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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江右一带不主张北伐的声音,逐渐有了言论市场,主要是稳于现状,怕打起仗来损害东南的经济。
这不是凭空臆想,而是现实存在的现实,北方每次开战,都要花费大批的钱粮,损害江右士民的利益,战争债券也是某种补偿形式,却无法完全杜绝江右士民的反感。
毕竟,北方战争不是开疆扩土,而是收复疆土,不可能给士民带来实际利益。
“文实,难道现在就罢兵”
“哪能,还是要打下去,打到虏人愿意南北盟好为止。”王秀看了眼吕好问,玩味地道:“还要大张旗鼓,签各军州乡军,好好地迎接虏人。”
吕好问、朱胜非简直无语,一会说行朝经不起折腾,一会又说坚持打下去,王秀相互矛盾的逻辑,实在让人费解,也让人觉得非常无奈。
“文实,如何打才好”吕好问心有疑虑。
“咱们是不能打,但虏人也不想打啊却要摆开决战架势,准备鱼死网破。”王秀笑呵呵地道。
“虏人不想打,文实是在玩笑河东败绩对她们来说,应该是好机会,至少能深入京西。”
“是不是咱们拭目以待。”王秀呵呵一笑,忽然话锋一转,正色道:“当务之急是开始和谈,迅平息内部纷争,到时候就得有劳唐大人。”
朱胜非眼皮子一跳,王秀话中有话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遽然紧缩,转看向吕好问时,却觉吕好问同样神色木讷,他深深吸了口气,自己的定力还是不够啊
终于,王秀接触了张通古,还是在尚书礼部的大堂,他是一脸的平静,连笑也没有笑一个,静静地听着张通古大放厥词,没有任何表示,连王伦和张浚都惊讶不已。
岁币八十万,对大金皇帝称臣,割让大河以北全部土地,甚至连河中,浚州等在的河北的界也要割让,撤销五路宣抚司,开封不得驻扎大军,府州路三州也要割让给大金,遣返挞懒父子,问罪入侵河东的大臣。
对于张通古的条件,那欠揍的脸面,简直就是刁难大宋君臣,杀人不过头点地,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王秀依然不温不火,不拒绝也不接受。
不过,张通古心里没底了,他是领教过王秀的犀利,当年开封和谈时没少吃瘪,眼看王秀爱理不理的模样,简直是开封和谈时的翻版,不能不让他留点心思了。
几点狂妄的要求,也是他狮子大开口,远远过合剌的要求,绝对会引起南朝士人的气愤,他也好进行讹诈。
尤其是称臣、割让大河北部土地和府州路,并处置入侵河东的大臣,要是大宋天子照办了,估计也就彻底青史留名了,没人能忍下这口气。
今个,是谈判的第三天,王秀就压根没有注意张通古,他正在想着别的事。
因为,赵谌正在垂拱殿召见蔡鞗,让他品出一些异样,深感宗良和钟离睿不在身边的遗憾,也没个给他出谋划策的,还真的不太适应。
“我大金百万天兵齐聚,可不能等太长时间,还望诸位不要让在下就等,郎主和左副元帅郎君那不好交代。”
张通古也有点不耐烦了,他是忌惮王秀不假,却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兀术曾经告诫他尽快完成和谈,最好在金军刚刚拿下河北时,他决定催促王秀,因为怀有一张杀手锏。
王秀神游天外被打断,幽幽地目光落在张通古脸上,脸色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张通古被冷冰冰如刀子般锐利地目光,盯的是背脊凉,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意识到眼前这位爷杀人不眨眼,甚至不按规矩出牌,连左副元帅郎君也很郁闷。
王秀看着张通古,慢慢地嘴角上翘,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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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第756章口水官司
