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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坐了三个人,虽然有两个是小屁孩,碎湖也是一个娇小女孩,但能活动的地方仍然不大。刘浓靠着车壁,嘴角微微的挑着。
他的对面坐着李催的儿子,也不知是狗儿还是旺儿。这小孩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有好奇,带着些跃跃欲试,嘴巴蠕来蠕去,可想说又不敢说,一只藏着的手,拽着碎湖的裙摆,死扣死扣。
刘浓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碎湖道:“他叫狗儿。大名,李健!”
小屁孩正准备说话,自己的阿姐却替他答了,他顿时不乐意了,嘴巴一撇,说道:“我今年六岁咯,天行健的健哦!”
刘浓乐了,笑道:“哦,那天行健的后面是什么?”
狗儿歪着头,想了半天,答道:“橘子以自强不息……”
“橘子?哈哈……”刘浓放声大笑,笑得开怀之极,从来也没有这么放松过。
狗儿问姐姐:“阿姐,小郎君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
碎湖长长的应了一声,跟着格格的乱笑,笑得浑身上下都在颤,身子软软的就往刘浓那边挤,挤得刘浓只好往里缩了缩。谁知,她好像是故意的,又挤了挤,挤得刘浓尴尬死了。
唉。
怎能不尴尬,碎湖已经开始发育了,身子软糯糯的。一不小心,刘浓的胳膊就碰上了一小团。有点微微的硬,嗯,不对,是弹,弹中带绵。
“嘤!”
碎湖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她也不避,反而歪着头,看向刘浓。那眼里,汪着满湖满湖的水啊。
气息是绵的,是甜的,越来越近。
刘浓脸也红了,往左躲,可她却放肆的往右挤,不放过他。唉,好惨,明明能感觉到,可是身体却只有八岁……
突然,狗儿奶声奶气的嚷道:“阿姐,你要香香小郎君吗?他可是神仙哦。”
经这一打岔,微妙的气氛散了。碎湖回转身,拧着狗儿的耳朵,嗔道:“要你多嘴,要你多嘴,不听话,打你的屁股!”
狗儿委屈的说:“阿姐,我是担心你哦。娘亲说的,小郎君是神仙。阿兄说了,神仙放个屁,都能把你吹好远。”
说着,他挣脱了碎湖的手,认真的问:“小郎君,你是神仙吗?你会不会把牛给吹跑了呀?”
刘浓愣了,傻了半天,认真的回答:“不是,我吹不跑。”
碎湖双手撑着身子,歪着头,打量着刘浓,啧啧笑道:“小郎君,你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可不一样哦……”
刘浓微笑不语,他知道,在暗地里,两个婢儿都说他是个小老头。唉,在建邺时,每踏一步都仿似枷锁满身,给她们留的映象,便是稳重过头咯。能不稳重嘛,自己谋取士族,本就是逆水行舟。
见碎湖还在拿眼斜他,便笑道:“巧思,你不照顾娘亲,怎么跑到我的车上来了?”
“呀!”
她惊叫一声,急急的问道:“主母都分辨不出来,你怎么知道呢?你怎么知道我是巧思,而不是碎湖。”
刘浓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刚才那一阵闹腾,她眉上的刘海散了,眉心没有那枚粉纹。也是,碎湖哪会有她这么大胆。
巧思嘟着嘴,不开心了,掀着边帘,朝着后面那辆车,娇声喊道:“碎湖,你怎么啥都说啊……”
李催喝道:“巧儿,大呼小叫的,恁地没规矩!”
余氏也听见了,停了车,战战兢兢的碎步过来,朝着车内就要跪,刘浓赶紧呼道:“勿要如此!”
余氏不依,还是跪在了泥地中,李催也跟着下车跪在地上。刘氏由碎湖携扶着下了车,面对此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巧思眨着眼睛,泪水吧嗒吧嗒的掉。狗儿吓呆了,紧紧的贴着车壁,深怕刘浓放个屁把他给吹走了。
刘浓叹了一口气,踩着小木凳下了车,站在雾雨中。巧思虽哭着,但看见了,还是赶紧拿了伞,跳下车,掌着。
半响,刘浓说道:“李催,你们都起来!”
