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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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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道谶笑道:“今日甚巧,闻得天籁琴曲,便知美鹤已至。君之名,扬播于野,他日若逢时机,道谶亦愿簇锦添景!”言罢,一甩袍摆,负手而去。

此乃何意?隐隐约约,让人难明其意……罢,怪人!

刘浓淡然一笑,撩袍入内。

“啪!”

一声鞭响,车驶建康。

第一百九十四章让汝高飞

建康城外,刘氏别墅。

秋日夕阳又软又绵,绿萝坐在台阶上制桂花蜜,额间微微渗汗,用手轻轻一抹,瞅了瞅院门外,小郎君尚未回来。倦倦起身,提着一篮子蜜罐行向厨房,稍后给小郎君做桂蜜酱伴鱼腥草。

恰逢一阵风来,卷起花萝衣衫,顿显窈窕身姿。

洛羽又看得愣了,眨着眼睛,叹道:“绿萝阿姐,洛羽又渴了。”

“呸……”绿萝媚媚的啐了一口,螓首一转,指着长楠尽头处,笑道:“你去问问他,问他在看谁?

“谁?!”洛羽匆匆回头。

长楠尽头处,正在偷看的黑碳头猛地一缩头,转身便奔,殊不知奔得太急,一头撞上了廊柱,“碰”地一声,眼前金星乱冒,黑碳头晃了两晃,居然不倒,看见洛羽走过来,撒腿又逃。

“站住!”

洛羽一声娇喝,黑碳头身子顿时一滞。

“转过来!”

黑碳头低着头,慢慢转身。

洛羽撅着嘴,指着他问:“方才为何偷看?看谁?”

黑碳头不答,把满头乱发抓得更乱,洛羽背着手走近他,仰头打量,突然闻到一股腥味,气恼地挥了挥手:“臭碳头,臭死人了!走开,不许再偷看。”

“哦……”黑碳头转身挪步,走得极慢。

洛羽揉了揉鼻子,皱眉问:“方才看谁?”

“看,看你!”说完,黑碳头“簌”地一声,窜出廊外,在地上一滚,蹬地而起,像极一只仓皇逃命的黑蛤蟆。

“格格……”

“小郎君……”

洛羽笑得高俯后仰,绿萝笑得花枝乱颤,刘浓便在此时走入院中,瞧见那落荒而逃黑碳头,微笑着摇了摇头。当来福把兰奴有同样的胸坠告诉他后,这个鲜卑若洛毫不犹豫留了下来,待得入雪归华亭时,再让他与兰奴相见。

这时,革绯转廊而来,浅身万福道:“小郎君,有信至!”

刘浓接过信一看,字迹绢秀,但却并非舒窈她们的字迹,揭开信封一看,剑眉一扬,嘴角一翘,神情古怪。

来福身材高大,偷偷俯首一看,乐得合不拢嘴。

信非纯信,乃信画,洁白的左伯纸上画着一只无头小乌龟,在乌龟的旁边,蹲着个身着粉装的小女郎,小女郎的手里提着一柄小剑,剑尖在滴血。此尚不算甚,在那落在地上的小龟首一侧,尚画着个圈圈,圈中有一行小字:言而无信,便是此果!

古灵精怪的袁女正……

刘浓好气又好笑,欲把信揉成一团,想了几番,终是暗暗一叹,将信对折作三,揣入怀中。

“小郎君,有人拜访!”

就在刘浓踏上第三级台阶时,一名白袍匆匆而来。

刘浓头亦不回地道:“可有帖?”

白袍道:“来人未持帖!”

“哦?”刘浓慢慢转过身,瞅了一眼院门外,剑眉微皱,造访不持帖,极是无礼,当下便道:“既无帖,不见!”

“瞻箦!”

院外传来一声高喝,随即便见一人远远的站在门口,朝着院内长揖。

“是你!”

刘浓眯起了眼,背负了手。而来福则面上一冷,按着腰间重剑,阔步走向院门,边走边道:“我道是谁,原是桓郎君,我家小郎君不见!”

“瞻箦!桓温此来,但为请罪也!”

踏入院内,雄伟的身躯再度长揖,对来福的横眉怒目视而不见。来福大怒,当即便欲将他揪出去。

“来福,且慢!”

