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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认识呀,可是她却装做不认识我,害我以为那天认错人。”男孩抱着球坐在地上,鼓起两颊。
“你喊那丫头什么?”
“芸姐姐呀。”小男孩理直气壮的答。
“小子,你确定她真的是你认识的芸姐姐?”
“当然!她当然是我的芸姐姐,她姓广,叫天芸,广天芸!对不对?”
“你家住哪里?”穆丰洹问道。
“我哥哥说,不能对陌生人透露家里住址。”
“要不然你家……”
“包括电话。”小男孩甚至不给穆丰洹留半点情面,就爽快拒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坏人,也没有人说坏人不能戴着一副老土的眼镜装斯文。”
穆丰洹按着眉心,确定这男孩铁定和那丫头是同挂的,要不怎么只在乎他戴什幺眼镜。他掏出名片,顺便在背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拿回去给你家人,请他们联络我。”
小男孩瞧了瞧名片。“总经理呀,和我哥哥不能比耶!”他话说一半,又睁大眼睛。“你是我哥哥的死对头!”
“嘿,你确定会把这张名片交给你哥哥吗?”他皱起眉,完全听不懂这男孩究竟在玩哪出自言自语的烂戏码。
“当然会,我哥哥才不会放过你咧。”
他压根儿不想管这男孩嘴里的“哥哥”,只想快点通知丫头家里的人,好替她报个平安。
“告诉『你哥哥』,就说丫头在我那里,请他尽快和我联络,懂吗?”
小男孩见他脸色不善,害怕的抖了一下。“你是不是绑架芸姐姐,想跟我们要赎金?”
穆丰洹翻个白眼,抓起他。“听清楚,那叫保管,不叫绑架!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绑架——”有哪个肉票像她一样吃好穿暖?
“喔,那就是失踪罗,难怪哥哥找她找得心急,大家还骗我说芸姐姐回英国去了,算我聪明没上他们的当。”
“嘿,小子!你想不想听我唱歌?”受不了小男孩罗唆,他决定祭出绝招!
“什么?”小男孩一脸懵懂。
穆丰洹不等他反应,便开始大唱起那荒腔走板,俨如行军军歌的“娃娃兵”,吓得男孩登时脸色翻白,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娃娃国、娃娃兵,金发蓝眼睛!娃娃国王胡须长,骑马出王宫……”
低哑浑厚的歌声,让男孩全身吓得发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这首娃娃兵好恐怖,有如魔音穿脑。
“娃娃兵在演习,提防敌人攻,机关枪,哒!哒!哒!原子弹轰、轰——”
“呜呜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见男孩再也受不了的哭着跑开,穆丰洹在后头挥手提醒他。
“记得要通知你哥哥和我联络呀,”
唉,这世上究竟何时才会出现懂得欣赏他“娃娃兵”的知心人呢?
穆丰洹轻手轻脚的起身,暗黄小灯照着广天芸熟睡的小脸,那圆润又天真无邪的睡颜,俨然是全天下最动人的景致。
见她连睡觉都紧抱着他的手臂,穆丰洹忍不住笑了。被人依赖需要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的好。以前的他,已经习惯孤独,即便身边有个人作伴,心里仍旧感到飘浮未定,就像是缺了一角的拼图。
而今,他总算找到那遗失的部分,无论往后日子怎么过,只要有她陪,就足以圆满他未来的人生。
他低头轻吻她的小脸,好不容易工作暂告一个段落,今天他按时下班,陪她上餐厅吃顿饭,过些时候他要告诉她,近期会安排和她奶奶见个面,带她回大宅里住个几天,也许两个在他生命中同样重要的女人会一拍即合。
穆丰洹轻笑,低低的嗓音有种安定人心的温暖,他顺手拉高棉被,却不小心惊动了她。
“我睡着了?”天芸揉揉眼,打个呵欠。
“继续睡,我去书房看点文件。”
“陪我睡。好不好?”她暧昧的眨眨眼,搂上他颈项。
听出她弦外之音,他哼声气。“想得美,我只是在哄你睡。”
对于她,他不是没有任何渴望,但就是因为太过珍惜,所以才不敢逾矩。自从公园那晚后,他察觉到自己原来比想象中还想要她,但他却再三隐忍,是因为不想吓坏她,他可以等到她准备好接受他的那天,在这天来临前他不会碰她。
“那给我一个晚安吻可不可以?”
“勉强……”他话还未说完,天芸已率先送上香吻。
她爱极他身上的气味,不抽烟的他,让她着迷;抽烟时的他,让她眷恋,尽管她不爱烟味,却独独锺爱淡烟缠绕在他周身的气息,这会让她觉得世上有个离自己好近、好亲密的人,而他懂得自己的喜怒哀愁,更将她优先摆在前头。
穆丰洹觉得自己永远吻不腻她、更学不会抗拒她。
他深深地吻住她,仿佛想将她揉入身体般纠缠着……直到天芸喘不过气,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轻舔着她的唇瓣。
“这个晚安吻,好色喔!”她贼兮兮地笑着,见自己成功撩拨他的理智,煞是得意。
穆丰洹没好气的敲了她头顶一记。“你讲话就是不能秀气一点吗?不那幺说,会要你的命啊?”他简直搞不懂她脑袋里装的,究竟是哪个世代的形容词,老是如此惊世骇俗。
“噢,那……好想入非非唷。”
“粗俗!”
天芸鼓起两颊,颇为不甘心。“引人遐思……这总行吧。”
“你一开始就这么说,不是挺好的吗?”