李催和余氏哪敢起来。
刘浓知道他们是打心里惧怕自己,想好好的放松笑闹,哪有那么容易,只得再道:“此去华亭,我刘氏新建,任重而道远。你们一家都已入了刘氏的家生籍,便是我华亭刘氏的左膀右臂。必要的礼不可废,但也不可过度拘礼。就把华亭刘氏,当成你们自己的家吧。”
李催道:“小郎君切不可因时而废礼,若不是幸蒙刘氏收留,李催一家六口,和他们一样矣!”说着,将手指向了远方。
刘浓顺眼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老有少,走在田间、林中、路上。站在车辕上一望,绵绵蔓延,竟一眼望不到头。
王导开始疏理流民,为侨郡制度做准备了。建邺城正在查籍,他们只能四处流徙,也不知会飘落何方。牛车行过,人群犹如苍蝇一般,纷纷四避。
轻挑边帘,那是一张张麻木而茫然的脸。
第二十五章庄园在望
江左景色秀丽,宛约如女子。
近日多雨,一路行来都是淅沥。走丹阳曲阿,经毗陵而入吴县。因为流民多而杂,李催深怕有个万一,行的都是大道,不敢走小路捷径。
客栈紧临着太滆,是刘浓特地挑选的驻足之处。此时的太滆,宽广不及后世波光千里,清却胜之。但见那湖是活的,时尔,秋雨点着鳞波,仿佛开着一朵朵的水莲;倏尔,雨丝又斜洒,殇得满湖都是萧萧。
在那沿湖的两岸有农庄,白墙而黑瓦,门前尽种竹林,环成篱笆。在这弥雨之中,虽不闻鸡犬之声,可却另有一种韵味。遥遥听得,有孩童正在庄中高声朗诵:“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今人……”
刘浓站在湖边一株老柳下,听着这雨中的读书声,情不自禁的低声相合:“爱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他最近在习背论语和较为简单的诗经,边走边读。不用功不行啊,古文底子弱,好多都是生啃硬磨。琢磨着,待日后得寻个名师才是。
太滆小镇,是刘浓和刘訚约好的见面地点。他们到了这里,刘訚却还未止,来福和李催便去华亭寻他了。刘浓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他也不敢笃定,来福能找到刘訚。毕竟,人心难测,那是百万钱。
“小郎君,雨大了,我们回去吧!”碎湖立于身侧,撑着桐油伞,她只顾着刘浓,斜斜的雨,沥湿了襦裙的摆角。
刘浓笑道:“再等会,来福一会可能就回来了!”撇眼看见她的裙角全湿了,又道:“你把伞给我,去屋里把裙子换了,小心着凉。”
“不碍事,里面,里面穿着隔衣呢,我还是陪着小郎君吧!”碎湖脸上微微一红,眼睛却更亮,大着胆子靠近了些。
大大的桐油伞下,眼光不经意的对上。
碎湖扑扇了两下睫毛,轻轻的转过眼睛,一眼却看见小道上,窜出七八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健汉。她有些害怕,想避已经来不及了,咬着嘴唇,将刘浓拉到自己的身后藏好。近些日子,他们一行人下华亭,路上虽没出什么大事,但也有几次,来福和阿爹差点便和流民中的刁顽者动手。
越来越近,她握着小郎君的手也越来越紧。
刘浓也有些惴惴,碎湖长得好看,怕真的是流民见色起意。哪能让她一个小女孩护着,反握住她的手,又冰又凉还软。没心思回味,踏前一步,转到了她的前面,心想:我是男人,我是士族,应该能镇得住!
正准备吼一声,那七八个健汉却猛地加快速度,朝着这里就冲。
“快……”
刘浓大惊,只喊出了一个字,拖起碎湖,转身就想跑。
“小郎君!”
