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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更要向上面反应,生产线的状况关乎公司的营运,如果政策会产生问题,他们也不能放着问题发生不管,放心吧!交给我来处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汪巧宁相信他,她真的相信他,她知道他是个会为员工着想的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欺负员工的老板,而她相信他不是。
因为他们都曾经受过这种苦,他们的母亲都因为这样的老板而受害,所以她相信,她也坚信,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最后确定始作俑者真的不是季石谦,而是何美玲!
为了此事,那天在办公室里,季石谦几乎要跟她杠上。
季石谦很狠,老实说,他的手腕也很高明,劈头第一句就是质疑她,为什么这种重要的事情,不需要经过厂长同意?难道他这个厂长是当假的,一切副厂长说了就算。
一句话堵死何美玲,老实说,这个暗恋季石谦很多年的女人只是希望短期内提高公司的获利,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砍人事成本。
提高公司获利,才能让总公司更信赖他,提升他在公司的地位。
这些都是她告诉他的。
“不需要,如果不能得到员工的信任,上面的人信任我也没有用,我也做不了事情。”
于是短短半个月,又是一道新的政策,虽然延长工作时间的部分不变,但是只延长半个小时,然后依旧保留晚上的自由加班时间,让想多赚钱的人可以赚加班费。
所有人都很满意,称赞石谦,反而有许多人偷偷骂着何美玲。而这样的场面,让这个娇生惯养盼女人很是不悦。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谁会嫌钱赚太多?减少支出,才能增加收入,这是不变的道理,可是季石谦不支持她,这让她很挫折,然而这件事情过去后,更大的风暴立即传来——那天何美玲开除了两个孕妇员工,原因是她们辱骂她,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两个员工怀孕开始,何美玲就想动手,因为她认为过一阵子她们就得请产假,公司不但得失去人力,还得支付她们薪水。
这件事迅速在厂内引爆,每个人的不满都到了最高点,那两个员工哭哭啼啼,哭诉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养家。
汪巧宁的愤怒最强烈,她听着那两个准妈妈的哭泣,内心感到忿忿不平,突然像是想起当年自己的母亲,还有石谦的母亲,是不是就是这样被扫地出门!
她安慰那两个女人,可是说真的,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帮助她们。
站在这些主管面前,她们这些员工很渺小,渺小到几乎没有发言的空间与机会。
于是汪巧宁的愤怒也跟着引爆了,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拉着两个怀孕的女员工,撕下贴在公告栏上的解职令,她气冲冲的要去找何美玲理论。
解职令上就印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冤有头、债有主,谁造的孽,该找该找谁。
后头自然跟着一大群员工,整个工厂内几乎呈现停工状态,没有人有心工作了,开玩笑,上头这样随随便便就开除人,哪还有人有心做得下去。
聚集在何美玲的办公室门口,汪巧宁敲敲门,后头有人已经耐不住性子,大声吼叫——“何美玲出来!”
“出来!”
汪巧宁没有意识到这一大群人跟着她来,其实反而让她陷入为难的境地,那就好像是她发起这样的活动,让生产线运作都瘫痪了。
门打开,女人趾高气昂,“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工作?”
“为什么把她们开除?”汪巧宁拿着那两张解职令,也不客气就直接当着她的面询问。
何美玲瞥了一眼,把早就编好的词说了出来,“辱骂上级,根据公司规定,就是开除。”
“辱骂?她们平常连跟别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怎么可能辱骂?
你不要找不到理由就随便胡说八道。”
“你闭嘴!汪巧宁,你只是个作业员,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老实说,何美玲早就看她不爽了。
这么多年下来,季石谦的眼里只有汪巧宁,就算她何美玲跟着他到台北念书,或是跟着他进到这里当个小小的副厂长,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在他的眼里还是只有汪巧宁。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只是因为她们怀孕了,才把她们开除……”汪巧宁气愤的吼道,她从没这么生气过,真的是气疯了。
“是又怎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石谦听到消息,知道一大群人就聚集在何美玲的办公室外面,他赶紧赶了过来。
汪巧宁没听到他的声音,“何美玲,你把这两个孕妇开除,以后你如果怀孕,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诅咒何美玲,汪巧宁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石谦的母亲,都是因为遇到这种坏老板,才会这么惨,心就更是生气。
这样的诅咒让所有人都倒拙一口气,没有人敢相信这是一向安静、一向善良的巧宁说得出口的话。
连季石谦都不敢相信,整个人僵立在现场。
何美玲也气到整个人不停喘息,眼角瞥见了季石谦,心里更是生气。“汪巧宁,把你的话收回去,跟我道歉,你以为有厂长给你撑腰,就可以这样胡说八道,疯狗乱咬人吗?”
事实上,汪巧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只是太生气了,想到这两个孕妇就这样被扫地出门,真是气到不知如何是好。
“道歉!汪巧宁,不然我立刻开除你。”何美玲直接挑战季石谦,“季厂长,你就容许她这样顶撞长官。还出言不逊吗?”