“好古板的说法……”她小声碎念着。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她攀住他脖子。“再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必,正巧我没兴趣。”他差点就让场面失控,没必要再陷自己于死胡同。
“那我吻你。”她笑咪咪的说,两眼绽放精光。
“很抱歉,今晚不给吻,麻烦快睡觉。”
可爱的小脸蛋再度变成青蛙,天芸瞪他一眼。“你又想随意打发我。”
“我是很认真的哄你睡。”
“你只想快快脱身。”当她真的不晓得?好歹她也跟着他生活了好些时候。
“快睡。”他又敲她一记。
天芸冷哼一声,翻过身去不愿理他,嘴里又不知碎念着些什幺,穆丰洹没听清楚,也不想听见,站起身打算离开,哪知脚步才刚踩离门口,就听见天芸用他听得到的音量,无意识的碎碎念——
“丫头?哼!也不怕被人误会有恋童癖,我还怕被老男人辣手摧花咧……”
穆丰洹脸色铁青的关上门,门把被按得卡啦作响,恨不得此刻扭的是她纤弱的颈子。不过是不吻她罢了,这臭丫头究竟爱他、还是将他当仇人?
贴着门扇,本一肚子火气的男人越想就越气,又拉开门想堵她一句,却再度听见她无预警的表露自己心意,一时半刻回不了神。
“嗯,其实被辣手摧花是不会怎样啦,就怕人家不愿意,我又能如何?总不能说,嘿!你不按倒我,我就按倒你罗……”以为他早离开的天芸拉着被子,继续叨念,殊不知已有人笑倒在后头。
“唉,人家我也是有女性的矜持哩,可惜他没看见。”话声末了,又是长长一叹。
他小心翼翼的掩上门,眼底净是笑意,走到书房准备加班,发现桌上手机有三通未接来电,是不曾见过的号码。最后一通,距离现在不过只五分钟,他很快就拨了过去。
“您好,我是穆丰洹,请问哪里找?”
手机另一端低沉稳重的嗓音,声音让穆丰洹莫名感到熟悉。在对方礼貌性的自我介绍后,他的脸上多了一抹诧异。
这通谈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读他了解整个来龙去脉,包括天芸的来历。
按掉通话键,穆丰洹坐在椅上,独自发起呆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香烟,他燃起打火机点烟,就连夹烟的指头都隐隐颤抖,差点拿不稳,仅是一根烟,他却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燃起来。
穆丰洹大口汲着烟,让呛苦的气息塞满自己心肺。
他需要烟,很多很多的烟,最好多到让人呛死,最好多到可以一让他明日一睁开眼,就忘了先前那通电话,最好……多到让自己都受不了。
他一根又一根的抽着,企图将所有香烟抽完。
书房里白茫茫一片,弥漫着劣涩的苦味,仿佛连夜晚仅存的新鲜空气也被染上狂烈暗苦的气息。
书桌上的台灯因接触不良而闪烁着,一切显得如此诡异,穆丰洹摘下眼镜,再度狠狠抽了口香烟。他反复抽着呛口的新烟,室内的空气益发混浊刺激,隐在夜里的空间,平添抹哀伤的氛围。
只要有烟……他只要有烟,就熬得过今夜。
只要有烟,他就熬得过明日……
或许是抽得太急太怏,他突然呛咳不已,咳得掏心掏肺,连指间的香烟都拿不住,他企图稳住,却还是止不住溢出喉间的咳嗽。
“咳……咳……”
屋内污浊的空气,加上震天价响的呛咳声,让这个安静的夜,更显凄凉。
习惯是种慢性的渗透,甚至是无孔不人,她的存在,就如同戒不掉的烟一样,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的肩上,早已习惯承载她的重量,若失去她的温暖,穆丰洹不敢想象自己将如何重新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他明白人生的路途再遥远,身边总是会有一、两个最爱的人,在最关键的时间点上,相互珍重道别,就此分道扬镳。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不是不懂,也不是无法释怀,只是他并非圣人,终会陷入挣扎未止的境地。放下手里的烟,淡白色的烟圈自嘴里吐出,穆丰洹推开窗,让秋夜的凉风送进屋内,淘汰一室废气。
沉暗的天幕间并无半颗星子,夜风冷冽袭人,吹得人浑身发凉,连心也跟着寒冷起来。
他突然再次兴起戒烟的念头,如果连她也一块戒掉的话,那就太好了……
“呵……”揉着眼,天芸自房内走出,一早嗅到刺鼻的烟草味,教她打了个喷涕。“哈……哈啾”
皱皱鼻头,她呵欠仍未止歇,自然而然走到对面的主卧室内,已经很习惯和穆丰洹窝在同张大床上迎接早晨,她总是起得比他还早,只因为看着沉睡中一脸毫无防备的男人,是她最大的幸福。
虽然他老绷着脸,可睡颜却像个大男孩,简直比自己还孩子气。无论如何逗他,不到清醒时刻,说不睁眼就不睁眼,他的生理时钟规律得像是座准确无误的石英钟,令人好生佩服。
拉开门,天芸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却发现空无一人,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是六点十分,平日他都是六点半起床的。
她溜下床去,打开浴室,仍没见到人影,她索性一路寻到客厅。穆丰洹伫足在阳台,沐浴在晨光中的他,有副宽大厚实的肩膀,天芸着迷地看着背对自己的穆丰洹,眼底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意。他永远会在她累得已走不动时,倾身将她背在肩上。这样的男人,怎么教人舍得放手?
虽然他老叫她不要看着他发呆,那副模样看起来很蠢,可是她就爱呀?
天芸一把拉开落地窗,朝他大喊:“早!”
穆丰洹嘴里叼着烟,手捧着烟灰缸,独自沉浸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