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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寡妇瞥了眼桌案下的篮子,虽说用红绸布盖起来,但家仆拎进来时沉甸甸地,一看就装着价值不菲地东西。她那颗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一双眼睛早成兔子眼了。
脸面还拉不下来,犹豫地道:“大官人这是做什么,老婆子是看谢娘子忙不过来,才让大姐送些酒菜,怎能让大官人破费。”
沈默可是从京城混出来的,李寡妇的小心思岂能不知,笑道:“大娘,这么说就见外了,在下能在商水住下,与李大娘和有琴小娘子结识,也是冥冥中的缘分,一些小东西而已,大娘要是不笑纳,可是见外了。”
乖乖,看人家少东主多会说话,出手也大方,李寡妇越看沈默越是欢喜,想到了王秀,她和谢氏的那些话,还有近日来有撮合二小的想法,不免有些怨王秀抠门。
沈默提到了自家女儿,难道说对女儿有意?不可能,人家可是富可敌国,什么美女没见过,她不免兴趣斑斓,嘴上却道:“既然大官人说了,老婆子若是坚持,那就是矫情,也罢,老婆子收下了。”
正当有琴莫言奉上香茶,沈默却急忙起身接过茶,笑吟吟地道:“多谢小娘子。”
有琴莫言脸蛋微赫,看也没看沈默,转身便出去了。
虽然,沈默及时收回目光,但那份恋恋不舍的神态,全落在李寡妇眼中。
李寡妇心肝那个颤啊!刚才的疑惑成了真是,看来沈默对女儿真的有点意思,不免又是一阵激动,要真能美梦成真,女儿这辈子是不愁了,自己也要跟着沾光。
当她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送走沈默,打开了篮子上的红绸布,却被吓了一大跳。
“大姐,你也不小了,机会可真难得啊!”李寡妇来到女儿房中,不免唠叨一阵。
有琴莫言黛眉轻蹙,沈默竟送了百两官银,金银珠宝饰十余件,还有一些镶金佩玉的饰品,这不是好事!母亲话里有话,她又岂不明白,不禁道:“娘,女儿还小,咱不想这事。”
“不小了,还有几个月,就到破瓜年华了。”李寡妇心不在焉,又道:“看人家沈大官人,可是豪门公子的气派,一出手说不得也有五百金,若能攀上这户人家,也是好命。”
有琴莫言明白母亲之意,心下黯然伤神,母亲虽然势利,却也为她好,怎么能出口反驳呢?要是在几个月前,自然是用起了小性子,如今与王卿苧久了,刁蛮的性子平和许多。
她看了眼母亲,淡淡笑道:“这就不劳娘操心了,东京高门大户中的仕女很多。”
“也是。”李寡妇一怔,顿时灭了心思。也是,婚约父母之命,作为大族子弟,沈默要娶的自是东京开封府大族女,女儿就算是跟了沈默,那也是侍妾啊!她又不甘心。
“娘,不要多想了,女儿不是过的好好地嘛!”有琴莫言莞尔一笑,一颗芳心却‘砰砰’直跳,心思早就飞了出去。
第四十六章 能忍的张启元
经过接近一个月的细细校对,‘心学正论’于仲夏时节刊印完毕,整整五千册由万事兴陈州分店代劳,慢慢投入陈州各县的书铺。
当然,陈州区区一州的地方,还无法消化五千本,只在境内投放两千本。
其余三千本分为两部分,五百本由沈默带回开封,其他两千五百本,散放到颍州、蔡州、亳州等地,当然还是由分店代劳了。
一切都是静悄悄地,根本没有掀起任何风浪,甚至没人关注这本书,似乎开局很不利!
城隍庙东朱家酒楼,乃商水县最大的酒楼,大厨一手的鱼烩是酒楼的招牌菜。商水县本就依托商水,荡荡大河沿岸,要是没有鱼羹名吃,那也太不像话了。
要说酒楼和城隍庙隔邻居,是有点那个了,但朱家老爷子不信邪,说什么跟城隍大人做邻居,能得到神仙保佑,朱家酒楼生意兴隆。
也很怪,朱家酒楼生意一直很好,仿佛应了朱家老爷子的话,有城隍大人保佑,在老爷子去世多年,朱家生意兴隆,那个火热啊!
