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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得出结论:小说已经衰退,不久即将死亡。连写了那么多小说的左拉也预言小说将未复存在。有人预言,从自然主义之后到二十年代,小说将被危机吞没。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人们对小说的前景更为悲观,请听这一问一答:〃小说在危险中吗?〃〃小说命在旦夕!〃战后的一九二六年,瓦莱里更是根本取消了小说存在的理由,声称〃写出'侯爵夫人下午五点钟出门'这样的句子是不可想象的〃。萨特也说:〃自从精神分析学和马克思主义出现以后,小说失去了天然的环境。〃总之,自十九世纪以降,在西方,小说乃至整个文学都处于一种为自身存在进行辩护的地位,不断有各种警报从各种地方发出来。这种危机感是作家们不能理解和把握巨大多变的历史事件而感到惶惑、迷们甚至悲观绝望的结果,这种在文学表现上穷乎其技的现象主要的不是出自技巧的贫乏陈旧,而是出自观察的迟钝和思考的贫弱。然而,那些严肃真诚的作家毕竟在探索中有所前进,小说以及整个文学毕竟一天也没有停止其或快或慢的发展,中间也没有出现有些人以为看见的那种〃断裂〃或不可逾越的鸿沟。文学的真正危机始终是脱离现实生活的结果,而一旦出现了〃危机〃,单纯的技巧或形式上的补救是绝难奏效的。
新小说反对的那种传统小说尽管受到如此猛烈的攻击,却仍然有大量的追随者,不断地产生出优秀的作品,虽不能入某些批评家的青眼,却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曾经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十分兴旺的多卷本长河小说,在战后,仍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这一时期,小说创作在批判资产阶级家庭、青年人在与社会环境的冲突斗争中所经历的精神和道德上的变化,贫苦农民被工业化驱赶进城的悲惨命运,一九六八年前后大中学生的精神面貌等方面,均有所突破。在这里,我们必须谈谈萨特和加缨。萨特写的是存在主义小说,后者则自称表现的是〃荒诞哲学〃。萨特最好的文学作品是戏剧,不是小说。在法国文学史上,他的小说的价值在于提出问题,不在于提供了什么堪称典范的方法和技巧。发表于一九三八年的《恶心》试图揭示的是主人公如何通过〃恶心〃这种感觉意识到周围世界的虚假性和人对存在的陌生性,从而要超越存在,实现人的自由。这是一部哲理思辩的小说,与传统小说有很大的不同。而他战后写的《自由之路》却加强了写实的成分,于是,新小说的主将格里耶不无讽刺地说:〃新的人道主义的真理占据了他的意识:阶级斗争,法西斯的危险,第三世界的饥荒,文学为无产阶级服务。他到了懂事的年龄!〃罗伯一格里耶自称是《恶心》的继承者,理所当然地对《自由之路》表示了不满:〃从最初几页开始,我们就从高处跌落下来;现实主义的恶爵一样也不少:象征性的人物,典型环境,含义深远的对话,直到使用叙事的过去时……〃当然,帕由之路》并未因此而成为一部现实主义小说,但是,罗伯一格里耶的反感至少说明,萨特的小说在手法上仍不离传统的轨道。看来,萨特知道,非理性主义是不能用非理性的方法来表达的。惟其如此,存在主义哲学才能通过萨特的笔发生深而且广的影响。加缪更是一位世所公认的艺术上的古典派。他的风格是简约的,语言是明晰的,内容总是植根于社会生活的。《局外人》的环境是他曾经很熟悉的,主人公傲视习俗的态度在他也是不陌生的;《鼠疫》所弥漫着的那种焦急等待的心情是他在抵抗运动中亲身体验过的;《流放与王国》中有多处是与他本人的经历体验有密切关系的;而《堕落》则更是一种由已推人的深刻精神反省和解剖。加缨的小说虽然表现的是所谓〃荒诞哲学〃,其本身也力求成为〃形象化的哲学〃,但绝少图解的痕迹。加缪不是哲学家,却有哲学的追求,因此他在揭示资本主义世界的荒诞性时不免趋向于抽象化和普遍化。他本质上是一个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萨特和加缪是两个有很多相似之处的不同的作家。在与传统的关系上,萨特更多的是一个叛逆者,而加缪更多的是一个继承者。萨特更为激进,而加缪更为冷静。萨特只有西蒙娜。德。波伏瓦作为毕生的追随者,而加缀则始终是个没有桑丘。潘沙的唐吉河德。存在主义作为一种哲学思潮,对战后法国文学具有一种弥漫的影响,它提出的焦灼、厌恶、荒诞等概念几乎在各种文学流派中都有反映,因此,在战后的法国文学中,我们只看到表现了存在主义思想和情绪的作品,而并看不到以存在主义方法写成的作品。〃存在主义作家〃也是一个极不明确的概念,有时似乎只有萨特和德。波伏瓦,至多再加上加级,有时则网罗了一批在创作方法上极不相同的作家。所以,在文学上很难说有什么存在主义流派,更难说有什么〃荒诞派小说〃,也许只有在戏剧上才有真正的荒诞派。
