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耙子看看易安,又回头看看门外在她这‘出头鸟’的带领下越靠越近的围观群众,气势见软:“我兄弟的亏也不能白吃。”
莫黛见好就收,乐意给他这个台阶:“今晚大家在这敞开了玩,记我的账,这位大哥的医药费该怎么算,咱就怎么算。”
耙子还不满意:“你当老子缺这几个钱?信不信老子可以堆钱烧死这傻逼,我兄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但要台阶,还想留面子。
易安看着那胖子又踢了两脚趴在地上的少年,可他全无反应,怕是休克了。莫名心悸,默默安抚自己:只要是同情心还没死绝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好受。
为了成全健在的同情心,所以易安决定日行一善,把手机递给莫黛,回身从茶几上捞起两瓶酒,对围着少年的几个人淡声说:“劳请给腾个地方。”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耙子,耙子拉长着脸:“又想玩什么花样?”
易安也不管他们让不让,直接往少年身边走去:“这是我今天才认得干弟弟,你们把他打成这样都不算完,还想连他这条命一起收了?这可不好!”
先右手,啪的一声;再左手,啪的又一声——两堆碎玻璃,在她和耙子之间,摊了一道,也不用等耙子点头,混子们早已条件反射的跳出去老远。
易安屈右膝抬脚,腰身一下俯,脱下右脚高跟鞋,丢在一边,接着同等节奏的脱掉左脚高跟鞋,丢在另一边,赤足踩上碎玻璃片,缓行其间,如履平地。
看着眉头都不皱一下,脸上甚至露出享受日光浴般惬意表情的易安,耙子的脸白了。
好像是在进行一场唯美的走秀,易安从容的由碎玻璃彼端来到耙子眼前,地面留下一趟血迹,她竟笑起来:“你看,我这当姐姐的两只脚都受伤了,可抵得过你兄弟的一条胳膊?”
耙子硬挤出个冷哼:“看你也不容易,老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就不说什么了,我先带我兄弟去看医生,要是我兄弟有什么不妥,咱们再接着算。”
说完果断带人离开,只是看那背影,总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压迫感一散,大家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小七有贺久彬等人照应,莫黛冲到易安跟前,蹲下身要去查看她的脚:“安安,你这是干什么?”
易安浑不在意的拉起莫黛,自嘲的笑笑:“这事啊,让我想想怎么说,嗯——文雅点叫装腔作势,粗鲁点就叫装逼。”
莫黛心疼的:“大不了再让他们讨点甜头去,犯得着搞得这么吓人么?”
“你再跟他们磨叽会儿,就等着付上一大笔工伤死亡赔偿金吧。”又漫不经心的:“说起来,你比我更懂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道理。”
耙子等人前脚出门,警察后脚就到,救护车也跟来了,虽然没放音乐,可酒吧里还是吵得人头大。
见医护人员将担架放在少年身边,莫黛转过身,背对易安:“我背你。”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休克多时的少年突然出声:“囡囡……”
易安瞬间僵硬:“南南?”
一只冰凉的血手突然贴上她左脚踝,那里有一块胎记,红色,硬币大小,状似枫叶。
今天她身着旗袍,没穿袜子,胎记露在外面。
察觉异常的莫黛转过身,惊诧出声:“小七你干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她,而是握住易安脚腕,或因虚弱,声音透出无助,似是哀求:“别走。”
易安侧转过身,正对少年,慢慢蹲下,伸手撩开遮了他半张脸的湿长发丝,指尖扫过他的眉眼,颤着声:“你……”
、第二章 麻木
莫黛推门进来,一眼看见本该躺下的易安闲靠着床栏,大概因为受了伤,肤色呈现一抹病态的苍白,目光似投在窗外灯火阑珊处,专注地都没发觉她的到来。
回手轻轻带上病房门,安静的盯了她一阵儿,到底忍不住:“都成病号了,还不好好休息?”