汪巧宁死都下开口,脸色一片死白,她看向季石谦,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现场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僵着,大气都不敢喘。
她以为他会支持她的,可是在这么多员工面前,何美玲也是主管。
他不可能故意去打击她的威信。
于是他开口。“巧宁,道歉”
汪巧宁全身像是被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任何人的话她都可以不理,唯独他,他只是轻轻两个字,就让她好伤心。
颤抖着唇,汪巧宁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好!我道歉,对不起……”
说完,转身立刻离开现场。
季石谦立刻动身去追,但是临走前,他还是丢下了命令,“何美玲,你签的资遣令我没看过,所以不算;你重拟一份给我,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回去工作,包括那两个女员工。”
话一说完,他立刻离开现场,跑出了工厂,在转角的一个小花园里,看见汪巧宁的背影。
她的背不断抖动,似乎在哭泣。
果然,汪巧宁背对着他,不停流着泪,边擦边流,似乎像是哭不尽一样;季石谦叹了口气,知道她一定在怪他。
走上前去,就站在她身后,季石谦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巧宁说的那句话确实不恰当,加上何美玲那句“有厂长在帮你撑腰”,他没有选择,只能要求她道歉。
汪巧宁看见了他,把眼泪擦干,不想在他面前哭泣,但是她也不想说话,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还是季石谦先开了口,“不要这么冲动,有些话冲口而出,问题反而更复杂。”
“石谦,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这种人,这种不把员工当人的人,没错!妈妈说得没错,我们的命不值钱,但是我们也是人啊!不是狗,昨天对你们还有点用处,就继续养;明天对你们没有用处了,就把我们踢走!”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的员工,更何况是你。”对他这么重要的她……
“我可以道歉,但是那两个孕妇怎么办?没有工作,她们该怎么养家?一个员工就代表一个家庭,代表好几张嘴要吃饭。”汪巧宁说着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石谦,你还记得季妈妈跟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你不会忘了吧?”
季石谦摇头,“我怎么可能忘记……”
汪巧宁看着他,突然好失望的摇头,“不!石谦,你已经变了,当然啊!你当然变了,你现在是厂长了……”
季石谦震惊不已的看着她,听着她说出这样的话,那好似对他失望透顶,他哑着嗓子,嗓音粗嗄,还是硬逼自己开口。“巧宁……”
“你该不会是跟何美玲说好,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她气,所以开始口不择言,每一句都像刺,刺向他。
季石谦受不了,握住她的肩,“巧宁,我拜托你,不要在气头不说这种话,很伤人……”
她住了嘴,不知该怎么回应。
或许她也有些后悔,却不知该怎么回应,或许她是故意误解他、故意伤害他,可是在此同时,她也跟着受伤、跟着心痛。
她叹气,有着很深的伤感,“石谦,也许我们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我不能体会你的为难,我回去工作了,如果要把我开除,也没关系。我说错话,我承认,但是今天的事,我并不后悔。”
说完,她转身就走,只留下季石谦一个人站在现场,他闭起眼睛,努力深呼吸,却难以压抑胸口的疼痛。
这件事之后,季石谦认真考虑,当然不是开除巧宁,而是请总公司把何美玲调走,这个女人还是做她的大小姐就好,她没有办法做到体谅员工,而这一点,就已经给他带来很大的困扰。
他选择一天不到高雄,准备亲自跟何美玲的父亲谈。那个企业家一向明理,相信他可以说服何父。
可是就在他去高雄的那一天,工厂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竟成为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那天,生产线继续运作,汪巧宁安安静静工作,一言不发。平常她总能跟别人热络的交谈,但最近她的心情明显低落。
自从前几天她帮那两个孕妇出头以来,大家都很佩服她,可是也替她担心,深怕有一天,何美玲会拿她开刀。
汪巧宁站起身,准备去倒水喝,事实上,她最近真的心情不好,那天跟石谦分离后,就没再见到他,她说的话可能真的让他很生气。
老天!她好想把话收回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坏过,竟然这样说他,说他变了,她好后悔。
现在想起来,她的眼眶都会跟着泛红。石谦真的很好,她还对他说这么重的话,她真是不应该……
等石谦回来,跟他道歉吧希望石谦能原谅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是那个又傻又笨的女孩啊!而他也没有变,是那个包容她、疼爱她的男孩。
想到这里,汪巧宁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离开茶水间,准备回到工作岗位,但是在她经过走廊时,看见那名没被开除成功的孕妇也正缓慢的经过走廊,这时却可以看见一旁用来制造蒸气熨烫布料的锅炉不断震动!
汪巧宁心里漏跳一拍,立刻上前将孕妇往前挤开,那是出于直觉,她没想到锅炉可能是因为内部压力过大而不断震动。
最后锅炉气爆了!
砰的一声,震动了整个工厂。每个人都吓了好大一跳,大量热烫炙人蒸气不断涌出,涌向了推开孕妇正好站在那里的汪巧宁!
至少数百度高温的蒸气不断涌向她,她痛得不断退后,最后整个人跌倒在地,蒸气很烫,她想逃,可是就在此时,因为刚刚锅炉爆炸引发的震动,让一旁的铁柜也倒下,正好压在汪巧宁的下半身。
虚弱的她推下开铁柜,整个人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大量蒸气仍持续涌向她,但是这次却再也动不了,只能任由蒸气不断扑上她的身子,灼烧着她的手臂。
“救命啊!好痛啊……”
她大声呼救,所有人一拥而上,却被蒸气的热度逼退,有的人提了水来,往她身上浇了上去,也有人想办法要搬开铁柜,但是铁柜太重,一时难以移动。
就在这样的剧烈痛楚中,汪巧宁昏了过去,失去了意识,等到她清醒时,已经在医院,而且是隔天早上了。
她的下半身还是可以移动,可是一动就痛得不得了,左边手臂包满纱布,至今都还可以感觉到那种疼痛,痛楚像针刺,剌得她眼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