如此庄重的场面,作为大宋行朝的宰相,放肆地大笑是非常无礼的,在场的王伦、张浚等人非常惊讶,张通古却隐约察觉不对,似乎感到当年王秀的强势。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历经杀伐上位者所独有,是自内心对别人的轻蔑,任你学不来。
“王相公何故笑,难道南朝不知接待上国使臣礼仪”张通古一阵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质问。
王秀的笑声充满了讥讽和嘲弄,他不屑地看着张通古,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忽然,想到了卖油郎独占花魁,一时觉得好笑。”
这话,真的很让人无语,你在那么庄重的国事谈判中,竟然去别的事情,还是那风月破事。
哦,卖油郎独占花魁,别人没有听说过,这桥段还得几百年后才出来,却不代表别人不明白意思。大家撇撇嘴,你想也就想了,也别当面说出来啊连自诩无赖的王伦也很无语,就不要瞪眼吹胡子的张浚了。
张通古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冷地道:“王相公一心二用,在下相当佩服,但在下却没时间听市井趣事。”
“民生趣事和国事息息相关,张侍郎自诩蓟北贤才,怎么在女真汗廷就不去倾听民声,难道真是沾染腥膻久了,就不承认自家祖宗”王秀笑的很温和,嗓音也很圆润,但那口气损人啊简直是挖了人家祖坟。
张浚撇撇嘴,强忍住笑意,王文实这厮骂人不带脏胡,真不是个东西,不过他也很乐意听到,解气啊
王伦早就嘴角直抽,忍俊不已,尼玛,王相公也太损了点,这里是尚书礼部大堂好不好,作为大宋朝廷的副相,稍存朝廷体面。
张通古脸色黑,他早就领教过王秀厉害,还真被讽刺过2臣,典宗忘祖的破落户,早就是三尸神暴跳。
但是,他也算是人杰,明白王秀在激他,断不能失去分寸,强忍口气道:“口舌之争乃小道,如今四郎君率军南下,势如破竹,还望王相公断。”
“错了,断国事是天子和两府,并非在下。”王秀似乎心不在焉地道。
“久闻南朝办事拖延,恐怕四郎君抵达淮上,你们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张通古可算抓到机会,彰显大金的赫赫军威。
“我倒想,兀术能来行在最好,省得我率百万大军去请。”王秀倒是正经了许多。
张通古一阵切牙,来和打完全两个概念,他岂能听不出王秀意思,损人还是文质彬彬的,他也不做口舌之争,哼了声道:“大金收复失地,南朝却趁火打劫,入侵我河东军州,我家郎主想问赵家天子,为何要侵我疆土”
“胡言乱语,分明是你等犯我疆土,占据燕山两河。”张浚大怒,几乎拍了桌子,他最看不得2臣的嘴脸。
王伦瞥了眼张浚,暗骂这厮比王秀还不如,现在可不是泼妇骂街,你这厮不能沉住气,外事岂能轻易怒王相公一副无赖模样,但那有着天朝上国的气度,说白了就是策略,从身份上蔑视对手,占据优势的心理地位。
王秀却跟没事一样,平静地道:“看来张侍郎的书,真是看得太多了”
过犹不及,张通古知王秀在骂他,但他似乎占了上风,河北河东的割让,那是南北盟约的基础,容不得王秀辩白,他阴沉沉地笑道:“河北是叛臣讹鲁观、挞懒等人私自割让,大金郎主不过是收复河山。”
“嗯,我明白了,郎主和都元帅府白纸黑字,也就那么回事。”王秀似乎煞有其事地颔。
张通古多次通使,脸皮是练的通透,并不和王秀直接辩解,而是老神常在,反正老子这边兵强马壮,一切以实力说话,我把你打的头破血流,你就是再口吐莲花有何用最后还不得给我老实地签字画押。
他也算看明白,逞口舌之快,他还真比不得王秀。
王秀深深一叹,脸色惋惜地道:“大宋天子为南北盟好,生民得以休息,顶着朝野士民的非议,罢戍河北以示好于贵邦,哪想到贵邦郎主一意孤行,率意行事。天子为体恤生民,传召各部退到沿河,左副元帅郎君竟然率军步步紧逼,令天下士人寒心啊”
