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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卧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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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丢弃;他也是用笔杆抠颜料;他也是采用锌白和铅白来突出透明的部分……但这一切都仅仅是一些方法。显然,方法对列夫来说也几近枯竭,所剩无几。他理解扎德基纳为什么仔细地保护他的雕塑工具,其他人为什么同样保护他们的画刷、颜料、自来水笔、图画纸。有时候可以把创作暂时撂下,摆弄一下这些玩艺儿转移注意力,掩饰创作中的焦虑。列夫在每次开始工作以前,把几乎洁白的画笔反复洗刷了多少遍?把从未用过的画布翻来复去看了多少次?把纸上的颗粒来回打磨了多少回?做这些仅仅是为了拖延开始的时间。对这些创作工具和材料的关注,是为了让正在进行的创作暂时模糊、含混。其实,所谓创作,不外乎是使用这些工具和材料去填补空白,把自己变成艺术作品的一部分,让一些不可见的神韵显现出来。当艺术家陷入这样的深渊之中挣扎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能攀住马上就可救命的沟壁:颜料管、油彩、画笔、钢笔、图画纸呢?这些手段,正是列夫所失去的。然而,看着德多画画,看着〃椰子〃为他当模特,他却全然没有感到缺少这些战争从他身上夺走的宝贵财富。无论是意大利画家的动作还是他时而向他的模特发出的几声好意的责备都没有在他身上引起任何新的创伤。他看着一个作品诞生。它完成得很快,在莫迪格利亚尼来说总是如此。最初线条十分清晰,可当作品出现时,列夫的脑海中却形成一片模糊的色彩。她没有让娜·埃比泰尔纳那样明亮的目光,嘴唇也不是肉红色的。红色显得过深,几乎成了黑色。但是眼睛是绿的,介于嫩绿和祖母绿之间,闪闪发光,他又用细细的笔尖在上面点了一滴眼泪,眼睛就显得更为晶莹剔透,眼泪好像掉下来,落在躺着的列夫·科罗韦纳的心头,像一滴美酒令他陶醉。
列夫的健康刚刚恢复,就接到警察局的正式召见通知。分管外国人及其档案的警察分局局长扎马龙请他来见他。
列夫担心受到驱逐。莫迪让他放心:扎马龙局长是艺术和绘画的朋友;战前他经常购买蒙帕尔纳斯画家们的作品,尤其是还包括科罗韦纳的作品,但列夫已经忘记了。
在警察局,一个穿制服的传达领他穿过一些阴暗的走廊,走到一条长凳前请他坐下,等候局长先生惠允接见。列夫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局长是根据来访者的外貌和服饰来衡量等候时间的长短,那么工作人员就必将认为列夫该坐在门口度过一个下午。
这说明对扎马龙缺乏了解。当他得知有一位艺术家在候见室久等,立即便从办公室走出来,向来访者热情地伸出手。从战争爆发以来,列夫一直没有见过他。他没有变:还是那双黑黑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头发掉到耳朵上,好像一顶巴斯克贝雷帽,小胡子又浓又密,握手十分有力。
〃出了点麻烦是不是?〃他在办公室人口处一面让客人先走一面问。
〃是有点小麻烦。〃列夫回答,他略微蹒跚地走在窄小的走道里。
局长关上了身后的门。他们进入的小房间开向一个宽敞的大屋,科罗韦纳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屋子,以至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局长的小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政办公室,配备的家具有椅子。灯具、铁制文件柜,总之,所有这类设备应有尽有,人们看到它,马上就产生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差别来自于墙上。从上到下,它们被装着画框的油画和其他画所覆盖。到处都是画。有小的,有大的,有莫迪格利亚尼的、于特里约的、苏蒂纳的、弗拉曼克的、德兰的、克雷梅涅的、夏加尔的、富日塔的,有两幅一九一三年局长向科罗韦纳买的作品……这是警察局里的画廊。
