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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矩难舍洛阳,在刘浓心中,何尝不是如此。自入北地以来,玉冠宽袍着身,嫌轻,温柔嫙旎眷顾,难驻。纵使匆匆归江南,却又念及上蔡,待至上蔡,复又思念江南。霎那间,疲惫层层袭来,教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嘿……”一声娇喝,响在耳边。
刘浓睁开眼来,即见大红披风翻飞层展,荀灌娘策马于身侧,面带不屑。成都侯裂嘴一笑,继而,吸了一口气,徐徐于胸中环环一荡,一夹马腹,飞雪穿云插电,纵向轩辕关。
待入许昌,稍歇两日,整顿三军,将战果传檄豫州各郡,从而安定人心,并命郭璞召令宗属各坞遣曲至上蔡,拔上蔡青壮营三千,组成辎粮护军,一道转战兖州。复率军万五走陈留,命刘胤督守颍川关隘,再令侦骑火速南下,一者往东,奔迎挚瞻,一者往西,前迎桓宣。
秋风起,秋风明,时令已至七月二十八。
“呱,呱呱……”漫天楚鸦盘荡四野,成群结队的黑鸟钻入草丛扑噬陈尸腐肉。不时得见鸟群扑翅争抢,俄而,瘦弱的黑鸦将将啄起一枚眼球,正欲吞入腹中,不料,身后劲风疾卷,一只硕大的同类扑翅斩来,铁翅猛地一扇,即将它扇入泥土,双爪死力一蹬,即将它踢得高高飞起,继而,那鸟衔起泥土中的眼球,咕噜一声吞入腹中。满意拍了拍翅,斩疾向天。
“嗖!”
恰于此时,一箭疾插,撕风裂云,正中大黑鸦之腹,即见那鸦扑腾了两下翅膀,奈何内腹已被中穿,悲鸣一声,歪歪斜斜坠向地面。璇即,一骑西来,翻云裹风,猛地抬枪,将黑鸦扎于枪尖,继而,格格一笑,举着枪回奔。殊不知,如此一来,却惹怒了满天黑鸦,顿时,黑云怒卷,撞向来骑。。
“唉呀,呀呀……”孔蓁眸子瞪得老大,赫得花容失色,扬着长枪狂奔。黑云不舍不弃,跟着马屁股疾追。
“轰隆隆,轰隆隆……”便在此时,西天暴起雷鸣如潮,渐而,愈滚愈烈,直若天崩地倾,稍徐,西天一线的荒烟草海中,滚出一道白线,越滚越粗,铺天盖地。
渐行渐近,突闻一声暴吼,璇即,箭雨漫天怒射,“哗啦啦……”、“呱呱呱……”、“扑簌簌……”偌大的黑云经此一射,瞬间薄了一层,继而,漫天黑云见势不妙,调转翅膀,朝东窜逃。
“哦伊呀戈,哦伊呀戈!”孔蓁扬着长枪,欢呼雀跃,待与大军会合,斜斜瞅了一眼逃命的鸦群,不屑的挑了挑眉,娇声喊道:“犹那贼厮,两军对阵,不战自逃,非英豪尔!”
“哈,哈哈……”诸将哄然大笑,荀灌娘弯了弯眉,刘浓裂了裂嘴。豫州诸军皆知,战无不胜之白袍,中有三束娇艳大红,皆乃女中英豪,她们深受万军喜爱,是故,每逢大战,在她们的身侧总有悍卒奋不畏死,倾力相护。
“蹄它,蹄它……”
铁军由西滚向东,一路踏过,万鸟轰避,草海垂伏。远远的北之天,尚有一军向南滚来,两厢汇聚于陈留城外,韩潜顶盔贯甲,倒拖着长枪迎向刘浓,待至近前,揭开面甲,露着半片浓眉,嗡声道:“回禀将军,韩潜幸不辱命,已逐敌于魏郡!”
刘浓掀起面甲,笑道:“韩屯骑之勇,勇冠三军矣!来,且一同入城!”说着,横拔马首,跃向陈留城。而此际,陈留城外人山人海,但凡郡内居民皆守候于此,等待大军荣归。
二人并肩行骑,韩潜面冷若铁,想了一阵,嗡声道:“将军,韩潜仅率一万步、骑南回,概因,安阳尚存麻秋一部,复因我军已深入石勒境内,若欲北护荥阳、陈留,屯军不可过少。然若退守,当可……”言至此处,挑眉看刘浓。
“非也!”