刘浓大步走向桓温,向来福点了点头,来福当即快步走向院外,顷刻回返,摇了摇头。而桓温长揖犹未起,刘浓虚虚一抚,淡声道:“桓郎君,所为何来?”

桓温慢慢起身,目光诚恳的看着刘浓,声音低沉:“瞻箦,桓温来此未有它求,只是心中有愧也,昔日,昔日之事,桓温已然无言,桓温错在迷惑,错在年少而难控。瞻箦若不见谅,亦乃人之常情,桓温唯求自安尔!”言罢,深深再一揖,而后转身便走。

桓温已去,刘浓虚着眼睛,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点扣食指。

来福道:“小郎君,此人不可信!”

“嗯……”

刘浓暗思:桓温,‘如斯桓温,其意在何?

若说,他意在为自己博个知错而改的好名声,理当邀些好事者前来旁观,逼我不得不有所顾忌而就犯。若说他洗心革面,意欲再度与我修好,骄傲蛮横的桓温,目中无人的桓温,岂会如此……

曲身枉就,截然不同的桓温……

罢,他自行他事,我自走我路!莫论他桓温是何等模样,与我何干!’

思及至处,刘浓剑眉一挑,淡然一笑,对犹自面呈担忧的来福道:“勿忧,别理他!”

……

城东谢氏,谢裒与纪瞻对弈于棋,谢奕与支遁观战。

谢裒棋弈绵里藏针,纪瞻棋风大开大阖。

“啪、啪啪……”

纪瞻落子极快,但谢裒也不慢,黑子方落,白子紧随。经得一阵你来我往,局势已呈焦作状态。纪瞻摸索着棋子,笑道:“二郎,依汝度之,谁将胜出?”

谢奕笑道:“纪郡棋如人,奔若雷庭,勇不可挡,然,阿父攻守一体,已将纪郡之势截于中腹,曹师曾言:‘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弱!’是以,依小子度之,不出五十子,纪郡恐将扼腕!”

谢裒横了谢奕一眼,喝道:“休得胡言!”

“哈哈……”

纪瞻不恼,反而捋着银白长须,笑道:“可喜,可贺,谢家二郎已非往日也,由棋而辩人,剖局为抽丝,佳才也!”说着,将子投入壶中,笑道:“罢,我势已竭也!幼儒,依汝之见,士稚此番伐北,可再复洛阳乎?”

谢裒慢慢捡子不言,谢奕答道:“内有胡人自哄,外有希公率军牵制,再有北地之民翘首以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具,祖豫州与此时伐北,便若如虎插翼也!”

闻言,支遁微微摇了摇头,殊不知他的神情模样落入了谢裒眼中,谢裒淡然道:“道林且答之。”

支遁道:“支遁不通军事,不敢胡言。”

纪瞻笑道:“只作玩笑尔,但讲无妨。”

支遁沉默半晌,叹道:“无奕所言天时、地利、人和,若三者皆具,自是无往而不利。然,恐人和有非……”言至此处,摇了摇头,敛目不再继言。

谢奕怒道:“假道人,快讲,为何有非?!”

“无奕!”

“唉……”

谢裒冷喝,纪瞻却叹了一口气,他虽不热衷于伐北,但也希望祖豫州能光复洛阳,心道:其奈何哉,洞悉者当知,正是人和有非也,祖豫州此次伐北,怕是又将无功而返……

……

城西,庾氏庄院。

庾亮面色阴沉若水,边走边骂:“呸,汝乃胡婢之子尔,身份卑贱若蚁,而不自知,竟敢讥戏于我?”愈想愈怒,“碰”的一拳击在身侧槐树上,槐树稳风不动,拳头指间却渗出丝丝鲜血,也不呼痛,用袖一抹,大步走向院中。

方才,他去拜见吏部尚书阮孚,知道阮孚贪杯而家贫,还特地备上了重金,那可是一栋千顷庄园,谁知他将将把来意一续,便被阮孚给轰了出来。

至今,阮孚那不屑的面容犹浮现于眼前,这厮,这厮竟然言:‘金貂换酒乃名士之风,以下作之事而谋酒,阮孚不屑为之,日后切莫再来!’

