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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变心的翅膀。
近四点钟,芷阳从树阴背后走出来,有点不适应那火热的太阳,感觉头晕目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寝室,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都去上课了。今天下午是什么课?想不起来,算了,跷已经跷了,又何必在意会不会点名。她已经够晦气,不在乎多些倒霉事儿。
大概是哭得太累,她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感觉口干舌燥,心中像有一团火,身上却阵阵发冷,眼前杂乱地晃着好些人影,耳边嗡嗡声不停,好吵。
突然,父亲的背影出现了,他挽着另一个女人,两人越走越远,母亲满脸坚毅,既不阻挡也不掉一滴眼泪。芷阳焦急地呼喊:“爸爸,别走,爸爸,你不要我和妈妈了,你不要这个家了。妈妈,你说话呀,妈妈,爸爸……”
有人在她耳边轻唤,“芷阳,芷阳,醒醒。”
芷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寝室大姐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唔。”她发现自己盖着被子,浑身都是汗,窗外天色昏暗,桌上亮着台灯,摊着几本书。
“几点了?”
“快八点了,我们下课回来,发现你睡着,发低烧,喂你吃了几片药也没有醒。她们去自习了,我留下陪你。”
“谢谢你,大姐。”
“谢什么,还好退烧了。你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给你。”
“不,我不饿。”
“总要吃一点吧,你先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芷阳望着那晕黄的灯光,眼睛又湿润了,身边的人总是在默默地关心她,照顾她,而她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不愿去体会。她又想到凌云志,今天一定吓到他了,自己不该那么激烈的,毕竟大家都是出于关心,他一定将她视为不识抬举又自以为是的小孩子了。
晚上,同寝的姐妹回来都热心地询问她的身体,没有人提及其他的,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识相地不去触及她的伤心事。
芷阳在寝室躺了两天,哭过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了,渐渐学习去接受各种各样不想面对的事实。钦兰和梁蕾来看她,闲聊了几句。临走时,钦兰交给她一个信封,她抽出来,里面是一张钞票——是她当时扔下的钞票,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的泪又来了,捏着那张钞票放在胸口,她知道,如果之前还有什么挣扎徘徊,在这一刻,她的心已经完全沦陷了。她同样知道,陷入的只是她自己,且不说这当中有一个叶钦兰,即使没有,他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因为他对每一个人都那样体贴温柔。
但至少,她应该向他说一句抱歉。芷阳想着,就拨了凌云志的电话,但是他不在。
她换了衣服走出寝室楼,春日的夕阳温暖柔和,就像他一样,照在人身上舒服极了。她走过宽阔的网球场,走过人流拥挤的餐厅,走过幽静淡雅的图书馆,走过高大雄伟的教学楼,走过美丽浪漫的休闲广场,在运动场前停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在运动场就在体育馆。
她看见他的吉它放在第一架双杠边上,她走过去拿起来挎在肩上,翻上双杠坐着,很快就捕捉到篮球场上的身影。他正飞身而起,投中一个漂亮的三分球,钟岩和他击掌欢呼,郭人杰显然是另一队的,招呼同伴打起精神开球。
凌云志神采飞扬地挥动双手,示意问伴继续努力,抬眼望过来,不见了吉它,他一愣,然后就看见了芷阳。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白色运动鞋,抱着他的吉它静静地坐在那儿,薄薄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他有片刻炫惑,随即微笑了。这时钟岩和郭人杰都看到了芷阳,拍了拍凌云志的肩膀,挥挥手大家散了,三个人朝她走来。
凌云志走在最前面,打量了她一番才说:“你完全好了?”
芷阳点点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没事,”钟岩挥挥手,“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郭人杰拿了三个人的外套,分别递给他们,“来得正好,芷阳,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她把吉它交给凌云志,从双杠上跳下来,钟岩顺手扶了她一把。
她站在凌云志面前,扯起一个诚恳的微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为我的幼稚和任性,同时也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
“应该的嘛!”钟岩亲切地拍拍她的肩头,“走吧,再去吃一点,你瘦得不像话。”
芷阳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走了,你们去吧,我要回去补功课了。”她毅然转身走开,听到钟岩的声音在说:“这小丫头变得怪怪的。”
远远的凌云志的声音传来,“她长大了。”
“她长大了!”芷阳多希望自己真的完全长大了,但成长的历程岂能如此简单?自以为长大有时比幼稚更可悲。
第三章
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芷阳在心中埋怨凌云志,这么多年了还来打扰她的清梦,害她连着三天都没睡好。公司仍然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留下的人小心翼翼,生怕被炒;要走的人尽量示好,希望有所转机。有关新老总的传闻丰富多彩,什么年轻有为啊,风流花心啊,铁面无私啊,还有说是总公司韦董的乘龙快婿,更有甚者,说是什么归国华侨,哈佛大学的高才生。芷阳怀疑,他们到底有几个人见过他本人。说也奇怪,这位新老总神神秘秘的,来了也不露面,不知在搞什么鬼。
七点五十九。芷阳的百米冲刺又破了纪录,她新买了一双三百元的高跟鞋,据卖鞋的人说用斧子劈都劈不坏。眼见前面斜插过一个人,天杀的,收不住了!
比芷阳预想的还要惨烈,她整个人几乎弹出去,结结实实地吻上水泥地面,额头和鼻子火辣辣的,眼前群星飞舞,视野中先是一片黑,再是一片白,天,她要晕了。
“小姐,你没事吧?”
