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碧落你到底怎么了呢?昨天你到底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到现在也不告诉我。”他走近来,捉住我扬在半空中挥舞的手臂。我的紫红色的格子呢绒裙摆飘起来,掩过伏在脚边的那一片绿茵茵的草丛,长头发被拨乱,一丝丝飞扬起来宛如柳枝,阻隔视线。
“碧落,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
我莞尔一笑,“相信我余佳,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了。”我眼睛忽然一亮,我说:“余佳还记得我们以前在这里用草打了好多好多的结,把小秘密写在纸条上塞进那些结里呢?”
“记得,当然记得的。”他说。
我便撒开他的手,探身去草丛中寻找,我还想找到其中的一个草结,曾经怀着沉重的心情写下的那句话,我想知道它还在不在。
我扒开那些草,找了许久。
“碧落你在找什么?”他问。
我简略回答:“一个秘密。”
过了片刻,余佳走到我面前,挡住我继续寻找下去的路。他若有所思的说:“别找了,我知道你是在找那个女人四年前对你说过的那句话。”
惊愕,我霍地抬起头来看他,慢慢直起身体。他的目光澄澈,这证明他没有撒谎,他是诚实的,原来他真的回过头去找了那个草结,而四年前他其实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
他握住我的肩膀,对我说:“不要相信那些了碧落,她说你的爱情会致人死地,她是个疯子你知道的,她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你听她的话离开了宜昌,而这四年的时间使我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能说你收起了你的爱情,我就会好好的么?”
余佳这一番话仿佛揭开了在我头顶上酝酿一阵小雨的那片阴霾。有些细微的天光就忽然探进来了,照亮渐渐清晰起来的脸的轮廓。
从我离开宜昌的那个春天到今天刚刚好四年,我说,笑起来,微微弯起来的眼角有一朵芙蓉花开,亮晶晶的水珠往复滚动。我一直认为这是我最美好的笑的样子,那么轻和淡。
余佳看着我这样的表情,猛地喊:“呀!碧落,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兴味的问:“还记得我们的那个理想么?为爱情建设一座木头房子。我将这个理想从玻璃瓶里放出去了,我以为你可以抓住了在这个生日送到我手中的。”
他仿佛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久久不能言语,只是一味的凝视着我的眼睛,使他的目光像一枚透明的松脂凝聚到一起。
然而在我生日这天送给我木头房子的却是离郊,他选择在我生日这天回到宜昌,而他说要给我的惊喜竟然就是一个木头房子的模具。
这天为我过生日的有余佳,离郊,和倩倩。大家喝完了可乐喝啤酒,喝完了啤酒再喝白酒,却都一直没有醉。起先都很畅快,高谈阔论。酒喝得越多就越沉默,木头房子的模具就放在天台上面的地上,用一块红绸布垫者。我们三个人围坐在它的周围,都看着它,像是在审视一件鬼斧神工奇特的艺术品,不禁感叹它是这样一件撩人心弦的小东西。
城市的灯火璀璨仍不能驱散天台上微弱的昏黑,这个季节并不容易看到星星,月亮的清辉盈盈洒下来浴着天台上的几株野生的草花,对面江上是有些迷人的,缓慢行驶的船舸,船舷上摇晃的橘黄色小灯泡,清澈的江水自动的排开翻起浪花。我们几个一度想象着,什么时候一定要坐到轮船上,从宜昌的渡口出发,一直向上追溯过去,途经三峡高大巍峨的深山峡谷,再往坨坨河,一直溯游到长江的发源地唐古拉山,然后我们就可以看到绵延的大雪山和广邈的高原草地,西藏那个神秘有丰富传奇色彩的地方就跃然眼前了。
而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木头房子在我心里那样重重的一击,搭建得精致而巧妙,虽然不过巴掌大那么一点点,可是每一根小木条削得光洁整齐,也焊接得十分结实,仿佛旧世纪存留下来的古堡,仔仔细细的在门楹上镶嵌雕花的诡异花纹。
“这个木头小屋我是从一个欧洲人那里赢来的,我和他打了三个赌,我已经赢了两个,他就把这个小木屋让给了我。”离郊骄傲的说,他和余佳都拿着一瓶啤酒重重的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子喝下半瓶酒,离郊问余佳,“你觉得这间小木屋怎么样余佳?”