存在主义也好,荒诞哲学也好,萨特和加谬的文学总是一种强调社会意义的文学,试图为社会提供一种行为的准则。进入五十年代,这种以积极态度为主的战后文学受到一批年轻人的挑战。他们的口吻是冷嘲,态度是玩世,精神是反潮流。他们拒绝〃介入文学〃,否定一切现存的教条和传统的观念。他们的信念是〃世界既不严肃,也不久常〃。他们的作品中的人物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又感到无所适从的烦闷,他们既感到这个世界远非完善,又对变化表示绝望,仅止于冷潮热讽,当然批判起来也毫不迟疑。这是五十年代文坛上的一股小小的新潮流。他们被称为〃轻骑兵派〃,或称〃玩世不恭派〃,或称〃新古典主义派〃。这支队伍不大,寿命也不长,只能看作是文坛上的一伙过客,留下了一点可以作为标记的东西,就匆匆离去了。战后真正对传统小说构成威胁的,实际上只有〃新小说〃。事实已经证明,罗伯一格里耶并未能用他的作品〃打通通向未来〃的道路,正如荒诞派戏剧的创始人之一的尤奈斯库所说:〃通过新小说或者叫做客体小说,(现代派)文学已经走到了它的反面。这是一条死胡同,现在看来,人们正在回到更为传统的、尽管有些过时的(写作)形式中去,以便从这条死胡同中走出来。〃
综上所述,如果说〃在二十世纪的法国,同时并存着两种文学〃,那么,现在〃并存〃一词的含义大概已经清楚了,那就是:在二十世纪的法国,以现实主义为主体、不断吸收新观念、新技巧的传统派文学,也就是创造的现实主义文学,一直是文学的主流,各种先锋派(现代派)文学在总的文学图景中一直是支流,其真正有价值的成分或是随时被容纳进主流之中,或是保持着自己的生命力而在不同的轨道上继续生存和发展。推崇〃非文学〃(现代主义文学)的克洛德。莫里亚克说:〃非文学做不到纯粹,它在成功的顶点是和接近于纯粹的文学混为一体的。〃这一见解也许是道出了现代主义文学和传统派文学之间〃灵犀一点〃之所在。
传统并不是僵死的、静止的、不变的。它本身是民族文化在时间和空间官的积累和综合。它每时每刻都在补充着新的东百,也在抛弃着旧的东西,因此,传统并不是陈旧的同义词。传统与创新的存在并不是以彼此否定为前提的。今天的作家无论多么忠于传统,也不会再以巴尔扎克、斯丹达尔、福楼拜和左拉的方式写作了,因为他们的方法已经作为既得的东西储存在读者的欣赏习惯中了,后来者不需要重
复他们的工作了。但是,他们的创新必须以这些大师为起点,因为任何进步的后面都不会是空白。只有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的创新才是有生命力的创新,才能成为新的传统,并成为后人继续创新的起点。否则就只会走向虚无。亨利'特洛亚说:〃所谓'传统小说',其实是对前人作品的发展。它的新奇之处不大显眼,但总是存在的。〃法国当代著名文学史家彼埃尔。布瓦戴弗尔说:〃与某些热中于党同代异的'宗派'批评家的反复说教相反,那些保持传统写法、书籍大量再版的小说家(如特洛亚、巴赞、圣一彼埃尔等),他们的存在不但没有影响对小说艺术的探讨,相反却起到了促进的作用。〃因此,所谓〃保持传统写法〃,决不是抱残守缺,胶固不变,而是〃相续相禅〃,〃睡事增华〃,为传统增加新的血液。那种以为现代派文学渐渐取代了现实主义文学,几乎占领了西方文学艺术的整个领域的说法、是慑于现代派文学的声势,从〃读者少而论者多〃这种现象中得到的错觉。
现代派文学虽然有过几次高潮而终于未能南面称王,是与它固有的一些弱点分不开的。首先在于它的脱离群众。这种文学不是为广大人民群众写的,因而也不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现代派作家大多脱离人民群众的生活和斗争,沉溺于个人心灵的探索,往往用最玄奥难解的语言讲述最简单的思想和事实,正如一位法国作家指出的那样,他们用非欧几里得数学的语言说二加二等于四。现代派文学与资产阶级文化的贵族化倾向是一致的。这就难怪越来越多的现代派作品离开评论就根本无法阅读,它们需要某种阅读指南,就如同药品需要一种服用说明书一样。其次在于某些现代派作品的虚伪性,这里并不是说这些作家是虚伪的,他们可能是真诚的,而是说他们的作品往往做出很激烈的革命姿态,却几乎从来也威胁不到统治阶级及其制度本身。因此,说现代派文学是西方社会〃敏感的水银柱〃,是不大符合事实的。现代派文学反映了西方社会的某些侧面,表现了一部分人、主要是中小知识分子的情绪,有其客观的、不容忽视的认识价值,在某些方面也的确具有特殊的敏锐和深刻。它可以成为我们认识西方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一种有益的补充,但它显然不能成为唯一的窗口,甚至也不能成为主要的窗口。
真正优秀的现代派作品实际上并没有脱离社会生活,也没有真正地割断与传统的联系,因此,派别林立的现代主义文学绝非铁板一块,就连现代主义或现代派这种称谓也不是很严密的,往往不能说明问题。现代主义文学作为一部分人的精神世界和某些生活侧面的曲折反映,对传统派文学或称创造的现实主义文学是一种有益的刺激和必要的补充。但是,一旦它试图一空依傍取代整个文学而成为主流的时候,就难免走向反面。因此,在法国,传统派文学想要压制现代派文学,取消现代派文学,现代派文学企图取代传统派文学,成为文学的独裁者,都是不能实现的幻想。
在新的世纪中,将有新的传统派和现代派的斗争,两者仍将是〃并存〃的,当然,所谓〃并存〃并不是平分秋色,而仍然可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法国当代桂冠小说译丛向我们展示的法国当代小说的图景就具有这样的特征,它也许同时就是新世纪法国小说面貌的基本草图。
郭宏安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北京
代译言序
达恩·弗兰克(Dan FRANCK)是法国当代文坛上一位颇有特色的、活跃的小说家。他以《遥遥无期》的发表为标志步入文坛。此作在一九八O 年一经发表,即获处女作奖。此后,他的创作激情一发而不可收。一九九八年三月发表的《裸体卧像》(N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