刘浓回过头来,注视着铁塔般的韩潜,稍徐,拔出楚殇,指着漫野荒原,笑道:“如今,豫州境内,淮南、汝南、颍川、戈阳等郡,世家与流民已然陆续北回,我等披甲之辈,当持手中剑,将此草海辟作粟田。如此数载,定可逐胡于北漠,还我烟柳,歌我童谣。是故,勿需退守,且以剑盾筑我家园!韩屯骑之所为,正乃刘浓之所愿!”说着,一顿,傲然道:“东伐石虎于兖州,刘浓仅取陈留五千步、骑即可!”
闻言,韩潜冷脸依旧,心中却大安,不禁回头看向漫漫草海,亦不知想到甚,半片嘴唇豁然一裂,打马追上刘浓,沉声道:“昔年,韩潜从将军于战,寸道需血辟,然却昼得夜失,论战,当非战之过也,实乃力犹未及。如今,韩潜唯有一愿。”
刘浓笑道:“乃何?”
韩潜道:“愿舍半尺首,护我家园。”
“与君……同尔。”
第四百一十二章羯人白胡
苍风悲泣,战火燎城。
青州,广固。此城坚固,号青州第一名城,几可与洛阳譬美。
秋阳如重瞳,缓缓扫过血色危城,但见城墙上的士卒人人面色如土,军中小校往来奔走,不住的呼喝、鞭笞,却仍旧难制无边蔓延的恐慌。威名赫赫的胡赵征东将军、晋室代青州刺史,年过五旬的老将曹嶷正注视着此城,目光如炯。只不过,此时的老将已失去了下半身,仅余半尺头颅,高高的挂在巢车风旗上。
高达二十五丈的巢车耸立于新近垒就的小土坡上,可将数十里方园一目尽揽,此车共计八轮,灵动无比,顶部有瞭望巢,从战之时,可纵观广固全城,此刻内中胡人士卒正摇晃着风旗,颠得那花白杂血的头颅晃来晃去。而此车,原本应属曹嶷,存于齐郡。数日前,石虎率大军攻取齐郡,后背空虚,曹嶷置郗愔苦劝于不顾,毅然率部袭击,殊不知,正中石虎埋伏,血战终日,全军覆没。
此际,看着这位左右逢源却心怀故晋的老将头颅,闻听着士卒们的牙齿打颤声,郗愔忍不住的一声长叹,按剑暗忖:‘夫战若水,水擅变而难测,如斯青州,即亡于一城也,亦亡于一念之间!成都侯,君之妙策,恐将,不攻自破!’
但凡名将岂会任由水势覆身,自石虎东侵以来,见曹嶷尽撤青州之兵守广固,而广固城坚难取,便绕走广固,尽取周边。然,兴许乃曹嶷已老,兵撤广固时,竟然忘记重型攻城器械尽在齐郡,是故当石虎攻取齐郡时,便故意露出后背,引龟缩不出的曹嶷来袭,从而一举戳破东海、下邳、广固三角之势。从始自终,石虎虽左冲右突,其意却并非临淄、胶东等地,实在广固。
如今,曹嶷已亡,两万大军陪葬,城中守军仅万余。而城下,一望无际,漫野塞原,黑压压的尽是人头。
铁阵之前,卧着数具冲撞车,龙首以熟铁浇筑,可摧城破门。正中,挺立着三架吕公对楼车,八轮六层,高十五丈,长五丈,宽四丈,每层置放着强弩、石炮,顶端长枪林立,枪尖绽煜。两翼竖着一窜轒輼车,此车身具四轮,状若洞屋,浑身上下以生牛皮覆盖,可防火侵,箭矢,唯前门洞开,做攻敌之用。
攀城云梯位于四面八方,四轮,双拆,弯如铁镰的钩援于阳光下吐着光芒,暨待一声令下,便可将折叠的梯身绞起,以钩援钩住城墙,攀梯逐上。大阵边缘,尚有两架鹅鹘车,此车细长如鹅脖,底部乃“人”字轮身,探首则长达二十丈,尖端是一柄巨大的铁铲,每当士卒绞盘拉杆时,长长的铁铲即可前后左右摇摆,从而铲杀城墙上的敌卒。在瞭望巢车的身侧,五辆投石车一字排开,车旁,大小不一的石块,垒成了一座小山。
凛风呼啸,旌旗倒卷,不动如山,铺天盖地的压抑却由眼球冲撞入胸腔。牙齿在打颤,双腿在战栗,城墙上的士卒紧紧的握着冰冷的刀枪,瞳孔不住内缩,若非城池尚在,恐早已落荒而逃。这时,便有一名老卒目注着漫野大军,裂着半张嘴,失声喃道:“此乃,此乃天罚也!”