“唔。”芷阳的手撑着地面,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半天,那阵眩晕感才过去,那个人一直在唤:“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架起来。
芷阳直觉的反应就是甩开他质问:“你干什么?”糟糕!隐形眼镜撞掉一只,左眼看东西模模糊糊,拐带右眼也发花。
“对不起,我只是想扶你起来。”那人的声音嘎然而止,像被噎到。
咦?这声音这身形怎么有点熟悉?像——
她抬头就掉进一双惊喜的深潭里。“芷阳?”凌云志喊,几乎将她的耳膜震破,“怎么是你?”他激动地抓住她双肩,“真的是你。”
芷阳尴尬地笑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他察觉她的无奈,迅速放手,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正要开口,手机便响了。
“对不起,”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电话,“喂?是我。什么?好,我马上来。”他匆匆看一下表,“真对不起,我有急事,我们改天再聊。”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不放心地问:“你是在这家公司上班吧?”她吓了一跳,被动地点点头。
“那就好。”语音未断,他人已经进了大门。
芷阳良久才回过神来,就这么走了?刚才不是在做梦吧。鼻子和额头还疼着呢,不是做梦。想想自己刚才就像个傻瓜,连句话也没说,一点不像他遇见老朋友那样惊喜。看来他已将七年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千二净,只有自己仍然耿耿于怀。为什么有关他的点滴都记得那么清楚?“改天再聊”,他好像很肯定他们会再见似的。奇怪!他究竟到这里做什么?平静的心无端掀起波澜……
甩甩头,不想了,上班要紧。上班?芷阳醒悟,飞速冲进大厅,电子表上清清楚楚地显示,八点过五分!总机小姐探出头来,心不在焉地喊着:“何芷阳,迟到五分钟,扣除本月奖金20%。”
天杀的凌云志,她和他犯冲!
凌云志放下手中的合约,攒紧眉头,这种条件纪青山都可以签,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从中吃了多少回扣。现在人家一听老总换了人,立即停止拨放资金,工程被迫停止,于效益和信誉都是极大的损失。
他点燃一只烟,临行时总公司董事长韦吉康的一席话犹在耳边,“纪青山是只老狐狸,H市子公司是个烂摊子,这个烂摊子只有你能收,这只老狐狸只有你能治,董事会早就有人向我提出他的事,但是有部分董事被他笼络,所以只有真正抓到他的把柄,才有办法让他下台。现在我把担子交给你,放手去干吧,我做你的后盾。”
这个担子他能扭得起来吗?来H市是对还是错?
他想起了早晨的一幕,坦白说他当初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希望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遇到熟悉的人。她变了!他抽出她的人事资料,照片上的女孩浅浅地微笑着,长发披肩,摘掉眼镜露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仍然保留着小女孩的纯真倔强,多了一分明媚温柔。现在的她稳重成熟,衣着得体,那张险上还隐约带着他熟悉的自信。七年了,很多人和事都并非刻意去记忆,但心底的影像却始终未曾磨灭,如今赫然破土而出,清晰得令人心惊。终于明白上次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第一次她就认出他了,他却没有认出她。第二次的相遇又如此匆忙如此突然,不过没关系,同在一幢大楼里,有的是机会接触。
只是,这是否可以算是一个新的开始?或者算是一种缘分的延续?
何芷阳!芷阳!阳光下的芷幽草!
不知为什么,他对于那天她坐在双杠上的印象特别清晰,感觉就像一株风中小草,孱弱苍白,却有种倔强的韧性,散发着淡淡清香。
听老人们说,芷幽草状似水稗草,生在水边,清晨起雾的时候,香气最盛,十里之外都可闻。人们往往寻香来找盛开的鲜花,却不会想到是草的香气。
再看一看她这几年的业绩,干得不错,俨然已是设计部的顶梁柱,凭心而论,足够资格接替马升文了。看来时间真的可以令人成熟,如果七年前她有现在一半的成熟稳重,就不会闹得不欢而散了……
春假之前,学生会传出消息,说钟岩要被撤职,因为他的法学课没及格。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学生会干部不允许有补考。假前的最后一次例会,钟岩正式宣布辞职,整个宣传都霎时陷入愁云惨雾之中。春假还有社团旅行,宣传工作一大摊,突然没有了带头人,一切工作都乱了。凌云志虽然暂代宣传部长之职,但是他的事情太多,总是找不到人,副部长王佼为人过于和气,没什么魄力,新人便都看着芷阳做事。
叶钦兰私下里曾对她说:“用心干,你有希望接替钟岩的。”芷阳吓了一跳,于情于理都不会轮到她,一是她资历太浅;二是王佼是副部长,理当他接任才是;三是还有两位大二的学长在部里干了一年半了,哪有她的分呢?但是,如果她能够成为第一个部长级的大一学生,又是何等的荣耀,起码是对自己才华和能力的最好证明。
整个春假旅行计划中,芷阳几乎一手包揽了全部工作,宣传海报当然是她打主力,另外创意设计,贴海报,组建宣传队,包括传达消息跑腿之类的她都于,累得自己筋疲力尽,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这次活动搞得很成功,宣传规模比以往都大,效果也很好。坐在旅行车上,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芷阳有种空前的自豪感和满足感。连唐老师也说,这次的宣传工作搞得不错。
在车上睡了一觉,芷阳感觉精神好多了,疲惫去了大半。青青湖外围是一大片草地,湖边还有丹顶鹤群,大家穿着泳衣跳进湖里游水,捧起岸边晒得热乎乎的黑泥埋在身上,据说可以美容,保养皮肤。湖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就二米多,但是水凉,玩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