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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理所当然地道:“你带路啊。”
她疑惑地问:“到哪儿去?”
“去你家啊。”
芷阳好笑地道:“我好像没邀请你。”
他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看她,“老朋友了,到你家拜访一下不为过吧。”
“可是你总该知会我一声。”
“这不就说了。”
“哪有这样的?右转。”
他依她的指示转弯,“如果不方便,今天就先送你回家,认认门,改天再拜访。”
“左转。”遇到红灯停车,芷阳道:“也没什么不方便,不过我没有买菜,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前面就是市场了,刚好可以买呀,”
芷阳看着他道:“我还没见过这样到人家里做客的呢。”
买好菜重新上车,芷阳警告道:“我的手艺不精,不好吃我可不负责。”
凌云志忙道:“我得再买一样东西。”
“什么?这些够吃了,我家里没冰箱。”
凌云志发动车子,看了她一眼道:“胃药。”
芷阳瞪他,“好啊,我顺便买包泻药放在你碗里。”
“也没你这样招待客人的。”
“什么人什么对待法嘛!”两人相视而笑。
良久,凌云志才缓缓道:“你真的变了好多,以前拿几句话激你,你就会气鼓鼓地不理人了。”
“所以我说,你为老不尊,喜欢为难我。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为人处世之道,很多都是你教我的。”
凌云志深深看她一眼,时间是多么奇妙的东西,能将一个人改变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凌云志环视着十几平方的小公寓,一张床,一个书桌,两把椅子,一台电视,一台洗衣机,一台电脑,一张立桌,一个立柜,其余的都是书,吊铺上、书桌上、立柜旁,书堆得到处都是。床上的幔帐放下,里面隐约看出凌乱的被褥。
“不好意思。”芷阳下意识地将幔帐拉得更紧一点儿,“地方小,又乱,没想到会有客人来。”她住的是筒子楼,两家共用一个厨房,一层楼共用两个洗手间。她拉开书桌旁边的椅子道:“你先坐,看会儿电视,要不然玩玩电脑,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凌云志点头,看着芷阳套上围裙出去了。书桌上摆着各种建筑设计的书,他随手翻了翻,里面圈圈点点做了不少眉批,桌上铺着一张联合大厦的设计规划图。书桌上面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旁边的铁架子上有几瓶简单的化妆品。难以想象,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平均每个月收入五千多块,居然会住这样的地方。
芷阳推门探进头来,“凌总,要不要先洗把脸?”
“好啊。”
她递给他一条新毛巾,指给他洗手间的位置,等他洗过脸回来,床上的幔帐拉开了,被子已经折好,原来扔在椅子上和洗衣机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凌云志笑道:“动作挺快嘛。”
芷阳尴尬一笑,故作轻松地道:“训练出来了。你坐,饭一会儿就好。”
“我帮你。”
“不用,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你看电视吧。”她把遥控器抛给他。
“对了,芷阳,”凌云志突然道:“下班之后不要叫我凌总。”
“遵命,学长。”芷阳关上门。凌云志听到走廊里有人问:“芷阳,你男朋友啊?”
“不是,老同学。”
他有片刻的失落,随即摇头失笑,自己在想什么呢?难道希望芷阳承认吗?
“开饭喽。”芷阳拿出两个杯子,凌云志开了啤酒,为两人斟满。芷阳首先举起杯子道:“来,为老朋友重逢,干一杯。”
“干杯。”
“尝尝我的手艺。”她期待地看着他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然后他点点头道:“嗯,虽然不及大师级水准,不过也算可以了。”
芷阳笑得很开心,很少有人说她做的菜好吃,实际上她很少开火,一个人嘛,怎样都可以对付一口饭吃。凌云志真的很给面子,每样菜都吃得很香。他给她讲第一次去印度餐馆吃饭,将调料当成菜来吃,闹了好大的笑话。芷阳静静地听着,一直在笑。她这间小屋,除了父母,几乎没有人来,她没什么朋友,同事在一起就上酒店,上卡拉oK,偶尔跟柳宁去大排档,邻居和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她每天早出晚归,面熟的打声招呼而已。有时候周末买了菜自己煮,也不过是想感受一下家的味道而已。
收拾完碗筷,芷阳遭:“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烟。”
“我平时不吸烟。”
“以前我爸爸常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结果得了咽喉炎,被迫戒掉了。”
凌云志道:“我只在心情不好,或者工作压力大时吸烟,当然应酬的时候也免不了。”
芷阳打量他,“我猜,你吸烟的机会很少。”
“怎么讲?”
“很少见你心情不好,你总是微笑,感觉有点高深莫测,应付工作好像也很轻松。”
他苦笑,“离开校门之后,渐渐变得不爱笑了。对了,明天陪我回母校看看吧。”
“好啊,”芷阳喜道,“刚好明天钟……”她忽然想到也许凌云志和钟岩并不想见面。
凌云志追问:“明天怎么了?”
“啊,我是说明天中午我约了人,后天吧。”
凌云志直觉地问:“谁啊?男朋友?”
“才不是,是……”她犹豫着该不该说。
凌云志见状站起身道:“不早了,我该走了,后天我再传你。”
“也好。”
她看着他系好安全带,终于还是道:“我明天约了钟岩,你要不要一道?”
他发动引擎,迟迟不回应,最后道:“我不确定钟岩想不想见我,你有我的手机号码,随时联络我吧。”
车子驶出住宅区的楼群,芷阳放下手臂,心中更加疑惑,究竟什么事情使这对好兄弟冷淡至此呢?