王秀给沈默介绍完,颇为感触地道:“商水城内城隍庙,城外土地庙,朱家老爷子还真会看风水,城里阳宅与城隍做邻居,城外阴宅与土地做邻里。”
沈默吃吃地笑了一阵,道:“朱家倒是有趣,里外两不误,都是和当官的神仙的交好。”
王秀玩味地道:“秦汉之前,土地是社稷大神,城隍是大州牧守,可到了今时今日,都成了知县乡老!”
似乎有所指,沈默品味王秀的无奈,淡淡笑道:“官越多越是卑贱,但功名还是得要的。”
王邵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佳肴,沉声道:“石落深涧未闻声,难道识之兄没有其他的想法?”
“经商,这有什么奇怪的。”自从沈默去了心结,断了不良的心思,他和王秀交结之心日甚,他们之间的玩笑也越的轻松。
“虽然陈州是大郡,知名的文实也不少,但你没有任何的名声,自然不受他们重视,不然我也不会明天赶回开封。”
王秀并不以为意,他深知沈默用意,在陈州和周边军州散书册,仅仅是部署后手,这些小地方的影响力并不大,东京开封府才是星光璀璨的地方。待书册运回开封,再利用沈家影响打通上层士人,自上而下循序渐进,正所谓慢工出细活,要的不是一鸣惊人,而是步步为营、恰当好处,有时候稳扎稳打比一鸣惊人来的实在。
可以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需要沉下心参加秋闱,下面就看沈默的运作了!
“来,在下竟敬识之兄一杯,你我合作愉快。”王秀端起了酒杯。
沈默笑咪咪地,端起杯子,道:“请。”
二人一饮而尽,就在王秀斟酒时,沈默道:“这次秋闱,老弟有多大把握?”
“一层没有。”王秀放下酒壶,拿起筷子加了一块肉,慢慢放到嘴里嚼。
沈默‘嘿嘿’一笑,玩味地道:“那就是胸有成竹了。”
王秀没有回答,他嘴里还忙着呢,顾不上说话。
“也是,既然得到钟离先生的赏识,他要能指点你一二,老弟前途不可限量。”沈默有些艳羡。
王秀不免有点诧异,他知道钟离秋的能耐,连知县和张大善人也不敢轻易撂虎须。不过,他也仅限于知道这些,对于商水甚至陈州来说,年约四旬的钟离秋很神秘,从沈默平素话中,他隐约明白却不敢肯定。
不禁好奇地问道:“钟离先生好大来头,却不知他的真正来历,识之兄给我说说?”
沈默撇撇嘴,一副牙疼的模样,小声道:“先生并没有太大名气,不过却和公相是忘年交,与当今天子也有几分交集,公相的茶引、大钱诸般法度改良,无不出自先生之手。。数年前也不知有什么变故,他离开开封隐居商水县。”
经过沈默足足一刻钟的讲解,王秀这才明白钟离秋好大的来头,与当今天子赵佶、权相蔡京有牵连,恐怕其中干系,连沈默也知之不详,表象已非常复杂,内情便不足与外人道了,更何况钟离秋竟然是茶引和钱法的推动人,让他十分吃惊。
至少,他看出三个纠结处,钟离秋与赵佶是何关系,既然是新法的核心人物却为何要离开,又为何甘心在商水半隐,这都是耐人寻味的地方,如同老酒越品越有滋味。
“老弟,别多想了,这些真正内幕外人是不可能明白的”沈默不太想谈论钟离秋,话题一转,笑吟吟地道:“你就好生参加秋闱,等你解东京之时,恐怕已名扬天下了!”
“区区一本心学正论,识之兄要是止步于此,那就罢了。”王秀心念一动,脱口而去,似乎满不在意。
还有好东西啊!沈默神色一动,正要说话,却听屏风外一个声音传来,道:“里面可是沈官人,在下商水张启元,不知沈官人可否赏脸一见。”
沈默一怔,目光转向王秀,一脸地玩味笑容,似乎在征求意见,他可是客人啊!
