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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面前的会是程小云。
“这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方孟韦紧盯着徐铁英的眼,“程姨,告诉他,你都去过什么地方。”
程小云:“孔祥熙部长、宋子文院长、刘攻芸总裁的府上都去过。”
徐铁英不能不看程小云了:“方夫人,我知道你见过大人物,可那都是府上,有家眷接待……”
“可徐局长的家眷在台北。”程小云果然是见过大人物的风范,“如有机会去台北,我很荣幸能见徐夫人。”
“还让夫人站着吗?局长。”方孟韦迎着徐铁英的身子闯去。
徐铁英下意识一闪,被方孟韦逼着站在那里。
程小云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了。
“孙秘书!”徐铁英朝门外会议室喊道。
孙秘书立刻出现在门口:“局长。”
徐铁英:“去安排一下,我送方夫人出门上车。”
“是。”
方孟韦倏地转身,逼住了孙秘书:“来得好,倒茶!”
孙秘书依然半步不退:“方副局长,在这里,请你听局长的。”
方孟韦目光移向了孙秘书扎着绷带的右手,接着,慢慢将自己的右手插进了裤袋:“你右手有伤,我不欺负你。既然不愿意倒茶,跟我出去,我有事问你。”
说着,方孟韦用左手一把抓住了孙秘书左手手腕,一拧!
孙秘书被方孟韦死死拧住,向房门走去。
“方孟韦,你要干什么?!”徐铁英喝着走了过来。
方孟韦右手倏地从口袋中抽出,带出了枪套里的手枪,转头指向徐铁英的眉心:“坐下!你在里面跟夫人算账,我到外面跟你这个秘书算账。”同时左手将孙秘书的手一压,“枪上了膛,最好别动。”
孙秘书其实没动:“方副局长……”
“闭嘴,我还没问你。”方孟韦的枪指着徐铁英的眉心,却看着徐铁英的眼睛,“徐局长,想杀你的人很多,希望不是现在。”
——方孟韦手中的枪上,食指在挤压扳机,时间在这一刻也像是有意放慢了。
徐铁英转过身,眼中的惊惧飞快地被孤独取代,仿佛背后并没有枪指着他。他走到办公桌前,揭开了茶杯盖,倒了茶叶,又端起暖壶,倒了水,端到茶几前,轻轻放到程小云身边。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再望方孟韦的同时,又望向了孙秘书。
孙秘书还是那种眼神,忠诚地望着徐铁英。
徐铁英:“跟方副局长出去谈吧。”
孙秘书:“局长……”
徐铁英:“去谈!”
“好。”孙秘书这次没有说“是”,答了一声好。
程小云接言道:“孟韦,把枪留下。”
方孟韦却是望向徐铁英:“徐局长,你希望我把枪留下吗?”
徐铁英:“随便。”
方孟韦转望向孙秘书:“听见了?做谁的狗也比做他的狗强。”说着,把枪扔到了徐铁英的办公桌上。
孙秘书:“手不方便,我的枪请方局帮我拿出来。”
方孟韦:“我想让你带着。”拧着他走出了房门。
“单局!”方孟韦背对着会议室的门喊道。
会议室门外,单副局长带着几个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不敢进来,又不敢离去,一直在等着看热闹,还一副忧国的面孔。见方孟韦拧着孙秘书出来,事情有些不妙,便琢磨着如何置身事外,被方孟韦这一叫,躲不了了,只好应道:“方局……”
方孟韦:“请你进来一下。”
那个单副局长还在犹豫,不知谁使坏,背后一挤,把他挤了进来。
方孟韦双眼盯着他:“问你一件事,那天我送崔副主任一家上火车,你明明在那里,为什么躲着我,偏要等我走了再去抓崔叔?”
那个单副局长被他问得蒙在那里。
方孟韦:“是徐局长给你下的命令,还是这个孙秘书给你传达的命令?”
“方局……”
方孟韦:“说实话!说了便没有你的事。”
单副局长还不愿开口,对面便是孙秘书,便看着他,希望他开口。
孙秘书:“是我传达的。”
方孟韦:“我问完了,你出去吧。”
那个单副局长能够慢慢转身了,却看到那些人还挤在门口,眼里贼着脸却苦着,有得骂了:“看上司的笑话,很开心吗?局里养着你们,心都被狗吃了?!还不滚!”
方孟韦:“不许走,都在门口站着,将来做个见证。”
“是!”那几个人这一声答得偏如此整齐,真不知是何居心。
单副局长也不能走了,一拨人杵在门口。
会议桌四面围着,中间是一块空地,方孟韦一脚扫倒了几把椅子,又踹开了一张桌子,拧着孙秘书走进了中间空地,又把踹开的那张桌子踹了回去,两个人便都站在了会议桌围着的中间。
门口,单副局长睁圆了眼,那些警官也都睁圆了眼。
方孟韦这时才松了手,右手又插进了口袋,盯着孙秘书:“看了你的档案,你我都进过三青团培训班,进过中央党部进修班,都上过擒拿课。你右手有伤,不占你便宜,我们独手过招。你赢了,我不再问一句。你输了,问一句答一句。”说到这里,向身后那些人大声问道,“这样公不公平?”
“公……”
单副局长狠狠盯去,把那个“平”字盯了回去。
孙秘书:“三青团、中央党部都教导过我们,下级不能冒犯上级。方副局长动手吧,我不会还手。”
方孟韦一把扔掉了头上的帽子,又扯掉了肩上的徽章:“现在我不是你的上级了,只代表方孟韦本人跟你算账。第一笔账,你是怎样暗中指使单局抓了我崔叔,然后又借马汉山的手杀了他?!第二笔账,你把我表妹弄到哪里去了?!你有机会把两笔账都还了,那就是打赢了我。如果还装着不还手,我会一笔账让你瞎掉一只眼,让你今后再也不能杀人!”
