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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朦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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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你也去睡吧!”

    我连喊两声,妈妈才“啊”了一声,回过头来问:

    “你要什么?依萍?”“我说你也去睡吧,”我说,奇怪的望著妈妈。“妈,你在想什
么?”“哦,没有什么,”妈妈站起身来说:“我在想,时间过得好快。”我目送妈妈的身
子走出房间。时间过得好快?这是从何而来的感慨呢?是的,时间过得真快,尤其在它践踏
著妈妈的时候,看著妈妈伛偻的身子,我感到眼睛潮湿了。烟雨朦朦26/469

    正像爸爸说的,陆家的人不会被病折倒,我很快的就复元了。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我又
恢复了原有的体力。一次大病,一份失而复得的爱情,使我比以前深沉了许多。我变得喜欢
沉思,喜欢分析。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思和分析之后,我把我所遭遇的,全归罪于“那
边”。我发现我是更不能忘记“那边”的仇恨了。只要一闭上眼睛,雪姨、爸爸、如萍、梦
萍、尔豪、尔杰的脸就在我眼前旋转。得病那天晚上所受的侮辱更历历在目,旧的仇恨加上
新的刺激,我血管中奔流的全是复仇的血液,我渴望有机会报复他们,渴望能像他们折辱我
一样去折辱他们。可是,在这复仇的念头之下,另一种矛盾的情绪又紧抓住了我,这是我难
以解释的,我觉得我又有一些喜欢爸爸了,或者是同情爸爸了。难道他用金钱在我身上堆积
起来,竟真的会收到效果?我为自己“脆弱的感情”生气,为了坚强我自己,我不断的强迫
我往坏的一面去想,爸爸的无情,爸爸的鞭子,爸爸对妈妈的戕害……这种种种种的思想,
几乎使我的脑筋麻痹。

    书桓也比往日来得沉默了,常常坐在窗前独自凝想,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猜测他是在
想念如萍,而感到妒火中烧,我不能容忍他对我有丝毫的背叛,那怕仅仅是思想上的。一次
病没有使我从仇恨中解脱出来,反而把我更深的陷进仇恨里去,我变得极端的敏感和患得患
失了。我怕再失去书桓,由于有这种恐惧,“那边”就成了我精神上莫大的压力。书桓太善
良,“良心”是他最大的负担,就在和我相依偎的时候,我都可以领略到他内心对如萍的负
疚。一天,他对著窗口叹气:

    “如萍一定恨透了我!”他喃喃的说。

    我的心脏痉挛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妒嫉使我浑身紧张,我沉下脸来,冷冷的说:“想
她?何不再到‘那边’去?”

    他看著我,然后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他的手臂缠在我的腰上,额头顶著我的额,盯住我
的眼睛说:

    “你那么坏,那么残忍,那么狠心!可是,我却那么爱你!”

    然后,他吻住了我。我能体会到这份爱情的强烈和炙热,我能体会这爱情太尖锐,太紧
张,太不稳定。这使我变得神经质,变得不安和烦躁。书桓不再提出国的事了,相反的,他
开始进行一个报社的编译工作,他不断的说:

    “结婚吧,依萍,我们马上结婚,今天或者明天,或者立刻!”他怕什么?怕不立刻结
婚就会失去我吗?怕他自己的意志不坚定吗?怕对如萍的负疚压垮他吗?“那边”,“那
边”,我什么时候可以从“那边”的阴影下解脱?什么时候可以把“那边”整个消灭?“依
萍,明天起,我到某报社去做实习记者了。”一天,书桓跑来告诉我。“恭喜恭喜!”我
说。“有了工作,我就决定不出国了。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处处倚赖父亲,我要先自立,然后
我们结婚,怎样?”

    “好。”“依萍,婚后你愿意和我父母住在一起,还是分开住?”

    “嗯?”我心里在想著别的事。

    “你愿意另租房子吗?”

    “嗯?”“依萍,你在想什么?”他走近我,注视我的眼睛。

    “想——”我顿住了。“噢,没有什么。书桓,当记者是不是有许多方便?”“你指哪
一方面?”“我想查一辆汽车的主人是谁,我知道车子号码,你能不能根据这个查出那人的
姓名和住址?”

    “你——”他狐疑的望著我:“要做什么?私家侦探吗?”

    “哦!”我笑了,转开头,不在乎的说:“是方瑜想知道。那车子里是个流氓,曾经用
车子拦她,方瑜想知道了去告他!”

    “真的吗?”书桓仔细的看著我:“好牵强的理由!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还是告诉我真
话好些。”

    “你能不能查出来?”我有些生气了:“能查就帮我查一查,不能就算了!我自有我要
查的理由,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说实话,我没办法查。”他摇摇头:“不过,我有个朋友,或者他可以查。”“那
么,你帮我查一下。”“很重要吗?”书桓皱著眉问。

    “并不很重要,但是我希望能查出来。”

    “好,你把号码写给我!”

    我把那辆川端桥头所见到的小汽车的号码开了出来,交给书桓,他看了看说:“希望你
不是在做坏事。”

    “你看我会吗?”我反问。

    “唔,”他笑笑:“靠不住。”

    三天后,书桓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

    “魏光雄,中和乡竹林路×巷×号。”

    “好了,”书桓望著我说:“现在告诉我,你要找出这个人来干什么?”“不干什
么。”我收起了纸条。

    “依萍,你一定要告诉我!”

    “那么,我告诉你吧,这人是雪姨的姘夫!”

    “依萍!”书桓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有证据?”

