十二章追究与否

沈栗伸手拍拍丁同方的肩膀,以示安慰。转头问桂丰道:“倒要多谢桂兄明言相告,我等方知这积年惨事。只是此事已经过去太久,当事人又大多死去,奈何?”

桂丰笑道:“小人当然不会做这空口白牙顺嘴乱说的事。小人手里有证据。”

丁同方急问:“是什么证据,在哪里?”

桂丰吃吃道:“这个,小人没有待在身上,却不好立时给少爷看的?”

“这是为何?”丁同方气急道:“莫非你真是诓骗于我?”

桂丰眨眨眼。

沈栗笑道:“我这世兄关心则乱,桂兄不必介意。”说着,自怀中掏出银票放在桌上。

桂丰一件银票顿时两眼放光,伸手就要拿,却被沈栗拦住:“桂兄莫急,学生还有疑惑。”

桂丰赔笑道:“少爷尽管问,小人但有所知,言无不尽。”

“第一件,桂兄手中的证据是哪里来的?”沈栗笑问:“当年之事非同寻常,况多年过去,怎会有证据留存?”

桂丰忙道:“是那老虔婆自己私下保存的。“

沈栗挑眉。

“小人那继母替丁府夫人做的坏事太多,何况还有杀人的大事,自然怕被人灭了口,因此悄悄藏起来些证据,用来自保。”桂丰解释道。

沈栗微微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像桂丰继母这种帮主人家做了太多坏事的奴才,早就应该被灭口了,丁府一直留着她,应该不简单。

丁同方转头对沈栗道:“现在想起来,家……丁柯一直很讨厌那个嬷嬷,倒是继母一直为她说好话,看来继母是知道那嬷嬷手里有东西。”

丁同方恨起来,连父亲母亲也不肯叫了。

“对对,肯定是那老婆威胁贵府夫人保虔她,”桂丰附和道:“她被丁大人打死后,小人那破屋里还来过什么人翻找过,好在小人见机得快,远远躲了,这才逃过一劫。”

沈栗接道:“你怕自己被人害了,索性先来找同方兄揭底?”

桂丰尴尬道:“小人现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有人到处寻找,再说,那拖油瓶被秀才赶出来,又带回个小拖油瓶,还不是要吃我的!小人想着,反正那老虔婆也死了,现在小人都说出来,也没人再告我忤逆,便是连坐也连不到我身上,所以……”

“所以,你便拿着消息来换些银钱,也好度日。”沈栗道。

桂丰赧然道:“小人知道自己这样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刑律讲究亲亲相隐。什么意思呢?就是亲属之间有罪应当互相包庇,不去告发和不出来作证的不论罪,反之却要论罪。桂丰要揭发自己的继母,说实话,不太符合这时候人们的价值观。

沈栗摇头笑道:“无妨。她卖了你家田产,如今你也只算是在她身上找回来而已。再说,你那继母早就又做回仆妇,算是丁府的财产,不能单以孝道而论。她又是自己获罪,被丁府处置的,和你半点牵连都没有。于你而言,既已容她寿终,至于她死后的事,却不与你相干。”

“对对,”桂丰大喜道:“沈少爷说的有理,她都自己卖身为奴了,自然不算是我家人。”

沈栗点头道:“所以,这证据是你那继母留下来的。但是,她平时和你的关系并不好,为何证据会到了你的手上,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里?”

桂丰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道:“少……少爷总能问到……紧要处。”

沈栗安抚他道:“你只管讲来,放心,我等只要确定证据的来路是真实的,至于其他,我二人都不会关心。”

桂丰放松了些,小声道:“其实,小人早就知道那老虔婆留下些东西给她的拖油瓶。”

原来,那嬷嬷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实在缺德,只怕将来没有好下场,怕自己女儿蒙在鼓里不知道危险,平日里也把自己那些私事和藏证据的地方细细告诉她。

她那女儿只学得和她一样骄横,机灵劲却半点没学到。嫁给老秀才几年,非但没得到丈夫喜欢,反而招致厌烦,又只得了个女孩,还不准老秀才纳妾生儿子传宗接代。老秀才原忌惮嬷嬷在丁府中有脸面,又时常能得些钱财,便也忍了。前脚那嬷嬷一死,后脚老秀才便把她女儿连她生的孩子都给赶出门。

