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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芙湘收起画架,勉强笑着。「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吧。」昨天去看完霍伯母后,一整个晚上都是她那张神智恍惚的脸,还有剑渊充满憎恨的眼。万千愁绪,她无法成眠。
程佩玉好担心。「你每天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一下课就冲向餐馆打工,忙完餐馆的粗活回到住处,都已经晚上十一、十二点了,还要常常熬夜赶报告或交画作……唉!你这样蜡烛三头烧,身体不出问题才怪!」她就住在芙湘隔壁,是芙湘的室友兼同学,很清楚她每天的作息。
程佩玉进一步劝道:「芙湘,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为何一再拒绝你母亲的经济支持?」
程佩玉是芙湘的大学同学,大一入学时,她并不知道芙湘竟然是政党大老的独生女,因为芙湘完全隐瞒这项事实,等到她无意中发现真相后,惊讶得不得了。
因为芙湘是全班最节省,也最拚命打工的女孩,她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是靠她自己,还要努力地存下每一分钱,作为未来到纽约求学的费用。
经过五年的朝夕相处,也成为芙湘最要好的朋友后,程佩玉才慢慢得知芙湘的苦衷——她约略地说明自己父亲的亨通官运全是牺牲好友而换来的,所以,她无法忍受继续住在那个家中,更不愿接受父母亲的任何资助。
芙湘脸色一黯。「算了,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佩玉,你知道我家里的状况……」她知道母亲一直很想资助她,但只要想到家里的每一分钱都像是沾上霍伯伯的鲜血,她便陷入严重的自责中。
「好,我知道了。」程佩玉叹气,她知道芙湘很固执,不过,她就是欣赏她这一分傲骨。
佩玉转移话题。「对了,你吃饭了没?走吧,我们一起到学生餐厅用餐,咱们可是多年好友,一起来纽约念书本来就要互相帮忙,今天让我请你吧,下回再换你请我,好下好?」心地善良的程佩玉知道芙湘的经济状况很不好,她不露痕迹地想帮助她。
「不用了,谢谢你。」芙湘感激地道。「不过我有事得先去办一办,下次再一起用餐吧。」
「可是,芙湘,你的脸色真的很差耶,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去办个事就回教室。」
婉拒程佩玉后,芙湘便匆匆步出教室,直奔注册组。
幸好注册组的职员还剩一人在办公室里,没有全部去用餐,芙湘趋前对一名男职员道:「你好,我是宋芙湘,来缴交杂支费用。」
「宋芙湘?」男职员打开电脑查询,一脸疑惑。「你所积欠的所有学费早在前天就缴清了啊!」
什么?芙湘愣住了。「不可能啊!我前天并没有来交钱。」
「真的缴清了!」男职员继续按着电脑键盘。「电脑记录里面没有你任何积欠的费用。」
怎么会这样?芙湘觉得好怪异,她紧接着问:「那么,你可以帮我查询是怎么缴清的吗?例如,你们的收据是开给谁?」
「这个嘛……」职员继续操作着电脑。「喔,找到了,是从一个私人帐号直接汇进本校的。」
私人帐号?顿时,芙湘心跳漏跳了一拍,一个名字也闪入她脑中——
但,不可能!不可能啊!
「请你告诉我那个私人帐号的名字,」她语气坚定地要求。「这是我的学费,我有权知道!」
职员想想也对,毕竟这是学生自己的私事,便顺口道:「是一个叫做霍剑渊的私人帐号汇来的钱。」
霍剑渊!真的是他!
芙湘脸上怱青忽白,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耳畔又响起数日前,他那寒彻入骨的语调——
宋芙湘,你不用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对你还有任何留恋,我只是在施舍你!对!施舍!施舍的同时,我也一并羞辱你的父亲,讥笑满身铜臭味的他为何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我只是想嘲笑你们宋家,你听清楚了吗?
虽然紧咬着牙关,但芙湘的身子还是不断地发抖……剑渊!他为何要一再地伤害她?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脸色惨白的芙湘,霍地转身冲了出去。
第七章
芙湘直奔纽约市立医院。
她当然知道霍剑渊任职的医院,因为全纽约——不!全美国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华裔的医学金童。
更何况,不久前,各大媒体和报章杂志,还以最大篇幅大肆报导了他以无人可及的精湛医术,完成了那个最困难的心脏手术。
不顾一直发痛的胃部,芙湘气喘吁吁地奔入医院内,问明护士后,她便直闯心脏科所属的楼层。
一出电梯,芙湘又冲向护理站问护士道:「请问霍剑渊医师在哪里?」
护士狐疑地看着她。「你是病人家属吗?找霍医师有什么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帮我联络他!」
护士眼底仍充满怀疑,常常有爱慕霍医师的女人直接追到医院来,因此,她以为芙湘也只是无聊的爱慕者,便冷冷地道:「我不清楚,如果你想让霍医师看诊,请直接去预约他的门诊。」
芙湘激动地吼着。「请你告诉我,我一定要马上见到他!」她无法忍受这么大的耻辱,一定要立刻见到霍剑渊,把话说清楚。
护士的脸色更加不耐烦。「小姐!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大吼大叫!如果没别的事请你离开吧,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可是——」
芙湘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护士突然双眼一亮地盯着她后方,她反射性地转身——果然,身穿医师白袍的霍剑渊正由一间病房内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芙湘立刻冲上去。「你为什么——」
「跟我来!」
剑渊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早在汇出钱的同时,他就知道芙湘一定会来找他,对于她的出现,他一点都不意外。
进入专属的办公室后,霍剑渊冷漠地道:「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你心底很清楚!」芙湘气愤地吼着。「霍剑渊,你到底要把我羞辱到什么地步?对!我知道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们霍家,但,你一定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自尊吗!就算我是宋华泰的女儿,也有权保留最后的尊严吧?你替我缴清学费是什么意思?」
霍剑渊面无表情地点起一根烟。「没什么意思,反正只要有人替你付清学费就好,你何必管钱是怎么来的!反正你们宋家的人都很爱钱不是吗?」
这下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他之所以会替芙湘缴清学费,纯粹是不忍见到她再为金钱所苦。但,他拒绝承认这一点,更不肯对芙湘解释这些。
「够了,霍剑渊!请你不要再羞辱我!」芙湘的双颊因怒气而胀得通红,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论如何,这笔钱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筹出来还你,请你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怒火冲天地吼完后,她转身便奔出去。她不要又在剑渊面前落泪,她要保留最后一点残余的自尊。
泪眼模糊地搭电梯直接到一楼,她闷着头往前冲。她不想让路人看到她脸上的泪,所以,也没有注意自己竟然正在闯红灯……
「叭叭叭——」一辆直驶而过来的汽车在撞上她之前,发出尖锐的喇叭声,芙湘吓得转过头,尚未回神,一只有力的手臂已把她整个人往后一拉!
