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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星。鼻粱高挺,嘴唇棱角分明,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紫衣白肤,对比强烈。
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神异的魅力,全没露出丝毫凌厉气势,单单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已使人心胆俱寒。
下方所有人都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他就飘零在他们上空二十余丈高之处,但他们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也即是说,假设他们闭上了眼睛,会彻底地不知道他正向他们俯冲而来!
所有人一阵心悸,要知他们这等级数的高手,既然在这深夜里并不多点火把、多架火盆,正是自信视觉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辅助,可有可无,黑夜其实对他们的战力毫无影响。
只因他们都已培养出一种接近第六感的触觉,尽管毫无痕迹,但只须有人接近,心灵即现警兆,只须敌人的兵刃所指,皮肤及气机立生感应,针对性的反击随之而发,无不中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从天而降的这个敌人身上。
刚刚误导他们心灵警兆的杀意就是最好证明!
“咕咚!”
有人心神崩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但这声音在此时此刻的凝滞环境里,竟无与伦比的刺耳!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仿佛那人吞下的不是口水,而是一块千钧秤砣,堵在了所有人的胸腹。
“呼……”
金帐忽地掀开,佗钵龙行虎步而出,哈哈长笑,“裴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似乎给他笑声里的豪气所感染,所有人均感压力稍减,忙不迭凝定意志,提聚功力,试图对抗这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心灵压迫。
半空夜风呼啸而过,可是石之轩全身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一尊浑然天成的玉质神像,忽而微微一笑,顿时天地充满生机与活力。
似乎他已成了宇宙永恒且唯一的中心,而无论是夜空,群星,还是明月,都只是他的陪衬之一。
“可汗能借生死关头的大恐怖挣脱本人遥遥施与的精神枷锁,恢复本来心境,令本人稍感欣慰……可惜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所有人心头一沉,包括佗钵在内,都感到信心大受打击,气势徒降——原来敌人的无形攻击早已展开,而己方竟一无所觉!
就在这一瞬,石之轩眸子一凝,剑指探出,直指佗钵。
佗钵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石之轩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于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刃,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刺在他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
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从天而降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神魔!
在剑指既定的刹那,朦胧月光似流水般波动起来,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一闪而逝,千万道剑刃随之浮现在石之轩周遭,仿似清凉月华凝聚而成的水晶宝剑,美轮美奂。
所有人遍体生寒,无不感觉洒落在身上的月华带着无孔不入的威胁,似乎下一瞬就会变成敌人所掌控的利刃,狠狠刺破自己的肌肤血肉。
“保护大汗!”
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三十余人不由自主地腾身而起,刀枪斧钺直指长空。
下一刻,石之轩倏地一动,千万道晶莹剑气环身一绕,一头水晶长龙赫然俯冲而下,如同瞬移一般沉下十余丈空间,径直出现在三十余个腾跃而起的高手之中,摇头摆尾,蜿蜒游动。
“叮叮叮……”
密如疾雨的兵刃交击声响彻长空。
蓬蓬血雾眨眼间就将水晶长龙染成血晶长龙,失去气息的人体和断成两截的刀枪斧钺下饺子般不断跌落。
血晶长龙一个优美盘旋,轰然撞向佗钵。
“动啊!”
佗钵心底声嘶力竭地狂吼,然而浑身全无一丝力气,整个人直愣愣地僵立在帐门前,眼中噙着浑浊泪花和无尽恐惧,任由血晶长龙将他吞噬。
似乎吞下了一粒不足挂齿的尘埃,血晶长龙毫无停顿地冲入帐门,蜿蜒龙躯一寸寸没入金帐。
帐门前空空如也,似乎佗钵从未存在过!
片刻后,无数武士蜂拥而来,最先冲入金帐里的将领们,看着帐中地毯上的龙形血迹,以及同样空空如也的金帐,无不手足冰寒。
“嗖!都给我嗖!掘地三尺也要寻回大汗!”
指挥一众金帐武士的步离可汗暴跳如雷,却掩盖不了他自己满头冷汗,背部锦袍湿润一片,打鼓似的心脏几欲跃出胸膛。
以金帐为中心,大地上飞快地亮起无数火把,往来流动,穿梭不休,嘈杂的蹄声响彻夜空,一顶顶帐篷被撕裂践踏,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孩童相拥而泣,惴惴不安……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更令无数突厥勇士终生铭记,诉与后代!
…………
远远的一座矮丘上,身披黑袍的毕玄持矛策马,凝立不动,人与马一齐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
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毫无情绪,那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般,动中带静,静中含动的目光死死倾注在火光闪烁的金帐附近。
无穷战意如烈焰般轰然升腾,人与马随时可冲锋而出,发出惊天一击!
“气息消失地无影无踪,令我丝毫感应不到……”
毕玄轻叹一声,手中重达九十九斤的月狼矛黯然垂下。
到了他这层次,区区一个大可汗完全不放在他眼里,毕竟死了一个大可汗,还有十数个至乎数十个小可汗随时候补,抢着上位,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未必比佗钵差到哪里去。
而他真正看重的,还是能否为大突厥诛除裴矩这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以逸待劳,以有心击无备,他对这次截杀信心十足,只要他人马合一,穷尽毕生之力聚于月狼矛尖,发出倾世一击,将目标击伤即可——世上绝没有人能够在他这一矛之下安然无恙,包括他自己都会遭受极重的反噬,跨下骏马亦会当场倒毙!
