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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卧像-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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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映。
然而项链不是绿宝石的,而且如此细长而白净的脖子达到了绝对完美的境地。
列夫转过头。在一个柳条桌上,他看到了两张画着同一个女人的墨笔画。在其中一张上,她戴着一顶与画布上同样的帽子。另一张,她没有戴帽。还有一幅令人叫绝的木炭画,描绘的是几乎裸体的英国女诗人,手里的一块布挡住了腹部下方。
这是一次飞跃,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境。
列夫久久地注视着这张木炭画,然后又看看那两张墨笔画,看看画布。他失去了任何感觉。一丝遗憾,一个巨大的空洞像一根空心管子从他身体这边穿到那边。
然而没有勾起他丝毫作画的欲望。
他还是跪到地上,把一支细笔浸到一个装松节油的桶里。他找回了动作的感觉。他把笔尖落到一块靠着画架底部的小画布上,开始根据他的记忆勾画罗通德咖啡馆的年轻姑娘:并拢的膝盖、往后缩进的双脚、放在大腿上的一只手和摆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她盯视着远方的一个点,如同在极目远望某个广阔的地方。但这不是她。她什么也不是,她谁也不是。
〃列夫!〃
他转过身。德多支撑着一个肘正在看他。
〃我从来没见过你跪着画画。〃
科罗韦纳立即站起来。画笔掉到他的脚下。
〃为什么跪着?〃
德多用温柔而深情的眼神注视着他。他的红围巾在列夫看来好像一条血的项链。列夫弯腰捡起画笔,把它泡在一个平底大口水杯里,然后说:
〃我不会画画了。〃
莫迪格利亚尼铁青着脸。
〃我的梦想不是画图,而是雕塑。可我肺部的病不允许我干。你的肺到哪儿去了?〃
科罗韦纳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你的肺到哪儿去了?〃德多喊叫起来。
怒火使他的脸涨得通红。
〃你的胳臂断了?扭伤了?你的手出了什么问题?〃
〃脑袋出了问题。〃列夫回答。
〃有血栓?人家凿穿了你的脑袋?〃
意大利人的嗓音在天棚底下隆隆作响。他早已站了起来,边说边挥舞胳膊。列夫知道他触到了德多内心的创伤和他的荣誉感:创伤就是雕塑;荣誉感就是看到他的朋友同他一样成了残废而愤愤不平,他自己为此而放弃了雕琢石头。
〃我的脑袋成了一个战场。〃列夫说。
德多躺到床上。两个人长时间默默无言,德多凝视着天棚,列夫面对自己空虚的心灵。最后莫迪格利亚尼说:
〃通常,当我画画的时候,我好像觉得自己又在雕塑。这显然是一种幻觉。但是这对我有帮助。〃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科罗韦纳。他始终看着天。
〃我来教你。我们一起重新找回画画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侧过身去。
〃随便找一块画布,不管是用过的还是没用过的,给我画一个苹果。我的第一张画就是一个苹果。〃
他睡着了。
列夫·科罗韦纳拿起一把浸在白色颜料里的画刷狠狠地涂乱了他刚才画的色彩,以此一笔勾销了一个绘画的梦想。
列夫在苏蒂纳的画室里遇见了那位英国女诗人,那是一个清晨。前一天晚上他同莫迪格利亚尼和立陶宛人做伴睡在那儿。德多终于说服了他不要再睡在门廊下面或者建筑物的入口处。科罗韦纳在拉斯帕伊街睡过一夜,意大利人目睹了他的朋友在睡梦中翻滚并趴在那儿进行绝望挣扎的情景。到了早上,他说:
〃昨天晚上,我和你干了一仗。〃
德多想到了使用绳子的办法,他把一个画架上的两条长带子解下来,递给列夫。
〃每当你睡觉的时候,就把自己绑上。否则你总有一天会钻到地底下去的。〃
从那以后,不管科罗韦纳睡在哪儿,每天晚上他都用绳子把自己的脚拴在床的横档上,或者拴在暖气上,只要他发现好心提供他住宿的主人房间里有暖气的话。