那女子再骄横,亲娘死了,丈夫不要她,便无依无靠。没法子,只好去找她原本看不起的继兄。桂丰是什么人?自打没有了田地,继母又每日里克扣他,恨不得叫他餐风饮露,便只好做个闲汉,到处帮闲找活混世面,早学的流气。这回拖油瓶落到他手里,还不使劲折腾。一会儿说要把那女子卖到青楼,一会儿又赶她去做苦工,再一会儿说要把她交给丁府灭口的人。

那女子前半生都在享福,哪吃得这份苦,又吓又怕,便把藏证据的地方说出来——她倒没想着卖证据,只为那嬷嬷还在那里留了些钱财,她叫继兄去取出来过日子。

桂丰道:“那老虔婆才留下几个钱?说不得,小人虽恨那大小两个油瓶拖累,到底也被叫过哥哥和舅舅,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她们饿死。这点钱哪够啊,大的不妨叫她守着,小的那个长大了还要出嫁妆,小人自己这么大个光棍也盼着娶媳妇不是?”

沈栗点头道:“花钱的地方多,又没有进项,桂兄的负担沉重,丁府的人又一直紧追不放。”

“沈公子说的是。”桂丰赔笑道:“小人便琢磨着……嗯,若得些盘缠索性带着她们离开太原。沈公子不会看不起小人吧?”

沈栗笑道:“你那继母如此苛待于你,到最后你还能想着供养她的女儿外孙女,说是心软也不为过。贩卖消息也只不过是为了挣命而已,哪个会看低于你?”

桂丰叹道:“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小人也没有做圣人的心,只是那拖油瓶虽然长大了讨厌,小时候倒是知道从灶下偷饼子给我吃,到底没她老娘那么坏。”

沈栗将银票推了推道:“桂兄收起来吧,证据到手后,另有重谢。”

丁同方忙道:“这份钱财该有为兄来出。”

沈栗摇手道:“这事情揭出来,世兄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了,且留着吧。愚弟的手中富余些,与世兄当年又有结拜之义,该为世兄打点些。”

丁同方愈加感动。他虽然脱口要散银子,只是平时在家里被继母克扣,连月银都捞不到手几回,囊中又哪有那么多钱?银票——他倒是常见,可自己没有!

桂丰瞄了一眼银票的数额,一百两!顿时心下大喜。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十两二十两就算横财了,三四十两说不定就值得当街犯罪了。一百两,足够买上几块好田,在乡下做个小财主,过上体面的日子了。

何况沈栗还说事成后另有重谢!

把银票小心翼翼藏进怀里,桂丰笑嘻嘻道:“小人这就去取东西。”

沈栗忙道:“且慢,你如今说不定会被人盯上,不能就这样出去,等我安排人和你一起去。”

桂丰这几天被丁府的人追的东跑西颠,恨不得上天,如今沈栗说要派人跟着他,他倒乐不得。忙道:“听您的吩咐。”

沈栗想了想,不放心单独留丁同方与这桂丰在一起,招手道:“你跟我来。”

带着桂丰来到另一个包间外,令桂丰藏好,把竹衣叫出来:“你领着他找地方换了衣服,再去禁军领几个靠得住的人同他一起去取些东西来,要小心隐人耳目。”

见竹衣领命带着人走了,沈栗方转身回去。

丁同方此时彻底露出焦急表情,不安道:“贤弟,你且帮我拿个主意。”

沈栗为他斟酒,道:“世兄且莫慌张,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轻易解决的。”

丁同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呛咳起来。

沈栗为他拍背顺气道:“首先,咱们得看见证据,辨别真假。桂丰此人虽表现的实在,可谁也不能保证他说的就是真的。没准他是故意来挑唆你们父子不和,毕竟,他继母死在丁府。与自己继母不和是他自己说的,这件事愚弟会派人去打听。”

丁同方苦笑道:“说实话,为兄也不想相信。但平心而论,如果是家父……恐怕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沈栗叹息,接着道:“就当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能保证桂丰拿出的证据是真的。也可能是他知道有这样的事,然后伪造证据来卖钱。”

这点却是丁同方没有想过的,不禁楞道:“还会有这样的事?”

沈栗道:“世上事千奇百怪,桂丰此人一看便是在市井中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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