一旦目标负伤,行动不畅,且暴露行踪,之后的围追堵截,完全可由金帐附近的数万突厥狼骑代劳。
可惜现实岂能尽如人意?
裴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和强大,各种神通秘术层出不穷,令他特意开封的“月夜之痕”重矛全无用武之地。
第五一一章惹不起躲得起
晨风习习,两骑并行在直通皇城的朱雀大街上。
杨坚压低声线,“据可靠消息,突厥金帐月夜遭袭,三十余高手顷刻丧命,佗钵大可汗被掳,生死不明。
十数万狼骑疯了一样将整个大草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搜到裴矩和佗钵的半根毫毛……”
长孙晟浑身剧震,目露惊骇,“怎么可能?裴矩的武功无论如何高强,也没可能在数万金狼骑和三十余高手的严密防备里来去自如!”
“初闻此事,我也不敢置信……”杨坚深吸口气,苦笑道:“但这千真万确,是与大周交好的铁勒诸部特意传来的确切消息。”
长孙晟渐渐冷静下来,近日靠着赵王宇文招父女和闻采婷两方或明或暗的帮助,他终于在宇文赟面前露了露脸,成功捞到了一个实职,有了参与朝会的资格。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后发先至,渐渐追上裴矩和杨坚时,却忽闻这个足以震惊天下的消息,心里不可谓不苦涩非常——原来他与裴矩的距离不仅未曾拉近,反而越落越远。
既然是铁勒传来的消息,那么真实性毋庸置疑!
众所周知,论及人口多寡,铁勒其实才是大草原第一部族,突厥仅能排第二,可惜铁勒诸部一盘散沙,甚至还自相残杀,突厥族内部虽也分出了大大小小的山头,但到底一致对外,因能死死压制铁勒诸部,占据大草原霸主的地位。
铁勒诸部的有识之士想要统合整个铁勒部族的意愿已非一日,然而碍于种种因素,始终力有未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方设法地打击突厥势力,向突厥的敌国出卖消息就是最惠而不费的选择。
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孙晟终于理清了思路,暗叹之余,目中精芒闪烁,与杨坚对视一眼。
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对裴矩的深深忌惮以及加强合作,联手应对裴矩的意愿,除非他们愿意俯首称臣,否则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裴矩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杨坚拱手道:“某先走一步!”言毕策马小跑,直追前方的一辆缓缓行驶的朴实马车而去,那是大左辅李穆的座驾。
长孙晟瞥了眼杨坚的背影,微微垂下眼帘,冷笑一闪而逝,“若我仍一心一意在中原经营,倒真不得不被你利用,成为对付裴矩的一把利刃,可惜我早已另有计划……”
此次裴矩所展现的惊世骇俗的武功固然让他感到压力徒增,但细思之下,其实突厥感到的压力更大,无形中对他在突厥落子极有帮助。
…………
大朝会乃是议定大政之处,国家威严所钟,甚或还会高悬“正大光明”牌匾,怎都不可能公然讨论刺杀、掳掠敌国君主之类的事件,尽管朝会上的诸多重臣对此事早已心知肚明。
于是,朝会之后,宇文赟照例在偏殿召见了三位宰辅,询问裴矩虏获了突厥大可汗的后续处理。
尉迟迥再次抢先道:“裴矩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俯首可拾一国之君的性命……如此人物,委实太过危险,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生异心,对陛下不利?
万望陛下早作打算!”
如今他已如愿囊获相州总管(主掌邺城在内的山东六郡精华之地)之职,后两日就要出京赴任,可这并不妨碍他临走前继续给裴矩上眼药。
更何况,明确表达对另一个重臣的排斥和疑忌,同样是位极人臣者打消皇帝猜疑的生存方式之一。
果然,宇文赟一听此言,固然未曾表示赞同,但看向尉迟迥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许,“裴太傅对朕忠心耿耿,尉迟爱卿切勿再作等莫须有的质疑!”
杨坚目光如炬,如何看不出来宇文赟并不是当真不忌惮裴矩的武功,而是他缺乏魄力,欺软怕硬性格决定了他在面对裴矩这等无法抗衡的力量之时,第一选择不是排斥和诛除,而是恐惧和服软,然后强行催眠他自己忽略此事,尽量保持现状。
就像从前他无法抗拒宇文邕,只能强迫他自己顺从宇文邕的意志一样!
“可惜了……”
杨坚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失望,明白借助宇文赟的忌惮打击裴矩的意愿彻底落空,唯有采取另一措施。
当下他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谏言道:“陛下曾许诺若是裴太傅能够取来佗钵的人头,便准其裂土封王,不知陛下欲要将裴太傅封为郡王还是亲王,封地何处?”
宇文赟颇有小聪明,顿时明白了杨坚话语中的暗示,不由稍感欣慰:还是岳父真心为朕打算!不错,朕惹不起却也躲得起,何不借封赏之机将裴太傅遣去封地,把这大威胁远远踢开?
略一沉吟,宇文赟有了计较,颔首道:“大后丞所言有理,朕乃天子,金口玉言,岂可毁诺?不过裴太傅的王爵封号及封地如何措置,还需等裴太傅回朝后再行磋商。”
顿了顿,又道:“如今裴太傅拿下佗钵,大扬我大周国威,突厥接下来会如何反应?诸卿不妨畅所欲言。”
尉迟迥当仁不让,“微臣以为,吾等大可趁突厥群龙无首之际,发兵二十万直取突厥金帐,微臣毛遂自荐,愿为先锋!”
杨坚暗骂一句无耻,也跟着道:“大右弼言之有理,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荡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