易安这才回神:“小伤,不碍事。”稍顿,接着问:“他怎么样了?”
莫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噢,你说小七啊,没事,都是皮外伤,过个几天就能生龙活虎的到处蹦跶了。”来到病床前,拉过椅子坐下:“照比小七,你这伤才更叫我肝疼,你说你怎么想的啊,光脚踩那玻璃渣子,看着就觉得慎得慌。”
易安随口回说:“伤在脚底心,不容易被看到。”
莫黛蹙眉:“这算什么歪理?”
易安没心思纠缠这个问题,直接岔开话头:“那个小七……本名是叫什么的?”
这话头一起,果然成功转移莫黛注意力:“原祈——原来的原,祈望的祈,顺子当时就是这么跟我介绍的。”又解释:“这个‘祈’和‘七’听着蛮像,他又是吧里最小的,所以大家都爱管他叫小七。”
易安轻声重复:“原祈……”带着点鼻音的升调:“嗯——最小的?”
莫黛点头:“十八周岁零五个月。”
易安目光迷离的慨叹:“十八岁,正当好年华。”右手搭上左手,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视线终于清明,对上莫黛,戏谑:“你倒是清楚。”
莫黛看着易安手上动作,暗忖这枚蓝钻戒指并不见得多出彩,可易安却珍之甚重,先前试探,被她一语带过,可见不想多提,那自己也权当没注意过吧。
“我可是正经生意人,理当规避各种触犯刑法的风险,那孩子嫩的跟棵水葱似的,不查查身份证,万一真是童工咋办?”
易安睨着她:“嗯,正儿八经的奸诈生意人。”又问:“你说你知道今晚是怎么回事?”
莫黛定定看了易安一会儿,而她则目光坦荡的回望她。
从相识之初,易安就给她种凡事漫不经心的淡漠感觉,就连她特意提到池北亭,也不见易安有多大反应,却突然关心起个素昧平生的少年,这真匪夷所思。
不过既然易安感兴趣,莫黛也乐意陪她闲磕牙,从果篮里捞出个苹果,纸巾一擦就往嘴边送,啃了两口后,才慢悠悠的:“说来话长啊!”
易安好脾气的:“没事,你慢慢说,我时间多得很。”
莫黛被苹果噎着了,猛拍胸口,咽下后:“我以为你会说,‘那你长话短说’。”
易安笑笑,不置可否。
莫黛撂了苹果:“谨防死于非命,这玩意先不吃了。”想了想,苦笑:“小七是顺子介绍来的,说实话,当初我第一眼看见这孩子,就知道他不是个省心的主,长得太招眼不说,性子也不够驯服,而且顺子说这孩子是高知家庭出身,只是不久前父母出了事,他才跑到咱们这来,我觉得他不适合端这碗饭,可顺子为人仗义,他之前也是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才跑我这来当驻唱歌手,没少帮我,因为求学才离开,大概觉得和小七兴趣相投,才跟我极力推荐,我不好推脱,只好说先试着,头俩月也没闹什么乱子,倒是因为有他在,晚上来玩的同龄人竟一下子多了不少。”
“不久前,有个常来的男孩过生日,一群十七八的少年少女跟来给他庆生,其中有个叫苏霓的,只见了一面就疯狂的迷恋上了小七,上个礼拜那丫头过十七岁生日,想让小七陪她,结果小七很不耐烦的跟她说,他早就有了约定终身的恋人,并且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他们彼此相爱,即使暂时不在一起,也不会背叛对方,让她死了那条心。”
莫黛说到这里,看了眼易安,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才继续:“苏霓还不相信,结果小七直接翻出手机相册里他和个女孩抱在一起睡在床上的照片,苏霓伤心了,就去跟人家学为情自杀,写了封乱七八糟的遗书,什么生不能当小七的人,那就去死当小七的鬼,然后喝药,结果死到半道,疼得受不了,哭爹喊娘的打电话求救,被她爸妈及时送到医院,捡回条命,后来我才从常来那男孩口中得知,这个苏霓,竟是咱们这区警察局副局长苏世雄的宝贝独女。”
易安始终安静的听着,莫黛叹了口气:“今晚来找茬的那人姓赖,具体叫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他手下人都喊他一声‘耙哥’,他是咱们市里唯一一座娱乐城的总经理郎伟业的打手头子,而提到郎伟业,混这个圈子的都知道,那就是贝建成养的一条狗,至于贝建成……”冷笑一声:“那可是苏世雄的小舅子苏霓的亲娘舅。”耸耸肩:“理顺了关系,一切不言而喻。”
易安却说:“不够圆滑的处理人际关系,吃亏在所难免。”
莫黛并不认同易安的说法:“喂,这种事要处理起来得心应手,那绝对是个中高手,哦,也就是俗称的花花公子,小七还是清纯少年郎一枚,别拿池教授那水准来要求别人。”
老半天不见易安反应,莫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想什么呢?”