余佳笑笑,回过头去盯着小木屋失神的看了一会儿,他吸一口气沉沉的说:“是的,没有比这更漂亮的木屋了。”
倩倩饶富兴致的问离郊:“你跟那个欧洲人打了什么赌呢?”
离郊便说:“第一个赌是他赌广州今年冬天不会下雪,可是春节刚一过就下了一阵小雪。第二赌是我赌他的老婆会原谅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的背叛,不久他老婆就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前往中国广州的飞机上了。第三个赌是———”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倩倩忽然跳起来喊:“你们看,烟花,好漂亮的烟花啊!”
是的,滨江公园里又有人放烟花了,升腾上去砰然炸开的烟花仿佛一朵朵盛放的秋菊,拖着慢慢散开的火星坠入江水之中。
余佳在这个时候掏出口琴,他仿佛也有很久没有吹口琴了,我知道每次吹口琴就是他心情最错乱复杂的时候,他是要借那略带嘶哑又浑浊的声音排遣他内心节节溃散的情绪。我没有再去看烟花,而是怔怔的望着他,而他则坐在地上,曲起一只腿,全神贯注的望着面前的小木屋,虽然口琴的声音还是会缓缓的像轻烟一般萦绕到夜空的最远处,最深处。我知道我们都在时间的旋涡里寻思什么。
听到倩倩在问离郊,“第三个赌是什么呢?”
他说:“他赌我的爱情会半途而废,我不信,所以我回来了。他顿了一顿说,我回来了才发现,原来这最后一个赌仿佛是我输了。”
口琴声戛然而止,我也猛地回过头去,烟花依然绽放,断断续续的彩色光芒刷亮了沉默中的夜空,而他的脸却如此沉郁,渐渐的不再清楚。
两只调皮的小老鼠在墙根的一枝枯萎的葡萄藤下面打架,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
17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人在天涯”了。恨是一个看不见的微型伤口,里面漾满过目不忘的痛。是这样的痛使我对小言的恨越加深了,我至始至终都不能原谅他所犯下的错误。余佳又回到装裱店工作,一切仿佛重又归于正常。离郊很快在宜昌一家食品公司上班了,从我们那天在天台上之后,他再就很少找过我了。忽然感觉身边的人都像潮水一样退回去海里了,而我只是被浪推上来的一枚孤单的贝壳。我知道他们都是在有意的回避,而我同样也是,因为我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这变化并不如这个季节里枯木逢春,有一片峥嵘的新鲜姿态,相反,我仿佛一只候鸟那样颠沛流离,不知下一个停泊的地方是不是还有温暖的天气。离郊送的小木屋还在书桌上搁着,沐着窗边一线柔和的绰约晨光。这一线光忽然就被倩倩阻断了,她的手捂住小木屋,嘟了嘟嘴嗔:“还在看呀?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
“哦!”我恍然一惊,将床上的包包一拎,我说:“好了,可以走了。”
于是我和倩倩提着一盅热气腾腾的蟹粉汤,往疯人院去。倩倩感激的说:“谢谢你愿意陪我去,还帮我做了这一锅汤,你知道余佳妈妈是不喜欢我,如果我照顾好她了,余佳也会高兴的。”
我嘟哝一句,“他妈妈也不见得喜欢我。”
虽然如此,却不可否认了,倩倩对我已经分外友好了,我们仿佛在自然而然的建立一种单纯的友谊,这之间没有余佳。
到了疯人院才知道,余佳妈妈今天早上逃跑了,医院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撞上焦头烂额的医护人员。他们说早上她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神经很正常的样子,和医院里另外一个女人在医院后面的小榛树林边晒太阳聊天,很开心的样子,可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把整片榛树林和医院的病房都找遍了。
“她不见之前一点点异常也没有么?”我们问。
“没有啊!”其中一个年轻的护士想了想说:“不对,应该算有那么一点点异常。”
“是什么?”