张通古忍不住一阵晕,你大宋赵官家体恤生民,倒是大金郎主残暴不仁,他忍不住道:“王相公自重,大金皇帝陛下,岂是你能议论的。”
王秀玩味地看了眼张通古,撇撇嘴笑道:“大宋乃华夏正统,堂堂中央帝国,天子宰相等同方国君侯,怎么不能说你家郎主了,哦,难不成有圣人骑青牛出燕山,化方外不毛之地”
王伦干咳两声,嘴角不住颤抖,低下头撇嘴,张浚也捻须赞叹地看了眼王秀,这个同年虽然为人不咋地,今个却让他看着顺眼。
王秀所以调侃,甚至拿老子出潼关化胡典故,根本原因很明确,就是告诉张通古,不要拿鸡毛当令箭,大宋朝廷正统地位绝不可动摇,一切实际利益决不让步,别想多了。
张通古眼皮子一跳,想到在开封时的惊吓,不由地道:“王相公,赵家气数本尽,全赖我主仁德,宗庙得以保全,苟延残喘于江南,竟大言不惭谈什么正统,大金兵强马壮,四郎君马上要饮马大河,可不是动嘴皮子的时候。”
王秀脸色一变,正色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无家即无国,有些事是不能谈的,你家左副元帅郎君要来,那就让他来,我能打败他两次,就能败他第三次。”
“好,说的好。”张浚忍不住抚掌高呼。
张通古嘴角一抽,王秀的强势让他心有余悸,他并没有奢望大宋行朝全盘接受,但王秀的生硬态度让他不爽,又有些无力下口的感觉,口吻生硬地道:“还望王相公三思。”
“称臣就别提了,遣返挞懒也不要妄想,府州路早就归了陕西,至于岁赐还是可以商量的,增加个一两万钱也行。至于倡议北上河东的大臣,简直就是开玩笑,你能深入淮南,怎么不让我去燕山、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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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第757章国策不可率意1
王秀的回答让王伦一阵抽缩,外事场合哪个不是温文尔雅,有那么直白的,简直不给人一点回旋余地。就算当年女真人蓄意南征最后时刻,粘罕仍然很客气地招待大宋使臣,只是在吃饭时说下次不那么招待了。
虽然,南北战争打的非常残酷,高层的来往却文质彬彬,一切都围绕着遮羞布来讲,就像斡离不呵斥贵妇,那是你家太上把你卖给我的,我有凭证在手。
“我可不想刚出东华门,就被士民指着脊梁骨骂。”王秀目光冷峻,慢悠悠地端起青瓷茶杯,滤了滤茶叶,细细地品了口,畅快地舒了口气。
张通古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他的条件,绝对没有人敢答应,王秀说的都算轻的,搞不好刚出东华门就被人宰了。
哦,那也是说说出东华门,江宁的皇宫大内布局一如开封,尚书礼部在宣德门外,出入不可能经过东华门。
王秀的单刀直入,显然是让他无法获得更大的利益,尽管他很不喜欢王秀,却更不喜欢大宋行朝,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秀的强势姿态非常明确,要么打要么和,没得商量。
他却犯难了,王秀再次不按常理出牌,真的强硬起来他还不好办了。作为女真人所器重的汉官,他对整个国内的了解还是比较透彻的,不要说契丹、奚族等番族,就是女真人的厌战情绪,也在逐年递增不减。
应该是随着大宋行朝不断强大,金军每次出兵无不无功而返,更遭到巨大的损失,连女真族马军也动紥死伤数千。
不仅女真贵酋对战争态度生变化,连底层的吏士和百姓,也开始厌恶连年的征战。每次男子出征,家里都要杀猪埋葬,代替出征的男子丧礼。
连和兀术告别时,也不见兀术有打过淮上的意图,他才漫天要价,希望能吓住大宋行朝,让女真人看到南征的希望。
作为女真人的大臣,他算是很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