王秀仿佛没看到沈默的笑,轻描淡写地道:“既然求见你,识之兄自便。”话说的声音不仅大,还把赏脸改成了求见。
话说,赏脸一见不过是客套话,稍带些身份差距,求见可就两码事了,是标准的上下尊卑关系,算是打打张启元的脸面。
沈默做作地捂着半张脸,笑道:“牙疼。”
王秀呵呵一笑,轻声道:“好了,识之兄是谦谦君子,见不见不要别人久候。”
这不骂人嘛!外面听得清楚地,沈默嘴角一抽,摇了摇头,道:“原来是张大善人家的大郎,请。”
王秀忍俊不已,暗骂沈默也是个混蛋,有这样玩人的嘛!明显站的位置和张文山并肩,去招呼张启元,大郎一词跟呼晚辈无异,绝对给了张启元极大难堪。
他心里有数,这是沈默向他表明态度,与他交好之心不变,他们是哥们。
张启元一身白色长衫,束高冠,打扮的颇有几分君子风度,但他的眼角深处,隐有狠戾的恨意,沈默的傲慢给他的羞辱,让他孤傲地心受到极大羞辱。
“在下,见过沈官人,冒昧打扰,还望见谅。”虽是心里恨不得宰了沈默,但他脸上依然平静如斯,举止彬彬有礼,颇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沈默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欣赏的光芒,但他还是矜持地坐着,笑咪咪地道:“既来就是客,多个人吃杯水酒。”转脸望着王秀,又道:“老弟不介意吧?”
简直是在羞辱人,当面打脸,饶是张启元能伪装的人,脸上也明显闪过一丝怒容,但他还是瞬间恢复笑容。
王秀也不能不佩服,更加心生戒备,沈默给这厮那么大的难堪,他竟能忍下来,张启元不简单啊!他慢慢站起身,做了个请字,笑道:“张兄能来,在下岂敢介意。”
他今天所处的层次不同往日,已经不用躲避张家,但也不想撕破那层纸,太没意思了,没有压倒性实力前,他也不想多事让人说闲话。
张启元温文尔雅地一笑,拱手道:“既然偶遇,这顿在下来请便是。”
王秀的笑显得非常真诚,道:“这,怎么好意思,张兄能来就是给面皮。”
“我和沈官人初次相见,这个东主自然要做。”张启元再次客套一声,在沈默面前显得大方。
沈默一怔,嘴角上翘,端起酒杯慢慢抿了口,饶有兴致地看二人演戏。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秀显得很无奈,高声来了句:“酒博士何在?”
“来了。”一身皂衣,白濡袜、方口鞋的酒博士,一脸恭敬地进来。
第四十七章 张启元的巴结
王秀露出狡黠地笑,对那酒博士道:“既然是张官人请客,哪能吃残羹剩饭呢?你去知会掌柜一声,把商水名吃尽数上来,可别少了商水中的五鱼烩。”
酒博士瞥了眼张启元,不见对方开口,立即蹬鼻子上脸,笑咪咪地道:“官人稍后,小的先给您上哪种酒?”
“那些就算了,把你店里的五十年窖藏商阳浊酒,上个两坛子就行了。”王秀说的轻松无比。
酒博士吸了口凉气,五十年窖藏商阳浊酒,有没有搞错,这可不是随意对外买卖的,他可做不了主。
张启元嘴角猛抽,心下暗骂王秀混蛋、卑鄙小人,这不是害人嘛!当着沈默的面用刀子捅他。商水五鱼烩也就罢了,那些好酒好菜也行,花不了几贯钱,五十年窖藏商阳浊酒,那可是朱家老太爷在世时的窖酒,虽说当年是每年都窖藏,但存货却不甚多,毕竟物以稀为贵,这玩意贵就贵在少而精上。
不要说他了,就是张文山也没喝上几次,每次都是花费很大代价,便是因朱家酒楼的名酒,连张家虽然也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