这样就避免了他像翻倒在费利克斯身上那样,被他拉住和紧紧搂住,就像前线清理战场的人发现他时的那种姿势。
那天早上,当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走进苏蒂纳画室的时候,三个男人刚同赖在这块地盘的臭虫和蟑螂拳打脚踢地折腾了大半夜。他们终于赢了,但弄得到处是水:因为他们必须把成桶成桶的水洒在地上好淹死这些害人的家伙。所以,当一个陌生女人的帽子和明亮的眼睛从被打开的门后出现的时候,德多、苏蒂纳和科罗韦纳正躺在地上,在湿渌渌的被褥上睡觉,脚跟儿和头发在水里泡着。
列夫睁开一只眼,发现一位优雅的女人正带着动人的微笑注视着他们。她身材苗条,手上精心地戴着手套,拿着一个饰有铜扣环的包。
苏蒂纳支起了一个肘。德多一动不动。年轻女人踢起脚尖走近他,怕系带的皮鞋被漂浮的蟑螂弄脏。他们看到了裙子的花边。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在意大利人面前站定,她一个劲儿地摇头,显得异常兴奋,接着使劲撅起嘴唇做了一个长长的亲吻,同时说——这是列夫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莫迪格利亚尼,您真是一个迷人的可怜虫!〃
而他,还是闭着眼睛:
〃傻瓜!小傻瓜!〃
他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那样,突然又变成了苦笑,他一骨碌跳起来。
〃我想再见到我妈妈!我亲爱的意大利!〃
〃可我,我该走了。您陪我回去吗?〃
〃明天。〃
〃我为一个犯毒瘤的女病人提供了食宿。她正等着我去照顾她。这事很急。〃
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动作优雅地晃了晃她的包,又在那些小虫的尸体当中按原路走出去,她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再也看不见她。
莫迪格利亚尼差不多立即就追上了她。列夫和苏蒂纳呆在床垫上半天没动。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清醒和回味一下。像这样的女人,他们从来没靠这么近看见过,从来没在自己的国家见过。她们好比是梦境。
苏蒂纳说:
〃这是个仙女。〃
他通想了片刻又躺下了。
〃我们需要的,也许是充满魅力的王子形象。〃
列夫提醒说:
〃富人的美和穷人的美不是一回事。〃
他是在来到巴黎的时候发现的这个事实。女人的发式和香水使他陶醉。甚至她们的脸色,尽管从来不像他母亲和他们村里的妇女那样自然。嘴唇、脸颊、眼皮的颜色在他看来虽不真实,但是极其高雅。闪闪发光的首饰、柔软的真皮手套、两腿交叉时丝袜的摩擦声也都妙不可言……她们独有的动作和举止,他都不厌其烦地去发现。她们的世界是一个讲究穿著谐调的世界。而他的世界,他所来自的那个世界则有着不同的美。他母亲的美更为简朴。只有太阳为她的脸颊化妆。她双手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由于干活儿,上面留下条条痕迹。她的微笑不是冲着男人们去的,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要去取悦于他们,然而她朝她班级的孩子,她教他们念书的那些孩子们微笑;她也向她自己的孩子,向列夫以及他的三个兄弟和两个姐妹微笑。她不会像这位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对待莫迪格利亚尼那样殷勤地对待自己的丈夫。
从来她都没有要求他陪她到这儿、上那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所谓其他地方,只是父亲的鞋铺,那儿,是指母亲教书的学校,而这儿,则是科罗韦纳家庭拥挤地生活着的小石屋。迷人的可怜虫是不会在这里藏身的,更别说犯毒瘤的病人了。这些事情,家乡的人是不了解的。具有魁力的仙女和王子只存在于书里:仙女是虚构的,而王子是人们的传说。现实生活可是另一回事儿。
夏伊姆起床了。