易安释然一笑:“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是我的思维模式出现偏差,被刻板效应禁锢住了,正在检讨。”
莫黛眨眨眼:“刻板效应——由部分推知全部?那个‘部分’是谁,池教授还是……”
易安打断她:“一个故人。”
“故人?”
易安已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
第二天一早,易安本打算去看看原祈,可莫黛却说他昨天处理完伤口,吊了两瓶消炎药,半夜三更的,连跟守在他床头的彬子都没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至于原祈住哪儿,没人知道。
听了这话,易安失了会儿神,之后笑笑,说要回家养着。
出乎莫黛意料,脚心受伤的易安,才第二天就没事人一样的下地行走。
莫黛左手一只保温桶,右手一兜红苹果,身后还背了个帆布包,老妈子似的追在易安身后大呼小叫:“哎呦,我的祖宗呦,您老脚丫子不疼呀?慢点,再慢点啊!”
易安的这处房产,就在医院对面的住宅区,莫黛陪她回来,进门之后,把身上负重卸了,揉揉肩膀搓搓手,环视一圈才开口:“听池教授说你喜欢买房子,而且买的还都是五层以下的。”
易安打开冰箱给她拿了瓶纯净水:“嗯,我不善理财,不敢尝试高风险投资,可这年头人民币贬值太快,兴许省下买个西瓜的钱存进银行,取出来的时候,也只够买粒芝麻了,虽说就市场大形势看来,房地产泡沫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终会破灭,然而我们这里是三线城市,房价不存在夸张的虚高成分,我首选的是学区房,其次是适合养生的新城封闭小区,最后是商业中心、企业密集区,我这种小市民的小打小闹,承担的风险不高,或许等哪天心血来潮,就把它们统统处理掉,融资注入到扩充酒店中,这样稳当些。”
恰好易安此次回来就住这里,生活必需品准备的很齐全,说话间已为自己泡了杯茶,端着茶杯:“至于小池说的五层以下。”云淡风轻的笑笑:“嗯,这个高度,跳下去的伤亡概率相对来说会低很多。”
莫黛早就拧开瓶盖,喝了几口:“什么?”
易安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望向窗外,笑着说:“闲着的时候,总是生出种荒谬的错觉,想象着自己站在窗边,看着永远也到不了的天边,一不小心就会不由自主的纵身一跃。”
莫黛看看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房间,又看看易安平静的侧脸,笑着说:“原来你也怕死啊!”
易安声音也很平静:“我怕给别人添麻烦。”
莫黛把纯净水放在茶几上:“你这家伙,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又拍拍身边位置:“过来坐下,给我看看你的脚丫子,这一路走的那叫个虎虎生风啊,连我这健全人都追不上。”
易安端着茶走过来坐下,纠正道:“一则:除了脚底的小伤,我大概应该也算是个健全人;再则,你脚蹬九公分细跟鞋,又拎又背几十斤,我要分担你还不肯,哪能快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