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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孟敖就在等他开口,捧着书慢慢回过了头,像笑又不像笑:“一部二十四史从何说起呢?”
梁经纶不知怎么答这句话,只望着他,眼中有意无意露着一丝茫然。
方孟敖:“对不起,我平时不这样说话,这句话也是从我那个父亲那里学来的。”
“我理解。”梁经纶不能再“茫然”了,“历史嘛,谁也不能忘记。”
方孟敖:“是呀,‘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嘛。”
梁经纶倏地盯住了方孟敖的眼:“方大队长也知道这句名言?”
从楼下漫来的微弱光线中,方孟敖那双眼偏就如此的亮:“知道,列宁说的嘛。”
“你看过列宁的书?”梁经纶露出好奇的样子。
“看过列宁的书很奇怪吗?”
梁经纶只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方孟敖见他不答,把书偏移向门口漫来的灯光,翻看着,又突然问道:“你这里有这些人的书吗?”
王副官房间的电台前,“通了。”王副官戴着耳机已然满头大汗,望向曾可达。
曾可达站在电台前点了下头。
王副官便去拿桌上的文稿夹和铅笔。
曾可达:“不要记了。”
“是。”王副官立刻收回手,握好了发报机键。
王副官敲击机键的嘀嗒声同时响了起来。
曾可达的口述声和王副官的机键声:
念到这里,曾可达突然沉吟了,王副官的机键也跟着停住了,等在那里。
看着王副官敲完了最后一下,曾可达:“接到回电立刻报我。”说完不再停留,开了门,隐入暮色之中。
外文书店二楼房内,方孟敖拿着书终于走到了梁经纶的对面。
“到图书馆去找就不必要了。”他将书在桌子上一放,坐下来,“你既然告诉了我,我也告诉你。在飞虎队,陈纳德那里就有这些书,列宁的,马克思的,还有毛泽东的。当时我们也好奇,问他,开飞机还要看这些书?他说得很实在,这些书不但影响了世界的历史,而且正在影响中国的历史,都应该看看。”
“你都看了?”
方孟敖:“没有。航空委员会下了一道严令,这些书陈纳德可以看,美军飞行员可以看,我们这些国军飞行员绝对不许看。譬如列宁刚才那句话,我就是听陈纳德说的。梁先生应该都看过这些人的书吧?”
梁经纶这时已深切感到,面前这个人行为粗放,心思却极为细密,比自己估计的要更复杂、更厉害,只能坦然回答:“在国内,在美国,我学的都是经济学,马克思的《资本论》是必须选修的,还有苏联的计划经济学,也必须比较选读。”
“这些我就不懂了。”方孟敖知道该撂开这个话题,切入主题了,“梁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梁经纶:“为什么?”
方孟敖:“何孝钰。”
梁经纶:“我叫她请你帮助学联的事?”
方孟敖:“那不是我们的事。”
梁经纶又只好看着他了。
方孟敖:“我向她求婚了。”
这确是梁经纶没有料到的,心里一阵翻腾,表面还得保持平静。
方孟敖却不让他平静:“你是孝钰的老师,又是何先生的学生。今天来,我是特地想听听你的建议。”
“这倒真有些为难我了……我想想,好吗?”轮到梁经纶走到书架前去翻书了。
夜幕吞噬了暮霭,只剩下路灯的昏黄照着站在小楼前石径上的曾可达。
——顾维钧长期出使欧美,广交博识,据说特地请了西方的植物学家在这处园子里移种了好些北平从来没有的植物。曾可达也不认识,只一棵棵移望过去,望向了那棵最高的树,望向了那棵树上最粗的树枝,足以让一个人双脚离地可以缳颈的树枝,树枝斜逸,下面就是一泓水池!
曾可达眼前一花。
似看见两个人在树下水旁错身而过!
一个人像是方孟敖,一个人像是梁经纶!
曾可达有些神情恍惚,向水池旁那棵大树走去。
哪里有什么人影,水池里只有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突然又想起了《孔雀东南飞》里另外两句诗:“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
一种不祥之感涌向心头,他倏地转过身,却吓了一跳。
“督察。”王副官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他身后约一米处,“二号回电了。”
“报告也不会说了吗?!”曾可达甩下这句迁怒,快步错过王副官,上了走廊石阶,向王副官房间走去。
“督察!”王副官紧跟着喊道。
曾可达停步后已经冷静了下来,回头望着王副官。
王副官低声报道:“二号回电说,马上给你打电话。”
这就是有详细指示了,曾可达拍了一下王副官的肩,以示抚慰,放慢了脚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就在这时,他房间里那部南京的专线响了!
慢步立刻换成了疾步,曾可达跨进了房间。
梁经纶显然一直没有回答方孟敖提出的问题,还捧着书站在书架前,一楼漫来的那些光线显然不能让他看清书上的字。
“梁先生如果真想看书,就开灯吧。”方孟敖走到门边,拉开了门边的开关。
二十五瓦的灯,却照得梁经纶晃眼。
他像被人脱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灯下。
不回答方孟敖显然是不行了,梁经纶放下书,踅回到书桌前,坐下:“我真不知道方大队长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请说。”梁经纶的声音从来就没有大过。
方孟敖:“梁先生,你除了和孝钰是师生关系,还有你和她父亲的师生关系,你们有没有恋人关系?”
梁经纶沉吟了片刻,说道:“方大队长已经向何孝钰求婚了,还有必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方孟敖:“当然有必要。你们有这层关系,我求婚就显得不太道义,尤其在何副校长那里。”
梁经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冷静,现在也有些不能忍了:“那方大队长认为我们有没有这层关系?”