话才落音,方孟韦的手指已经直取孙秘书的左眼!
孙秘书不能不还手了,头一闪,左手一格,挡住了方孟韦的手!
那个单副局长像是手指在戳自己的眼,向后猛地一退,趔趄间被后面两个警官攥住了手臂,攥得好痛,低声喝道:“快去打电话!”
“不许打电话!”方孟韦一只手跟孙秘书一只手在飞快地擒拿格击,同时喝住门口的人。
门外的打斗声,声声传来。
办公室内的徐铁英在听。
程小云也在听。
徐铁英慢慢望向了程小云:“你们方家一直这样纵容孩子吗?”
程小云:“不是纵容,是承受。”
“承受?”徐铁英,“承受什么?”
程小云:“痛苦还有希望,我们都和孩子一起承受。”
徐铁英:“传教吗?方夫人,这里不是圣约翰公学。在圣约翰也不会有哪个课程教方夫人带着孩子出来打架吧。”
程小云:“我说了,是陪孟韦一起来承受痛苦的。徐局长心里很明白,今天我不陪他来,刚才那一枪,不是你装着倒茶就能躲开。”
“你们方家到底要把事情闹多大?!”徐铁英被刺中了痛处。
程小云:“那要看徐局长愿不愿意忏悔。”
“这里是党国!不要跟我兜售忏悔那一套!”徐铁英终于失态了,倏地站起,“你要么出去带着方孟韦离开,要么等着我把他抓起来!”
程小云也站起来:“我在这里,你抓不了他!”
徐铁英大步向门口走去,恰听到门外沉重的一声,不看也知道,有一个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徐铁英站在门边,没有开门,转头又望向程小云:“方夫人就不担心倒在地上的是你们家方副局长?”
程小云:“徐局长还不明白倒在地上的是你吗?”
徐铁英倏地拉开了门,立刻被门外一只手揪住了领口,是方孟韦!
“你干什么……”领口揪得更紧了,徐铁英发不出声来,被拽了出去!
会议室里,孙秘书靠墙坐在地上,不知伤得怎样。
徐铁英被方孟韦拽着走到了孙秘书身边。
喉结被锁住了,眼睛还是管用的,徐铁英这一气非同小可,那单副局长和好几个警察居然还站在门口,无一人上前。
“你是不是想叫他们来抓我?”方孟韦将揪他的手放松了,“下令吧。”
徐铁英能说话了,盯向那单副局长:“真要我调侦缉处来吗?!”
那单副局长苦着脸,他身后的几个警察也都苦着脸,一个人也不接言。
徐铁英这才看清楚,他们背后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曾可达。
一个是方步亭。
徐铁英何时这般受辱,自己被揪着,那两个人竟像连笑话都不屑看了。
——曾可达的脸冷得像一块铁,只看着会议室墙上的窗。
——方步亭的眼却望着自己办公室的门。
程小云站在办公室门口也望着方步亭。
“今天是我找你算账,不要指望谁能解围!”方孟韦把徐铁英揪得更紧了,“我表妹哪里去了?是你说,还是你的秘书说?”
孙秘书还是那般冷静:“保密局北平站有报告,你可以去问王站长。”
“你不要往别人身上推!”方孟韦转头又盯向孙秘书,“下午我去保我表妹,只有你在,是你亲自拿的保单。你比谁都清楚,我会找你要人。徐铁英不下命令,给你十个胆子,我表妹也不会失踪。现在还要我去问王站长吗?”
孙秘书苦笑了一下:“方副局长真想知道谁下的命令?”
所有的目光慢慢都望向了他。
孙秘书:“问南京吧。”
“问哪个南京?!”这一声是曾可达喝问的,他走了进来。
曾可达在方孟韦面前站住了:“放手吧。干事情不要先输了理。”
方孟韦竟然也能听曾可达的劝了,放开了徐铁英。
曾可达转过身又对着程小云:“夫人,找木兰的事我和方副局长来落实,你陪方行长先回去吧。”
程小云向门口走去:“孟韦!”
方孟韦一直在目送着她,但见她把自己的枪扔了过来,一把接住了。
程小云:“把枪还给国防部,找到木兰你们一起去法国。”
方孟韦眼前一片浮云飘过。
门口的单副局长们立刻让开了,程小云走向了方步亭。
见行长和夫人从大楼门出来,小李的车灯亮了,开到台阶下,停在那里。
方步亭牵着程小云也在台阶上停住了,两个人同时向东边的天空望去。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八,大半个月亮这时刚刚升起,警察局大院内竟如此安静,整个北平竟如此安静。
“何校长还在协和吗?”程小云怯怯地问道。
方步亭:“回家了,校医看了看,没有大碍。”
程小云:“我刚才想,要是老夫子在协和,我们走着路去看他。”
方步亭:“我们也可以走路回家。”
程小云捏紧了他的手:“你没生我的气吧?”
方步亭:“一个后妈带着儿子大闹警察局,这才像我们方家的人。”
“那就走路回去。”程小云牵着他走下台阶,“我们慢慢走,留点儿时间给姑爹……”
“是啊……”方步亭最喜欢的就是程小云这份善解人意,“我那个妹夫比我还要强,当着人从来没掉过眼泪……”
“不要下车了。”程小云喊住了车内的小李,“你在这里等二少爷,我和行长走路回去。”
“夫人,你陪着行长要小心啊!”小李在车内望着行长和夫人走出警察局大门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哭了。
会议室里,单副局长和那几个警察都被叫了进来,靠墙列成一排,站在那里。
徐铁英、曾可达、方孟韦依然站在围桌中间,孙秘书依然靠墙坐在地上。
曾可达:“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单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