扎马龙欣喜若狂,他高兴得直搓双手。嗓子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好像母鸡咯咯地叫。
〃我应该承认,我对客人们的赏识很看重。〃他说,并走到他的办公桌旁。
他坐下来。
〃我指的主要不是您的赏识,因为您对这些都熟悉,而是省长和部长们的赏识,可他们认为绘画只适合于为大炮做伪装……他们总是问,我的脑筋是不是出了毛病。〃
他站起来。
〃当然,我是有那么点儿。我的全部薪水都搭进去了。但是您得承认,被包围在这些风景画当中,即使是乞丐你也得对他刮目相看!〃
他抓住列夫的袖子,把他拉到一幅于特里约的油画前。
〃这是我最新买的一幅。怎么样?〃
他神气地站在油画前,两臂交叉,嘴唇略带微笑,等待来访者的评判。这是一张蒙马特尔的风景画,也许是根据一张明信片临摹的,莫里斯的母亲苏珊·瓦拉东把那些明信片给她的儿子是为了让他画。
〃这是他上星期五画的。〃警察解释道,幸福之感溢于言表。
他把科罗韦纳拖到一扇窗户边,指给他看一幅水粉风景:一幢房子和一个教堂。
〃这是东雷米……我还有一九一二年用二十法郎买的三幅水彩。〃
他指了指另一幅蒙马特尔的风景画。
〃于特里约是个天才!一个酒鬼,但是一个天才!〃
他迈小步回到他的办公桌旁,倒在椅子里失望地叫起来:
〃让他喝去,可以。但是喝一小盅就够了嘛!〃
顷刻间他好像变得很懊丧。
〃一旦我将来不再管他们的事了,这个可怜的家伙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这位警察表现出由衷的悲伤。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列夫会在这儿。
警察局里的警察突然变成一个上了年纪的一家之长,被他那大家庭里的操心事儿压得不堪承受。
〃莫迪格利亚尼怎么样了?〃他问道,好像他在了解最爱闹事的孩子的情况。
〃好长时间没人来求我把他从德朗勃尔街的警察分局里弄出来了!〃
〃他不再去那儿。〃列夫以一种有意让人放心的语调回答。
〃德兰还总是砸碎多姆咖啡厅的酒瓶吗?〃
〃只是在被允许的时候。〃
〃有进步啊!〃
科罗韦纳不得不提供所有人的消息。
〃您呢?〃扎马龙终于问,这时列夫已经把住在蒙帕尔纳斯画家们的情况作了完整而详尽的介绍。〃您出了什么事?〃
〃我曾经想揍您的一个同事。〃
局长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竭力回忆,他叫了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您设想一下,我多么得体地把一场暴风雨给平息了!没有人起诉……〃
列夫向他表示了感谢。
〃我问您出了什么事儿,我想到的是画画!好像您不再碰画笔了?〃
〃的确。〃
〃为什么?〃
〃我负了伤。一颗炮弹……〃
〃应该尽力。〃局长打断了他。〃我仔细地观察了您:您的手还很灵敏。您应该重新开始。〃
他用手指点了点房间的一个角,那儿挂着两张科罗韦纳的油画。列夫没有回身看,如同刚才就细心地避开看他的画一样。
〃像您这样的艺术家不能放弃。请跟我叙述一下……〃
〃向您讲什么?〃
〃一切。您的伤,当时的情况,您的痛苦……先请坐下来吧。〃
列夫坐下了。但是他不开口说话。
〃我听您说。〃扎马龙低沉地嘟哝。
列夫还是缄口不语。
〃从现在开始,您是和警察在说话。不是和艺术品收藏家说话。我命令您讲话。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
〃在圣玛丽一奥米纳。〃列夫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
〃什么时候?〃
〃两年以前。〃
〃在哪个部队?〃
他擅长于审讯。仅仅几分钟,列夫就忘记了扎马龙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艺术作品。警察想把话题引到哪儿就引到哪儿,完全随他的意愿。经过一个小时紧锣密鼓地提问,他对费利克斯,对科罗韦纳受伤的经过以及他在漫漫长夜中的恐惧、动理都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他做了一些笔记。当列夫终于停止说话时,他说:
〃如果说苏珊·瓦拉东没有把画笔放在她儿子的手里,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会因为酒精中毒而死。而您,如果找不到这个女人,您将因为不再能画画而死。〃
科罗韦纳对这点心里很明白。他甚至只明白这点。
扎马龙局长站起来。
〃跟我来。闲聊以后就该喝点什么了。咱们一块儿去酒吧。〃
他们顺着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过道走,来来往往的尽是些表情冷漠的人。他们爬上一座迂回曲折的楼梯,最后来到一间屋子,有一个柜台对着十几张木桌子。大部分桌子都被正在聊天的身着西装的人占据着。
〃都是警察。〃扎马龙解释道。〃局里的上层。〃
他指了指一个空地方。
〃去坐在那儿。我请客,喝什么由我定。〃
他向柜台走去。几秒钟以后,他端着两杯牛奶回来了。
〃维持治安是我的天职。〃他叫道,并在科罗韦纳旁边坐下。〃这里面还含有维他命。您需要。两杯都是您的。〃
他脱帽向周围人…一致敬,然后向他的客人凑过去。
〃这个女人,您见过吗?〃
〃见过两次。〃
〃您还能认得出她吗?〃
〃也许。〃
〃您在哪儿遇见过她?〃
〃第一次在一辆出租车里,第二次在'熊皮'拍卖行。〃
局长做了一个大转身。
〃您去过'熊皮'拍卖行?〃
〃我有一张画在那儿卖。〃
〃这,这可太棒了!〃
警察拍了三下手。
〃您设想一下当时我也在那儿,在'熊皮'拍卖行!像我这样高品味的收藏家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他舒坦地靠在椅子上,把手指插在西装背心的口袋里,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自豪感的微笑。
〃我买了一幅德兰的画,二百一十法郎,一幅杜飞的,一百六十法郎,还有一幅梅赞热的!〃
科罗韦纳不记得在出席者中看见了扎马龙。但画家都坐在一起,聚集在德鲁奥大厅边上,离拍卖台不远的地方,台上拍卖估价员亨利·博杜安先生正在拍卖立体派画家的作品,他们的画受到评论界和上流社会的抵毁。
〃您还记得那些被推荐的油画吗?〃扎马龙带着贪恋的神气问。〃至少有一百五十幅呢!最老的有凡高、戈甘、奥迪隆·雷东、维亚尔、西尼亚克、博纳尔、马约尔!还有我们的年轻人!所有我们年轻一代都在那儿!〃
局长失去了他的职业所要求的绝对不动声色的沉着冷静,变得充满感情色彩,热情洋溢,沉浸在幸福之中。
〃是我第一个报价的!那是梅赞热!一百法郎买梅赞热的画!大厅里所有人都嘲笑我!〃
列夫记得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商人们,首先是坎魏勒和安布鲁瓦兹·沃拉尔期待人们对画的抨击,好低价收进。德吕埃和贝尔南兄弟被任命作为鉴定专家。比贝斯科公主和拉罗什富科伯爵夫人在玩弄她们各自的珍珠首饰。保尔·普瓦雷和马塞尔·桑巴是到这儿来买画的。为了向毕加索的一幅作品《穿宽袖长外套的男人》表示敬意,马克斯·雅各布穿了一件红色的类似外套。记者们正忙碌地准备着铅笔。
〃……博纳尔,七百法郎!您还记得吗?……我一直喊到二百五十法郎就作罢了。对杜飞和迪努瓦耶·德塞贡扎克也是这样!戈甘,四千法郎啊!和凡高的一样!马蒂斯,他的《高脚盘》达到五千法眼……啊!那幅《苹果和橙子高脚盘》!您不觉得这有点意思?〃
列夫作了肯定回答,但扎马龙不在听他的话。他正想入非非。
〃于特里约,小的一百五十法郎,大的三百法郎……我已经有不少了,所以我就没动。但所有的都卖出去了!所有的!全拍卖出去了!〃
局长用拳头敲桌子。警察局的酒吧里,所有坐在桌子边穿西服的人都不说话了,好奇而快活地盯着这个穿着体面和整洁的小个子男人,他活跃得如同在戏剧舞台上。
〃而毕加索!〃扎马龙欢呼起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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