惊魂未定的她撞入一具男性的怀抱中,抬起眼,便看到怒不可遏的霍剑渊。
「你在做什么?」剑渊咆哮着。「宋芙湘,如果你真的想死可以去跳楼或跳河!不要造成交通混乱,更不要害了别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芙湘冲出他的办公室后,也紧急地追了出来。但看到她闷着头穿越车流不息的十字路口时,他整颗心惊恐得都快停止跳动了!他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她,把她由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放手,我的事不要你管!」芙湘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泪眼盛满太多的委屈和羞辱。对!父亲是对不起霍家,但,剑渊怎能一再砍伤她的心?她已遍体鳞伤了啊。为了那个悲剧,难道她所承受的苦痛、所流的泪会比他少吗?
「你要去哪里?」霍剑渊又窜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诫自己不用管这女人要上哪去!但,他就是无法移动脚步,无法丢下情绪很不稳的她。
「不用你管!」芙湘含泪冷笑。「霍大医师,你说得很对,就算我想死也不能造成交通混乱,关于这一点我会「虚心改进」。你的说教结束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宋芙湘,站住!」
「让开,你放手!」
就在两人拉扯成一团之际,更可怕的胃痛在此时重击着芙湘,尖锐的撕裂感由胃部扩散向全身……
她很想甩开霍剑渊的箝制,但巨大的痛楚让她全身冷汗直冒,眼前的景物开始发黑,她终于无力地倒下……
「芙湘?宋芙湘——」
以最快的速度,霍剑渊抱起昏倒的芙湘又冲回医院,并立刻召来许多医生会诊。
经过缜密的全身检查后,胃肠科的主任一脸严肃地对剑渊道:「我们查到她昏迷的主要原因了——胃出血!病人有很严重的胃溃疡现象,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会变成胃炎,甚至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后果。还有,我们还发现她严重贫血,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所导致,我会安排她住院,等她清醒后再做一些检查。」
出血?胃溃疡?胃炎?营养不良?剑渊完全呆住了,不!他很想否认自己所听到的,芙湘她——她的身体状况居然这么糟糕?
学医的他很清楚会造成胃溃疡的原因:工作压力太大、饮食失调、或是三餐不正常,胃酸分泌太多……如果放任不管,真的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
望着躺在病床上,小脸毫无血色的芙湘,他的内心被巨大的力量冲撞着。自责、悔恨、不舍、怜惜……等情绪盈满全身,他不敢去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他只知道他的心已揪成一团。
他想起自己曾经无情地护骂她,说她装模作样,明明家财万贯,却又假装一副清寒的样子,简直叫人作呕!
他的眼底又浮起芙湘租来的简陋公寓……她,真的过得很辛苦吗?那些泡面跟吐司面包真的是她的主食?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真的不懂这个小女人在做些什么?!
他更不懂自己:明明一再告诫自己要远离宋芙湘,不用去管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但,看到她虚弱苍白的表情,他自以为坚固的心防便寸寸崩溃了……
「霍医师,」一旁的护士问着。「请问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那么她的住院手续……」
「我去办!」勉强自己集中精神,霍剑渊深深地看了仍在昏迷的芙湘一眼后,缓缓地迈开沉重的步伐。
替芙湘办好住院手续后,霍剑渊由她的背包中取出一串钥匙,按照上次的记忆,又来到她租赁的小公寓。
芙湘必须住院检查并调养身子,所以,他打算去她的住处帮她整理一些衣物带到医院去。
以钥匙打开门锁,还没推开门,隔壁房间却冲出一个东方女孩——程佩玉。
她紧张地瞪着霍剑渊。「你是谁?你……手上怎么会有芙湘的钥匙?」
霍剑渊淡淡地瞥她一眼,没说话便走入房间。
「喂!你到底是谁啊?」程佩玉很紧张地跟进来。「难道你是闯空门的?你再乱来我可要报警了!」
霍剑渊平淡地开口。「别紧张,我是芙湘的朋友,她因为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我来帮她拿些换洗衣物。」
佩玉惊叫。「什么?芙湘胃出血?难怪……难怪从中午后她就没有再回教室,也没去打工……」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