    “我只是猜想。”我轻描淡写的说。

    “依萍,”书桓抓得更紧,他的眼睛深深的凝视我:“依萍,你饶了他们吧!”
“哈!”我抽出手来,走开说:“我又没有怎么样,饶了他们?他们行得正又何必怕我,行
得不正则没有我,他们也一样会遭到报应,与我何干?”

    “那么,依萍,你答应我不去管他们的事!”

    “你那样关心他们干什么?”我愤愤的问:“还在想念如萍是不是?”“依萍!”书桓
默然的摇摇头。

    “好吧,我正要到那边去,陪我去去如何?”我试探的问。

    “不!”书桓立即说:“我不去!”

    “怕见如萍?”我问。“是的,怕见如萍。”他坦白的说:“无论如何,我对不起如
萍,我不该追了她,又甩掉她!”

    妒火又在我胸中燃烧,我烦躁了起来。奇怪,我对书桓的独占欲竟强得超乎我自己的想
像,就连这样一句话,我都觉得受不了!我无法忍受他为如萍不安,这使我觉得他对我不
忠。最起码,如萍在他心中依然占有一个位置,否则,他就根本不会对她负疚。这种思想牢
牢的控制著我,我甩甩头,向门口走去。“你到哪儿去?”“那边。”“依萍,”他追了上
来:“你想把刚刚得到的情报抖出来吗?”“不,只是想看看爸爸!”我大声说,不耐的瞪
了他一眼:“用不著你为他们担心,告诉你,书桓,我的力量还不足以粉碎他们!假如你不
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吧!尤其是你对如萍又不能忘情……”“依萍,”他打断了我,皱著眉
说:“你怎么变得这样小心眼?学得如此刻薄!”“我刻薄?”我挑起了眉毛。

    “好了,好了,”他立即偃旗息鼓:“算我说错了,我道歉,别生气,小姐,最好我们
别再吵架了。”

    我咽回了已经冒到嘴里的几句气话,别再吵架了。真的,我们吵的架已经够多了。我默
默的走到玄关去穿鞋子,何书桓跟了过来,坐在玄关的地板上,用手托著下巴,呆呆的望著
我。我穿好鞋,看到他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又对自己待他的态度感到抱歉,我到底是怎么
回事呢?我那样爱他,为什么又总要挖苦他,挑剔他?弄得两人都不愉快?于是,我把手按
在他的手上,歉然的笑了笑:

    “书桓,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到底去做什么?你父亲又没有派人来叫你。”

    “病好了之后,还没见到过爸爸,而且,我也想出去走走了,关了这么久,多气闷!”

    他对我摇摇头:“依萍,我知道你不会想念你爸爸的,你对他没有这样深的感情!如果
我猜得不错,你心里一定有个坏念头。依萍,你第一次的报复举动差一点葬送了我们的爱
情,请你听我一句,别再开始第二次的报复。”

    “你别说教,好不好?难道我不可以去看我父亲?”

    “当然,你可以。”他闷闷的说。

    我注视著他,对他微笑了。把头凑过去,我安慰的低声说:“再见!乖乖的,帮我在家
里陪陪妈妈!”

    “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他依旧闷闷的说:“你想去看看雪姨她们的脸色,你又在享受
你的胜利。”

    “我的什么胜利?”“你又把我抢回来了!”“哼!”我冷笑了一声:“别把你自己估
得太高,大家都要‘抢’你!我可没有抢你哦!”

    “好了,又损伤了你的骄傲了!”何书桓说,把我拉过去吻我,轻声说:“早些回来,
我等你!”

    我走出家门。这正是下午,太阳很大。我叫了一辆三轮车,直驰到“那边”。是的,我
又要开始一次报复了,我已经得到雪姨的秘密,还等什么呢?他们曾那样欺侮过我,折辱过
我,压迫过我,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站在院子里,我嗅著那触鼻而来的玫瑰花香,复仇的
血液又开始在我体内奔窜,使我有些兴奋和紧张起来。

    客厅中很安静,这正是午睡时间,大概其他的人都在睡午觉,客厅里只有尔豪一个人,
(难得他居然会在家。)正在沙发椅中看报纸。看到了我,他的脸色变化得很快,马上显得
阴沉暗郁,冷冷的望著我。我走进去,旁若无人的把手提包放在沙发椅子上。尔豪按捺不住
了,他跳了起来,怫然的说:“依萍,是你?你居然没病死?”

    我一愣,立即笑了起来,想起那一晚,他曾怎样嘲谑我,使我感到一份报复性的愉快。
怎么样?书桓到底回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愤怒让我觉得开心,我神采飞扬的挑挑眉毛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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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好,你们一定也过得很好很愉快吧?”

    “当然,”尔豪说:“我们这里没有人装病装死。”

    我有些生气了,但我仍然在微笑。

    “如萍在家吗?我特地来找她的,”我怡然自得的说:“我预备十月结婚,考虑了很
久,觉得还是请如萍作女嫔相最合适,如果她在家,我要和她商量商量!”

    我这一棍够厉害,尔豪顿时涨红了脸,他伸著脖子瞪著我,像只激怒的公鸡。好不容
易,他才压制著怒气,吐出三个字来:“不要脸!”“不要脸?”我笑了,愤怒使我变得刻
薄:“这屋子里倒是有个很要脸的女孩子,正躺在医院,为了打掉没有父亲的孩子!”尔豪
的脸色由红转青,停了半天才点点头说:

    “依萍,你的嘴巴够厉害,我承认说不过你!但是,别欺人太甚!”说著,他转身向屋
子里走去,走到客厅门口,又转回头来,慢慢的加上一句:“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知足一点
吧!”

    我望著他隐进屋里,不由自主的愣了愣。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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