一个高大的身影斜斜一拦,那人从蓑衣中伸出了手想抱住他,却猛地发现自己身上湿露露的,愣在了中途,开始傻笑。
“来福!”
刘浓眼晴骤亮,紧紧的抓住那对手臂,差点跳起来。化惊为喜,这下不用跑了,原来是来福啊。
“小郎君!”
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刘浓缓缓的转过身子,刘訚和李催正站在身后呵呵的笑。刘訚脸上淌着雨水,摸了一把脸,眼光相触时,他从小郎君的眼中,看到了惊喜,看到了欣慰。胸中似有火烧,推金山、倒玉柱的就要往地上跪。
“不可!”
刘浓疾步迎上前去,扶着他,没让他跪下去。
“小郎君……”刘訚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退后三步,跪地,叩首。他这一跪,身后的五个健汉随着扑拉拉跪了一地。
“见过,小郎君!”
健汉们直挺挺的跪着,顿首,刘浓逐一扶起,越扶越心惊,都是年约十五六岁的青壮汉子。这不算甚,在他们的眼底,隐约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一眼扫过去,一个个的低着眼,看似温顺,却让他感觉到阵阵心悸。
李催道:“小郎君,咱们先回客栈吧,免得主母担心!”
“嗯!”
刘浓沉沉的点头,眼光掠过刘訚,刘訚微笑着,眼神镇定。
栖湖客栈,后院。
整栋院子,便只有刘浓一家人住着。刘氏听闻来福和李催已归,刘訚也找到了,心中大喜,粗粗的听刘訚禀报了一些庄子的事,便吩咐巧思取钱,赏了刘訚一千钱。刘訚笑着接过,虽是不多,可这也是主母的心意啊。而刘氏,她是第一次给人赏钱,有一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心中痛快无比,也不管有下人在场,一把又抱住刘浓,脸磨着他的脸直呼:“我儿,乃上天佳赐矣!”
“娘,娘亲……”刘浓扭来扭去,娘亲搂得太紧了,他的鼻子被堵着,都快出不了气了。
“噗嗤……”两个婢儿俏笑。
刘氏这才晃觉,脸上微红,有些挂不住,知道儿子还有正事要谈,便起身准备离去。巧思前翻吃了训,乖觉了许多,赶紧上前侍着,跟着她碎步行向自己的房间。
将将走到门口,刘氏似想了想,回过头,问刘訚:“在华亭,有遇到杨小娘子吗?”
刘浓眉毛一挑;刘訚脸上的笑意一凝,欲语又止。
刘氏转着眼睛等回答,她一直都掂记着杨小娘子呢,虽然儿子好像并不喜欢,可是做人哪,怎么可以忘恩。而且,杨小娘子真的好美啊,人好,学问也好。巧思打听过,说只有十四岁呢。
半响,刘訚沉了一口气,顿首道:“回禀主母,刘訚见过杨小娘子,还……”他没能说下去,刘浓向他打着眼色。
刘氏捕捉到了儿子的怪样,叹了一口气,由巧思扶着去了。
待她走后,刘訚按着膝,沉声道:“小郎君,我依小郎君之言,一路而来收了些流民。今日所见的,都是北地的猎户……”
嗯,怪不得眼神如刃!
“庄子……荫户……授田……部曲……”刘訚久随王导,对士族之事知晓得比刘浓还多,娓娓而叙,其中有他已为之事,亦有他未为而建议之事,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稍后,刘浓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明日一早,便起行去华亭。过几日,再去一躺由拳,把谱碟司的行文上缴,领了授田,再雇一些佃户。一切,都慢慢来吧。”
刘訚道:“小郎君,还有一事,刘訚要禀报……”
……
次日一早,三辆牛车在健汉们的护卫下,离开太滆,驶向华亭。下了三四天的蒙雨终于停了,雨后的彩虹挂在东头。
华亭亦在东,牛车追着彩虹走。
“哞……”
雨后初霁,就连青牛的鸣声也仿佛带着欢快。
华亭即是后世的松江,途经陆氏别院,只见庄子连着庄子,笼了怕不有千顷良田,而这,还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