〃我来到巴黎之后,〃列夫说,〃曾经画过一幅肖像,画的是想象中的我们国家的一个待出嫁的女孩儿。我为她穿上这儿人们穿的衣服,我给她涂唇膏抹胭脂,我为她戴上了无数戒指、项链、手锡、耳环,我把她打扮得很阔气,可实际上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更喜欢哪个?〃苏蒂纳问。
他冷得牙齿咯咯作响。
〃真实的那个。〃列夫回答。
他松了松腰带。灰蒙蒙的雾弥漫在但泽巷上空。画室的窗外白茫茫一片,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这个艺术家城里寥寥无几的建筑。底下,根树和栗树的部分顶校已经被砍掉,给画家和避难者烧火炉和壁炉用了,它们看起来同北方的那些被机枪和炮弹狂扫乱炸的桦树一样显得光秃秃的。在北方,绿树浸在了血泊中;在南面,它们被当作取暖用的柴火。
苏蒂纳弯下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一管管颜料。他把它们收集在靠画架的一个桶里。画架上围着剪开的床单和桌布,以及一块块杂乱无章擦在一起、画了又画的画布。他看了看其中的几幅,可是因为列夫走近了过来,他狠狠地一脚踢破了它们。
立陶宛人不喜欢给别人看他的作品。
列夫用俄语请求他脚下留情。夏伊姆搔搔耳朵。他躲到一张画边,仔细地观察起来。科罗韦纳远远地待着,看见他矮壮的背影,驼着背,脑袋深陷在肩膀里,两手插在一件潮湿大衣的口袋里。他通常总是那样阴郁不快。
他向科罗韦纳转过身子。他的眼睛乌黑、炽热,紧闭的嘴唇扭曲着。他本人同他的画一样:暴烈、孤僻、走极端。
〃你瞧。〃苏蒂纳说,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同他表现出来的粗暴而激烈的举止形成极为奇特的对照。
他举起一盏小小的油灯。列夫建议把它点着。夏伊姆拿开了它,说他不愿意点它,而是想画它。这盏灯属于住在隔壁画室的艺术家;夏伊姆每天要跟他争论好几个小时,为的是让那位把灯借给他。他们最终达成协议:苏蒂纳在白天占有这个灯,灯的主人晚上把它收回去。前一天晚上,那位画家没有来。很走运,他忘记了自己的财产。
苏蒂纳得意洋洋,一丝略带冷酷无情的微笑掠过他的脸。他走到旁边,把他刚才凝神看的画拿出来晃了一下。列夫仅仅看见了油灯的格。夏伊姆接着就翻转了画纸。
〃咱们出去。〃他说。〃去找个火炉烤烤。〃
头天晚上,他曾经求列夫陪他去看医生。他肚子疼,一只耳朵也疼。他害怕独自到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家去。
他披上了一条长长的羊毛围巾,仔细地梳了梳头,然后戴上一顶宽边帽,一直压到齐眉的地方。接着,他把一支画笔在一块肥皂上擦了擦,用它刷起了牙。他有一口异乎寻常的好牙齿。一切都就绪以后,他神气地站在列夫面前,用俄语问道:
〃你看我这付打扮可以去一个医生家拜访了吗?〃
〃行。〃
〃就这个样子?〃
他拉开了大衣的下摆。里面一丝不挂。
〃不。〃列夫尽可能和蔼可亲地说。〃还是得穿一件衬衫和一条长裤。〃
〃我既没衬衫也没长裤。〃
最简单的办法是向邻居去借必需的东西。可是这样的话,他肯定会把关键的东西要回去:那盏油灯。苏蒂纳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你不需要长裤。〃他一边说一边斜视着他同胞的裤子。〃也用不着衬衫。又不是你去看医生。〃
科罗韦纳被说服了。
〃再说你的大衣会把什么都遮住的。〃
列夫从下到上把衣服脱给了他。
他们离开了画室。环形的楼梯平台周围是一些钉着不同字母的房门。战前,夏加尔曾住在〃A 〃间,苏蒂纳住在〃D 〃间。
走廊围绕着楼梯井。来自圆屋顶的光线随着人们往下层走越来越暗淡,以致当他们到达底层时,列夫的脚绊着了苏蒂纳。立陶宛人抓住了结实的栏杆,膝盖撞到了一根栏杆柱子上。他没有跌倒也没有喊疼,并推开了正门。
仁立于大门入口两侧的浅灰色女雕像门柱以冷冷的微笑向两个人致意。他们快步通过碎石小径和清静的小巷,朝大街的方向走去。几个冻僵了的行人正沿着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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