“她总是一个人躲在病房里织毛线,那些毛线缠来缠去缠了一屋子,也不知道她是要织什么东西,虽然很久她都织不好,却好像很有兴趣似的。我们要是把那些毛线收起来,她就会大发脾气。”
“那她就没有说什么?”倩倩着急的问。
“有啊!她总是自言自语的说三个字,她说什么:不见了,不见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不懂,她是常常说着三个字的,问她她就会哭,哭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当我们把这些转告给余佳的时候,他只说:“去西陵游乐园。”
和倩倩把游乐园找了遍,然后在游乐园中间小湖的桥上停下,是一泊明净的湖,有红金鱼从水底慢慢浮上来张开嘴透气,还有饲养员训练有素的黑天鹅在悠闲的游弋,幽雅的长脖子探入水杉树下面的清凉的湖水里,抬起来的时候从黑色的绒毛里甩出去缤纷的细小水珠,波纹从白栏杆雕刻精致的小石桥这边徐徐荡漾到桥的另一边。它们许多都用嘴剥啄着,细心整理自己翅膀上油亮光滑的羽毛,一派祥和气氛。我倚着雕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倩倩则一直把细高跟的皮鞋跺得噔噔乱响。
实在不明白余佳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都是孩子们玩的玩意儿,就算他妈妈真的逃跑来了这里,我们也没理由找不到她,倩倩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到底在哪儿呢?”
“也许她根本没有来这里。”
倩倩扶住栏杆望向湖泊中那些家长带着孩子们划白色塑胶小船,眼睛水亮水亮,这种明亮使她内心仿佛根本藏匿不住秘密,她是个透明的人儿,两排长长的睫毛忽然往上一掀,扭过头来说:“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找。”
那个迷宫在一片云杉树林的边缘,乳白的石笋在迷宫入口处环绕一圈,呈不规则的椭圆形,金属一样的光芒越过密集的云杉树的针尖。这个迷宫一直通入云杉树林的深处,深处是一片愈渐模糊的墨绿,仿佛螺母纹路一样一圈一圈隐约去了,使人感觉它仿佛一阵龙卷风的风口,而我们就站在中间,直到片刻的平静之后就被席卷。
当我们看到余佳妈妈的时候就惊讶住了,她在白色迷宫门口旁边,倚着一棵大的云杉席地坐着,低着眉,神情专注,在她手里不停绞弄的是一条长长的红色丝绒围巾,她一会儿将它缠在手腕上,一会儿铺开了捂住那张因为欢喜而渗出笑来的脸,又扯下来用凌利的手指将它撕扯,可是怎么扯也扯不破它,于是恼羞成怒的将它扔到地上,抬起脚来就要踩上去,我惊慌的冲上去抢过那条围巾,捡起来扬在手中问:“你从哪里来的这条围巾?”
她站在我面前,呼呼喘气,拳头捏起来,防范似的看着我,眼睛里两束炙烈的火光以燎原之势扑过来。“是她送给我的,我自己织不好围巾她就送给我了,她说我戴这条围巾好看。”
“她是谁?”我追问。
她忽然一把抢走我手中的围巾,迅速退到迷宫入口处的大幅介绍迷宫里面好玩东西的画报前边,她大声喊:“我不知道她是谁啊!她只肯告诉我她的姓,我想那么漂亮的女人姓秦也是很好听的。”
“秦?她姓秦?”我被重重击了一下,这一下使我脑子里所有汇聚的思绪猛一下飞起来,蹿上蹿下。我想是她么?我在玻璃橱窗后面见过这条围巾,在她那里似乎也见过的。
余佳忽然从身后跑过去,他按住他妈妈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