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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瞥了眼王秀,淡淡地道:“可属实?”
马公事淡淡看着王秀,目光却闪烁不止,有好感是不假,但也要分场合,一面之缘不假,也不能把自己绕进去,毕竟王秀太孟浪,笔伐胜于刀斧啊!有时连天子也要退避三舍,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公事。
王秀在众目睽睽下,也没有挑明黑脸颠倒黑白,他冷静地道:“难道议论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也成了罪状不成?”
这句话非常犀利,要说披襟斩月,横刀立马,那绝对是武人的词,但运筹帷幄,决策千里可就暧昧许多,要是拿这句话寻事,那可就属于胡搅蛮缠了,张良、赵普等哪个不是千秋文人,他们哪个不是决策千里的人物。
教授面色沉凝,瞪着白衣书生,厉声道:“可是?”
白衣书生一脸尴尬,目光漂移,额头溢出层层细汗。
黑脸书生暗叫不好,仍然强辩道:“大人,王秀断章取义,他明明在与两个小子说武人事,天文地理,人情风俗,算术物理,甚至对手饮食。”
“够了。”教授脸色铁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白衣书生。
马公事倒是乐了,他眼珠子一转,温和地笑道:“天文地理,人情风俗,算术物理,要不通晓这些,那各地率臣相公如何统兵?二位贤侄,读书不能读死书,可知司马懿问武侯饮食康健?”
一些士子恍然大悟,纷纷颔称是,看向王秀的目光柔和许多,白衣书生、黑脸书生一脸的尴尬,本要拿商水县王秀开心,却不想一脚踢到铁板上,连人家说的什么也没搞懂,你就咋咋呼呼挑起事端,这对他们的名声,绝对是沉重的打击。
张启元脸色微变,似乎他没有注意王秀的话很笼统,放在武人和文人身上都很合适,倒是自己为了引出祸水,说什么冷了将士之心的屁话。再说,王秀后面的话虽然有偏向武人的嫌疑,但人家的观点却在文武双柄,士人虽看不起武人,社会风气也如此,朝廷在冠冕堂皇上还是要维系文武双柄说法,可以说王秀的话找不出任何不敬。
王秀并不给别人留喘息之机,厉声道:“在下不过教导两个随从小厮,哪里想到惹来两位宛丘士人的抨击,想想确实不该,不到之处,还望二位大人见谅。”
看是认错道歉,但听在两个官油子耳中,确实另一番滋味,这哪里是退让道歉,简直杀人不见血啊!尤其是重点突出宛丘县士人,一下子把其他县的士子拉过去,形成陈州其它县士子与宛丘士子的对立,要真的闹腾起来,绝不是书生争闲气了。
马公事看了眼教授,一张脸笑咪咪地,却闭口不言。
教授对马公事的心思又岂能不知,这厮与他并不太对付,去年为了一名马家学子,二人还闹腾一场,自然要看他出丑,心下暗骂一声,不得不温声道:“高炫,商水县也是你能说的,简直是混账。”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秀,连马公事也眉头一抖,暗骂这个老狐狸,不提王秀却说商水,分明是做足了姿态,不仅让其它县的士子无话可说,也把此事彻底揭过去,还不是给王秀赔不是,保全了白衣书生颜面,王秀要再纠缠不休,那可就是不给面子了。
王秀嘿嘿一笑,难怪白衣书生傲气,原来是教授的子侄,教授这厮明明有维护之意,当下意味深长地道:“难怪!”
教授眼皮子一跳,心下很不悦,但当着马公事和众多士子,又在张榜之日,也不好计较,只得硬生生道:“都肃静,吉时快到了。”
“是啊!”王秀连看也不看那位白衣书生,他与他之间没有交集,他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的交集,名次,才是他最关心的,归心似箭啊!