钟岩临时有事失约,芷阳便拨了凌云志的手机。从公交车上下来,他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芷阳迎上前,凌云志道:“车子停在那边,我们走进去吧。”
“好啊,毕业四年,我还没回来过呢。”他们首先路过社区服务社,休闲广场中间新修了一座音乐喷泉,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启动,澄清的池中遨游着一些金鱼,人行路上用新的瓷砖铺过,还开了两家咖啡座。
凌云志叹道:“这里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秋日的午后还有些微热,但清风适时为人们带来凉爽,运动场上依然热闹非凡,有人在放风筝,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在踢足球,有人就只是坐在微枯的草地上吹风聊天。
凌云志兴致高涨,脱掉西装交给芷阳,加入最旁边几个闲打篮球的学生,抢球、带球,投篮,中!动作一气呵成,博得围观学生热烈的喝彩。他微笑着转头寻找芷阳,目光下意识掠过双杠区,看见她站在双杠下面,朝他挥挥手中的矿泉水。
他将篮球还给那些男孩,朝她走去,近乎迷惑地道:“我记得有一次,你来这儿找我,就坐在这架双杠上,穿了一身的白。”
芷阳的心激烈地跳动,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没有察觉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道:”我都已经不记得因为什么事情,可是就是很清楚地记得你坐着的样子,你说奇不奇怪?”
芷阳垂下头,收拾自己惊喜的希望和强烈的失望,讪讪道:“是吗?我忘了。”
他穿上西装,将瓶中余下的水一口气喝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彻底地放松了,今天应该穿休闲装运动鞋出来才对。”
芷阳艰涩地笑:“老了,都玩不动了,走吧,再到别处看看。”
远远地看到图书馆和科技馆,芷阳本能地搜寻那几条长凳。可惜,回忆已经被换掉了,原来放长凳的地方改成了一排排的塑料扶手椅,凌云志坐下来,仰头靠进椅背闭上眼睛,“真是老了,打两下球就累得不得了。”
芷阳呆呆地走向印象中的地方,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来,虽然身下的长椅已变,但依然能够感觉得到坐在这里等他到来时的那种紧张和期待。
他张开眼,视线中没有她,转头才发现她跑到最角落那边去坐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她,这情景如此熟悉,他的鞋尖碰到了她的鞋尖,在她头顶轻声道:“在想什么?”
她猛抬头,拉回思绪,悄悄告诉自己:放下,已经放下了。她站起来道:“走吧,要不要到图书馆里看看?”
“好啊。”他望着她率先离开的背影,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在这里发生的一些事,只是他不敢确定,是那次的事情吗?是和他有关的吗?
走出图书馆来到生活区,望着自己曾经住过四年的地方,感觉亲切又遥远,不知道曾经生活过的那间屋子生活着什么人,曾经躺过的那张床躺着什么人。
路过餐厅,凌云志突然提议:“不如我们去买饭票,今天晚饭在这里吃啊。”
芷阳笑道:“你忘了,周末餐饮管理处不上班的,连加卡都不能,谁卖饭票给你?”
“对噢。”他搔搔头,“我一时高兴,忘了。”
“除非你拜托学生用人家的就餐卡,你付现金。”
“算了吧。”他恋恋不舍地走离餐厅门口,“前面是主教学楼,进去看看。”
他们一层楼一层楼地闲逛,走过曾经上过课的教室,曾经做过实验的实验室,曾经进去办事的系办,曾经跟老师沟通的教研室。上到六楼,芷阳不走了,整层楼都是学生会的地方,在这里有最多她和他的回忆。他回过头来,体贴地问:“走累了?”
芷阳摇摇头,跟上他的脚步。会议室的门居然开着,一个女孩背靠着桌子质问站在她对面的男孩,“就算你做得对,至少你先和我说一声啊?”
男孩无奈地道:“我以为你能明白。”
“我明白什么啊?我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啊!”女孩气得发抖,转身就往外走,看见他们俩,惊疑地停下脚步。男孩也注意到他们,走上前保护性地揽紧女孩的肩头。
芷阳扯了扯凌云志,“咱们走吧。”
“嗯。”他朝他们微笑着挥了挥手,就听女孩问:“什么人啊?怎么有点面熟?”
“不知道。别管了,咱们锁上门去吃饭吧。”
待那两个学生走得远了,凌云志才道:“原来每年都有这种戏码上演,不单是我们有争执啊。”
芷阳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当年的不愉快,尴尬地道:“那时候我太任性,考虑问题太简单,就像你说的‘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哈,”他干笑,“那几句话你还放在心上?”
“没有,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有所感悟而已。说真的,那一年,你教会了我好多东西。”
“其实,”他深吸了口气,“当初我也有错。我对你的期望太高,总觉得你需要更多的磨练,没有想过一个大一女孩子的承受能力。事情搞得那么大,无论谁落选都无法泰然处之,事先,我应该帮你分析一下利害关系的。”
“都过去了,”芷阳轻笑,“不经过磨练,人怎么会长大,你也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我们不是又相见了吗?又何必在乎年轻时那些不愉快的事呢?”
“你说得对。”他激动地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到餐厅去,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热心的学生,肯将就餐卡借给我们。”她感觉到他温暖坚实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曾经的依赖和信任仿佛又一点一滴地回来了。只是,他不会知道,当年她无法承受的,不仅仅是落选,还有他对她的感情的背叛。
六点整,他们回到休闲广场,成双成群的学生和家属在广场上散步,看音乐喷泉,放完了六首曲子,有人开始组织露天舞会,从六七十岁的老人到十来岁的孩子都自动组织起来跳舞。
凌云志躬身施礼,“小姐,赏脸跳支舞吧?”
“荣幸之至。”
“谢谢。”他挽着她下了舞池,时间仿佛倒退了七年,他的大手像舵,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