近月来,庾亮奔走于诸多士族,欲行报复刘浓。殊不知人情冷暖,自庾琛亡后,庾氏已呈衰败之相,不仅无人理睬他,反徒惹诸般嘲笑。

看着夕阳穿叶投石,斑斑点点,恍惚间,这些斑影都化作了刘浓的面孔,嘴角带着嘲弄,眼光尽是不屑。

啊……莫乱,莫恼,再过几日便将回豫章,大将军之令不敢有违,然,便若越王之耻,终将一复!庾亮心中羞怒欲狂,面色却越来越沉,眼光也愈来愈冷。卷袖踏入内院,一群族弟正围坐在一起私语纷纷,心中豁然一松,暗道:“矫曲而直,尚可有救!”

“朴、朴朴……”

木屐敲地,渐行渐近,满含笑意的一眼看过去,顿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阿兄!”

“大兄……”、“家主……”

呼声不断,剧烈地的摇晃使庾亮睁开眼来,斜眼看了看在那赤身女子身上乱爬的几只促织(蟋蟀),再把手拿草须的条弟一瞅,暗觉胸口猛地一恸,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

丹阳尹府。

“飞,飞咯……格格……”

秋风起,脆嫩的娇笑声伴随着高飞的纸莺冉冉而展,小令姜散着头发,欢声高呼。

纸莺越飞越高,小小女郎上下起伏的身姿也若莺掠翅,只不过她年纪太少,哪里能跑得这般快,是以在她在的身下,阿父正拼命的奔跑着,气喘吁吁。

“阿父,且再快点……”

“令姜,阿父……阿父……”

“快,快,要掉下来了!”

便在此时,突然一阵疾风卷来,拉得纸莺冽冽作响,小小女郎一个没抓劳,手中丝线脱手而飞,纸莺随风盘旋,转眼便飞上高空。

“呜呜……飞,飞了……”

小小女郎哭得好伤心,手心也被丝线勒破了。阿父把她从肩上放下来,捧着小手亲吻每一滴血迹,柔声道:“令姜不哭,令姜不痛,稍后便好。”

“呜呜……阿父,令姜不疼,令姜要纸莺……”小令姜抽着小小的鼻子,另一只手指着天上的纸莺。

阿父一把将她揽在膝上,指着纸莺,笑道:“令姜莫悲,纸莺无线牵制,方可飞得更高,几与天齐!”

“呜……真的么?”

“然也,令姜且看!”

阿父指着纸莺,它比得比往日都要高,都要远,可是小令姜心中却极是失落,纸莺飞了,不是她的了,只是阿父方才跑得好累,她不与阿父争,乖乖的贴着阿父的脸,小鼻子抽啊抽,不多时,便越来越困,睡着了。

“亦如此莺,且让汝高飞!”

刘耽抱着女儿,一步步走向室中,当至门阶时,回望一眼已遥不可见的纸莺,淡然一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盛彰华容

月半月满,月尚未起。

“小娘子,香囊……”

“小郎君,拜帖……”

“小娘子,当心些……”

建康城里,一扇扇朱门悄悄开启,一辆辆牛车穿街走巷,时尔听闻娇语俏声,倏尔又见香裙与罗绮,若至上而下俯视,但见这些牛车不论出自何处,皆如百川汇聚于海,都驶向同一个地方,建康谢氏府砥。

三日里,华亭美鹤与若色道人将于今日畅谈终宵的消息传遍了建康城,支遁擅辩之名享誉已久,曾与已故东晋第一大名士王承相逢于海上,俩人坐在各自的船中,由日起辩至日落,支遁稍逊一筹,虽败而有荣。而短短两年间,美郎君东出华亭,如青鹤唳啼长空,一时光辉无俩,无人可以匹敌。擅辩、擅音、擅咏,以及诸般逸事传遍四野,乃众所周知的青俊辈中第一名士。

何人将胜出?郎君们为此兴奋莫名。

何人会更美?女郎们为此剪目凝眉。

于是乎,虽未至时,但谢氏府邸门前早已车水马龙,来往皆是俊颜与娇色,玉冠华带的郎君们跳下牛车,对揖言笑,娇俏小女郎们踩着小木凳,携着婢女们的手臂软软而下,团扇犹遮半张脸,明眸已然如水流盼,更有不少成名已久的人物穿行于其中。

那抱着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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