第七十八章 贡举人
马公事和教授并肩进了州学,白衣书生狠狠瞪了眼王秀,转身离开,几名士子亟亟散去,本就是被人当炮灰的,还没开始就被压下去,还不赶紧散了,留在这里丢人啊!
一旁的朱荣也跟没事一样,与几名狐朋狗友悄悄说话,眼角余光却很阴毒。
张启元却笑眯眯靠上来,温声道:“老弟言辞犀利,在下真是佩服。”
王秀当然不认为张启元能安好心,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张兄睿达,在下不及。”
二人一人一言,交锋绝不下于方才,但他们都非常巧妙地顾忌颜面,有些事说开了,还真没意思,张启元不是6天寿,王秀也不再是从前的王秀。
“张兄,快放榜了,不知名次是多少?真让人忐忑不安。”何为并不畏惧张启元,他多少对张启元也看不顺眼。
张启元冷冷看了眼何为,淡淡一笑,道:“等会就知道了,不要急,不要急。”
何为很不满张启元的态度,但张启元如同刺猬,让他感到很无力。
王秀也莞尔一笑,在他看来,何为和张启元不在一个层次,主动寻衅吃亏在所难免。他不想和张启元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更不想斗智斗力,这个阶段连贡举人也不是,斗来斗去真的很没意思,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过,他心下倒是苦笑不已,来参加个解试倒是得罪了几个人,还都是有点权势的,真不知自己是太招眼了,还是长的对不起观众,本想平平静静拿下解试,顺顺利利去开封参加礼部试,但开场总是有人找茬,一点也不让他肃静。
好在吉时到了,计算是满肚心事的张启元,目光也被吸引过去,近千士子眼巴巴看着几名张榜的公人。
这榜文可不是裱糊上去的,而是在一大块锦帛上,上面写着解贡举人的名讳和籍贯,公人把卷轴挂上去,让众多士子提心吊胆,其中不乏四十的老士子,三年一度的解试,是他们通往开封的金光大道,谁不眼巴巴看着,希望自个榜上有名,也好有个盼头。
几名公人也是操蛋,动作慢吞吞地,像一天没喝水早上去茅房来大的,让一众人等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把这几个主给生吞活剥了。
镜头转到了东京开封府州学,正如陈州一样,开封府士子也在府学前,翘以盼,等待放榜。
东京是大宋的都城,人口百余万,集聚天下英才,解试种类更多,有国子监生专门的国子监解试,针对朝廷贵族和大臣子弟别头解试,甚至有国子监别头试。今个,在府学大门前榜的,正是开封府解试。
沈默,一身素白长衫,手持折扇,嘴角上翘,一副风淡云轻地志在必得模样。
“这不是识之老弟嘛,老弟怎么亲自来了?”一名胖墩墩,三十余岁地书生走到沈默身边,一脸笑嘻嘻地,一看就是标准地笑面虎。
沈默作为沈家少主,根本没必要亲自到州学,坐等在家中自然有人等待榜文张贴。
但是,他自商水县回来,似乎有了小小转变,纨绔少爷习性少了点,亲力亲为多了点,让沈家老太爷很是惊喜,商人精细,最喜欢从细节看问题。
“闲来无事,出来转转也好。”他不太待见眼前这位,话说的懒洋洋地。
胖子碰了个软钉子,眼角闪过一丝阴狠,却仍然笑咪咪地道:“老弟自出了心学正论大作,一时间洛阳纸贵,开封书商纷纷要印刷,想来此次解试,不过是探囊取物。”
正如沈默的判断,他在当初第一眼看到稿子,就知道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大际遇,恰当好处地落在面前。他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怀疑,立即禀明老太爷和家主父大人,在他们的支持下,才和王秀进行了第一次,也是在历史上争论颇多的一次会面,因为它代表一个令人费解的时代开端,文明的展似乎从这个点,开始了令人匪夷所思的飞跃。
人,有时候很有趣,往往作出抉择,抓住机遇后,便会过河拆桥或是别有心思。但他没有做过河拆桥的事,而是老老实实地摆正自己位置,对开封不断风靡的心学辩论,他屡屡声言主笔是商水王秀,并把书商的稿子费用,留下来给王秀,自己绝不贪墨。
有人不明白,更有人说他傻,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越是谦让,人家还真不信他坐享其成。你见过哪个人把厚重的名声往外推的,要是有那肯定是个傻子,最终他得到了人品端正、厚道待人的名声,家中老爷子看他的目光,越地满意了,当然王秀的名字,也进入东京士人的视野。
尽管还不那么光彩四射,但一些人已经记住这个名字。
老兄说笑了,我不过是坐享其成。”沈默淡然一笑,他的举止是那么的合体,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掀不起怒火。
胖书生捏了捏鼻子,灿灿笑道:“看来老弟对功名看的很淡。”
话很毒,讥讽沈默你既然看不中功名,那你眼巴巴跑到商水县,搞出什么心学正论,以至于沈默被不少士人接纳,从商贾子弟逐渐变成富家书生,这不是沽名钓誉嘛!