方孟敖要的就是这种短兵相接:“我看没有。”
梁经纶:“请说下去。”
方孟敖:“你们如果有恋人关系,你就不会叫她来争取我帮助什么学联。第一,这对她很危险。第二,这对你不利,因为她很可能爱上我,或者我爱上她。”
梁经纶:“方大队长这种分析我倒真没想过,请说下去吧。”
方孟敖:“还要再说下去吗?再说下去,我问的话你能回答吗?”
梁经纶:“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方孟敖:“除非你是共产党!”
一片沉寂,窗外草虫的叫声突然响亮起来。
方孟敖直盯着他:“你可以回答我,也可以不回答我。”
刚才看见二楼亮了灯,隐约能听见两个人在说话,现在突然又一片沉寂,坐在一楼的何孝钰望向了谢木兰,谢木兰也望向了何孝钰。
“不行。”何孝钰站起来。
谢木兰也跟着站了起来。
何孝钰:“我们上去吧。”
谢木兰却一动没动。
何孝钰急了:“你怕什么?”
谢木兰一窘,跟着也急了:“我怕什么了?”
何孝钰:“问你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你一个字也不愿回答,现在又不愿去见他们。到底什么事,要这样回避我?”说到这里,何孝钰已经一个人向楼梯走去。
“我回避你什么了……”谢木兰只能跟过去,“上去就上去。”
何孝钰上楼的脚步是那样的响亮,很快就走到了二楼的顶端。
第63章情报无误
何孝钰刚走到书店二楼门外,方孟敖好快,已经挡在了门口。
“我们能进来吗?”
何孝钰责备的眼神,方孟敖哪里不懂。
“不能。”他依然挡在那里。
何孝钰不理他,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里面的梁经纶。
谢木兰这时也已经悄悄上来,站在何孝钰身后,去望里面的梁经纶。
梁经纶静坐在书桌旁,竟然一动不动。
“梁先生。”何孝钰不知道他们已经谈到什么程度,却不能问,只能问道,“我们能进来吗?”
梁经纶却答道:“听方大队长的。”
何孝钰:“什么意思?你们如果有重要的事谈,就不要让我们在下面等着。叫我们等着,又不告诉我们原因,我们成什么人了?”
方孟敖接言了:“我们很快就会谈完,你们再看半个小时书。”
“我们下去看书吧。”谢木兰立刻配合,并在背后拉了何孝钰一下。
何孝钰从来没有这样过,挣掉身后谢木兰的手,目光又转望面前方孟敖的眼。
方孟敖眨了一下眼:“听话吧,啊。”
何孝钰:“听什么话?谁听谁的话?”
方孟敖:“听我的,当然,还有梁先生的。”
何孝钰倏地别过了头,接着猛地转身,擦过谢木兰,下楼去了。
谢木兰还想从大哥的目光中探知些什么,方孟敖已经将门关上了。
方孟敖又已坐到了梁经纶对面。
梁经纶:“方大队长,我们似乎不应该把她们卷进来……”
“我从来没有把谁卷进来。”方孟敖,“梁先生似乎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梁经纶又沉思了,接着,望向门外:“方大队长一定想知道我是不是共产党,我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真要知道,你可以去问一个人。”
方孟敖眼前唰地闪过刚才站在门口的何孝钰:“这个人我认识还是不认识?”
“认识。”
“谁?”
“王蒲忱。”
“军统北平站那个站长?”方孟敖倒没想到他说出的是这个人。
梁经纶:“是。我是不是共产党,他在西山监狱审过我。”
方孟敖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雪茄:“抽烟,梁先生不介意吧?”
“请抽。”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电讯室里,尖厉的电话铃声,引来了王蒲忱赫然的目光。
王蒲忱正在紧张地通另一个电话,眼望着桌子那边不停响着的铃声,对话筒说道:“……是陈继承的电话,建丰同志……是,好,我先接他的电话,再向您报告。”
外文书店二楼房内,方孟敖这回没有用那只美式打火机,而是掏出了他特用的那盒超长的火柴,擦着了火,慢慢燃着雪茄:“可我记得,当时那个王蒲忱还没来得及审你,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
“我能不能也问一声方大队长。”梁经纶必须抓住时机反问他了,“你当时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共产党,为什么救我?”
方孟敖又坐下了,将刚点燃的雪茄,在鞋底上摁熄:“很简单,是何副校长要救你。当时李副总统也在过问。”
“哦……”梁经纶只能漫然应答。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电讯室的电话那边,陈继承的声音很大、语速很快,把个话筒震得嗡嗡直响。
王蒲忱将话筒下端夹在颈间,让上端的听筒离开了耳朵,从桌上拈起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接着报以一连串的咳嗽。
用咳嗽对付喊叫倒还真灵,对方不嚷了,王蒲忱便也慢慢停了咳嗽。
“你咳完了没有?!”话筒那边这句话倒十分清楚。
王蒲忱可以答话了:“对不起,陈副总司令。刚才正在接另一个重要电话。陈副总司令批评完了,请直接指示。”
接下来对方的声音没有那么吵了,王蒲忱便报以间歇的咳嗽,简短地答道“嗯”,“是”,耐烦地听电话那头陈继承说完。
“那我就可以去跟何校长谈了。”方孟敖顿了顿,“不过现在不能去,我那个父亲还在那里。我在梁先生这里看看书,没问题吧?”
梁经纶:“方大队长应该知道,北平市政府和民调会发了通告,明天要在这里给各大院校的师生,包括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