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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去?”妈妈追著问。
“我只是要出去换换空气。”我说,在玄关穿上了鞋子。妈妈追出来喊:“依萍,你没
有拿雨衣!”
我接过雨衣,披在身上,在细雨中缓缓的走著。沿著和平东路,我走过了师范学校的大
门,一直向六张犁走去。六张犁的山头,一片烟雨凄迷,几株零星散落的小树在风雨中摇
摆。我踩著泥泞,向墓地的方向走,然后停在爸爸和如萍的墓边,静静的望著这两个一先一
后成立的新家。墓碑浴在雨水里,湿而冷,我用手抚摸著爸爸的墓碑,冷气由墓碑上直传到
我的心底。我闭上眼睛,凄然伫立。
我彷佛听到妈妈在唱:
“待你归来,我就不再忧伤,
我愿忘怀,你背我久流浪!”
眼泪从我闭著的眼睛里涌出来,和冷冰冰的雨丝混在一起,流下了我的面颊,滴落在墓
碑上面。
暮色浓而重的堆积起来,寒风扬起了我的雨衣。我那件黑色的毛衣上,缀满了细粉似的
小水珠。四周空旷无人,寂静如死。我默默的站著,忘了空间,也忘了时问,在这蒙蒙烟雨
中,我找不到那个失落的自己。雨慢慢大了,暮色向我身上压了过来,远处的山、树木,都
已朦胧的隐进了暮色和雨雾里。我站得太长久了,雨滴已湿透了我的头发,并且滴落进我的
脖子里。“你从不记得带围巾!”
谁说话?我四面寻找,空空的山上,除了烟雨和暮色之外,一无所有。天黑了,我拉了
拉雨衣的大襟,开始向山下走去。泥泞的山路使我颠踬,昏暗中我分不清楚路径,我不愿迷
失在这夜雾里,我已经迷失得太久了。
远处有一点灯光,我向著这灯光走去,走近了,我认出是那个熟悉的刻墓碑的小店。越
过这小店,六张犁小市镇的灯光在望了。我已从死人的世界又回到活人的天地中来了。在灯
光明亮的街道上,在熙攘的人群中,我模糊的想起了“明天”。明天,应该是现实的日子
了,我不能再在心境恍惚及神志迷乱中挨过每一个日子。明天,我又该去谋事了。一年前握
著剪报,挨户求职的情况如在目前。而今,我已没有“那边”可以倚赖。如果找不到工作,
就算压制自尊,也没有一个富有的父亲可供给我生活了。明天,明天,明天,这个“明天”
就是我所希望的一天吗?
在雨中回到家里,一个蓝色的航空邮简正躺在我的书桌上,何书桓!我颤抖的拾起信
笺,拆开封口,迫不及待的吞咽著那每一个字。通篇报导著国外的情形,物质生活的繁华,
只在最后一段,他用歪斜的笔迹,零乱的写著:
“到纽约已整整一个月,置身于世界第一大城,看
到的是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心底却依然惶惑空
虚!依萍,我们都有著人类最基本的劣根性,或者,我
们并不是犯了大过失,只是命运弄人,一念之差却可造
成大错。你说得对,时间或可治愈一些伤口,若干年后,
我们可能都会从这不快的记忆里解脱出来,那时候,希
望老天再有所安排——使一切都能合理而公平……”
信纸从我手上落下去,我抬起泪雾朦胧的眼睛,呆呆的凝视著窗子。是吗?会有那一天
吗?老天又会做怎样的安排?
窗外,蒙蒙的烟雨仍然无边无际的洒著。——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