沈默后面的家仆脸色一变,目光变的凶煞,但沈默却仍旧一脸的平静,淡淡地道:“不看淡能有什么用就算你天天守在这里,该不上榜的还是上不去。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胖书生脸色一变,这可是硬生生地打脸啊!人家还打的让人没脾气,不能不强咽一口气,笑道:“老弟言之有理。”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又是一俊俏地白衣书生,正笑咪咪地走来,道:“我看着眼熟,原来是识之啊!”
沈默嘴角上翘,平静地道:“南渭兄,多日不见,可好?”
此人,乃开封另一商贾大族高家子弟—高平,生的风流倜傥,学识不错,在开封士林中小有名气。
高平爽朗地一笑,道:“听说老弟去了商水,回来后就声名鹊起,我还一直未曾当面道喜,却不想今日恰巧。”
沈默淡淡一笑,道:“南渭兄过誉了。”他也没有心思辩解了,该说的早说了,高平要没听说那也太虚伪了。
高平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弟整的大动静啊!我看这次解试必然高中无疑。”
胖书生显然对高平很忌惮,慢慢退了一步,态度恭敬地站在一旁。
“张榜之前谁敢说大话,倒是南渭兄大才,才有上榜的希望。”沈默可不上这个当,哦,你说我中我就中啊!一旦应承了,甚至是沉默,都是表示自己应该高中的得意,要有万一那不丢脸丢大了,感情把人当傻子啊!
高平有几分尴尬,灿灿笑道:“快放榜了,我等就静候佳音。”
“是啊!”沈默轻轻舒了口气,左臂后背,侧身望向南方,嘴角划过一抹笑色。
陈州宛丘县州学前,两名公人慢慢放下榜文,随着不断展开的红榜,诸多士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多年的辛苦等候的就是这一刻,虽说是第一步,跨不出去就无法踏上富贵的金光大道、
随着榜文的徐徐展开,王秀瞳孔忽然收缩,恬静地脸色变的激动万分,尽管他掩饰的不错,但那轻轻颤抖地嘴唇,深深地出卖了他。
张启元看到自己的名字,转看了眼王秀,目光极为复杂,最终化作轻轻地一叹。
第七十九章 疾言厉色
当王秀搜寻自己名字时,张启元的目光同样在搜寻,却见他一怔,继而又是一喜,旋即眉头紧蹙,虽然面色平静,但袖里的拳头握的紧紧地。
不能不否认,他的名次很高,高的让那群狂徒目瞪口呆,足以彰显他的能耐,但还是差了王秀一个名次,因为他是解试第二名。
没有任何疑问,王秀是解试第一,他真有点像在梦中,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有把握解贡举人,但没想到名次高的让他也不敢相信。
话说,在考场上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经义还让他思量一番,诗赋、策论几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