“阿叔,何,何为天罚?”问话的人乃是一名新卒,个头甚矮,几与箭剁口平齐,是以并未见着城外大军,唯闻身侧同袍不住的喘气,浓烈的惊惧压得他也跟着喘起来,细细一瞅,此卒年约十二三,头上的铁盔明显过大,生绣的半身甲好似挂在木杆上一般。城内,但凡男儿俱已披甲戴刀,护卫城池。众所周知,石虎残暴嗜血,每取一城,必然尽屠。
“昔年,将军,将军曾盗取管公之墓,此乃不义之举。”老卒提着盾,扬着刀,目光犹自看向城外,嘴角哆嗦。
一名健卒下意识地接口道:“尚盗景公之墓,得亿万资财。听闻,管公之墓破时,天雷忽降,吾兄即亡于雷击。”
“大兄亦亡于此雷……”另一名士卒喘气道。
“听闻,雷虹贯日,足足击亡数百卒。将军生平,唯此一事难堪仁善,如今却……”一名面皮略白的士卒轻声说着,举手投足间,俨然士族子弟。
“非也,非也,将军乃不得不盗也,将军盗墓,献财于石胡,得兵甲,赎匠人,从而造云车,伐无道,筑坚城,且令石胡亦生忌惮。因此,我等方可残活多年。”老卒摸了一把因惊惧过度而僵硬的脸,回过头来,朝着新卒豁嘴一笑。笑得极其难看,但却令新卒心神顿安。
而此时,在老卒的身侧,一干士卒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有亲身参予盗墓的士卒便绘声绘色的讲起来,渍渍称奇声不绝于耳。渐而,愈演愈烈,整个城墙上哄然传开,殊不知,经此一议,城上士卒面色俱改,不再若先前那般惊赫若死。中有勇者,追忆起往昔跟随将军剖风杀敌,嘴然带笑,神情渐作冷凛。
曹嶷之子曹豫从城下来,闻听城上四野皆在议论其父旧事,顿时勃然大怒,横目叫过一名军校,喝道:“大敌当前,何人哗军?速速擒来,以正军法!”
“诺!”
军校当即领着数名军士沿城而走,一路喝斥,一路问询,待至城墙转角,即将一群正行轰议的士卒震住,璇即,军校冷冷瞥过数十名士卒,凝目于豁嘴老卒身上,冷然道:“曹三,汝可知哗军乃是何罪?”
“死罪!”豁嘴老卒满不在乎的瞅了瞅军校,遂后,将手中盾牌与腰刀递给满面惊容的新卒,笑道:“盾可护身,刀可伤敌,且拿好了。汝若未绝,当斩胡首。”言罢,拍了拍身上斑痕累累的铁甲,伸出双手。
当下,几名执法军士将老卒一捆,在军校的带领下,扯着老卒走向正门城楼。行至一半,军校神情不住变化,支开几名军士,将老卒拖至城楼转角,冷声道:“老拾长,汝为何也?阵前哗军,乃斩首之罪也!”
老卒道:“却吾一首,换敌千首,值也。”
“唉!”军校看着顽固的老卒,仰天一声长叹,却亦无可奈何,只得命军士复来,押着老卒走向曹豫。
正门城楼,曹豫正与郗愔低声细语,见军校缚来老卒,挥了挥手,冷声道:“斩了!”
军校道:“少将军,此事尚有隐情……”
“嗯?!”曹豫本已回头,闻听此言,冷冷瞥向军校与老卒,半晌,喝道:“兵临城下,但凡私语哗军者,即斩无赦!”
此言一出,城墙上一干士卒尽皆投目。郗愔察觉有异,便道:“子陆兄,何不闻其隐情?”
曹豫识得此老卒,立功无数,却言行有差,是以从军十余载,尚乃拾长,如今大敌当前,城上斩卒是不详,然若就此姑息,军令何存?是以便有些犹豫,郗愔观其神色,心知其意,当即便道:“军令如天,不容轻亵。然,何不闻其所言,再行令斩。”
“便如郗将军之言,闻后令斩。”
此刻,城中守军十之七八乃希愔部下,曹豫不得不容,璇即,凝目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