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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则灵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太疼了,可是却不知道哪里在疼,只觉得额角和后背全是汗。她一直刻意忘记的名字,刻意逃避的人,此刻就那么清晰的在她脑海里盘踞。原来从来没有平静过,只是命运短暂的饶了她,让时光暂停了那么几秒钟。
好短暂,短暂到她甚至来不及换一口气。
从回城开始,她就一直觉得不安,像没有穿鞋出门一样,惴惴不安惶惶终日。
撞伤夏鸢敬的人应该挺有钱的,给她住的病房是单人的,医院也是本城最好的。也是从前盛业琛住院的医院。
太熟悉了,所以害怕,每一寸都充斥着那些暴动的回忆。明明一点都不美好,她却全都清楚的记得,真是贱啊,她自己都忍不住恨着自己。
碰到盛业琛是有些始料不及的,他会喊住她,也是她意料之外的。
等她回过神来,盛业琛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脑子里像有一座钟被一人抱的木头撞了一下,她有些眼冒金星。
盛业琛似乎很是疲惫,眼底一片青黑,脸色有些惨白,眉头也是一直紧皱着。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上烟味也很重,陆则灵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厌恶,而是心疼,她爱到命里去的男人,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疲惫,她很想替他把眉间的沟壑抚平。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抿了抿唇,问他:“你生病了吗?”
盛业琛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是奶奶……奶奶又住院了。”
陆则灵听到这话的时候,惊得猛一抬头,竟是如同自己的奶奶住院一般难受,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与她何干。她握了握拳,又把头低了下去。
说着平常的话:“好好照顾,老人家年纪大了,病痛总是多些。”说完,她转身要离开。却不想,被一只温暖而粗粝的手握住了手臂。
像一团火,一开始燃烧着手臂,后来渐渐滑落,那么缠绵而缱绻,交缠到了她的手上。
好像是真心爱着一样,他握着她的手,她挣了两下挣不开。真难以相信,这么冷酷的一个人,手却是那么温暖,暖到,她有些舍不得放开。
他的声音渐渐软下来,几乎带着几分请求的说:“能不能……去看看奶奶?”那么沙哑的声音:“她病糊涂了,还念叨过你的名字。”
陆则灵仰着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哭出来。四年,只有奶奶真心疼爱着她,她能坚持那么久,多亏了奶奶的鼓励,今生她没办法做她的孙媳妇,只希望来世能投到她名下,做她名正言顺的孩子,好好回报。
陆则灵吸了吸鼻子,问他:“在哪个病房?带我去看看吧。”
看到病床上的奶奶,陆则灵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的落着,从前眼神矍铄的老太太此刻如同一棵将要哭死的树藤,毫无生气的睡在那,不分现实与梦境的呢喃着,呓语着。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盛业琛和陆则灵一起到了床头。盛业琛俯下身子,温和而耐心的对奶奶说:“奶奶,瞧瞧,我把则灵带来了。”
听到他叫出“则灵”那个字的时候,陆则灵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多少年了,他都不曾这样温柔的叫过她的名字,她都快要忘记,他也曾温柔的对待过她,只当她是她。她自己都已经快要不记得,他们是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分田地。
奶奶已经病糊涂了,连视线都没有落在陆则灵身上,却突然很高兴的呼唤着:“则灵啊?则灵来了?则灵我知道,是我孙媳妇,这小丫头片子可没良心了,好久没来看我了!”
陆则灵难受的捂着嘴,害怕会哭出声来。
盛业琛没有反驳,反而顺着说,“是则灵来了,她来看您了。”
奶奶伸着干枯细瘦的手臂,在空中抓了半天:“则灵呢?在哪呢?”
则灵赶紧伸出手去,老人家抓着她的手仿佛心满意足了,又叫着盛业琛的名字。
她的动作有些慢,呼吸也很喘,她眷恋而慈爱的摸索着两人的手,最后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又是那样如毒的温暖,陆则灵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毙了。
奶奶一直絮絮叨叨的交待着,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们的手就那么一直叠在一起,熟悉而陌生,陆则灵觉得难过又害怕。仿佛悬崖边的艳绝花朵,她贪婪的看着,却不敢靠近,她怕摔下去的粉身碎骨,这感觉她再也不敢再来一次了。
奶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病重的她并没有多少精力可供消耗了。
她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了,陆则灵有些难过。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被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
她惊恐的抬头看了盛业琛一眼,盛业琛也看着她,那眼神深沉得让她害怕。
她不敢动,直到盛业琛缓缓的放开,她才渐渐的抽了回来。
“我走了。”陆则灵声音低低的。
盛业琛还是沙哑着嗓子,压低着声音问她:“为什么回来?”
陆则灵不敢看他,也不敢动,撇开了视线,说:“夏鸢敬出了车祸。”
盛业琛半天都没有说话,良久,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温柔的抬手,抚弄着陆则灵披散的长卷发,黑色的长发缠绕着他的手指,像缠绵的藤萝。
明明是没什么情分的,可是他此刻看着陆则灵的眼神却让陆则灵觉得仿佛有了几分眷恋和不舍。
他温柔的将她的长发捋到耳后,露出下颌的弧度。她不解的抬头看着他,只听他说:“这样适合你,好看。”
陆则灵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什么。
“一晃已经五年了,原来你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那么恍惚的声音,隐隐带着遗憾。是陆则灵听不懂的遗憾。
33、第三十三章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天空,熟悉的人,陆则灵暗暗的想,若是换了旁的人,也许能坦然而从容的应对,云淡风轻的道一句再见。
可陆则灵就是陆则灵,她不会忘了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想他想得睡不着,埋在被子里痛哭的情景;她不会忘了梦见他结婚了,给新娘掀白纱的时候,挣扎着醒来的自己……
有生之年她活着唯一的执念便是他能幸福,即使他的幸福,是她最大的不幸,她也一直忍耐着。她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也没什么可以盼望的,平淡的结束,哪怕是这么一直孤独着,她也是可以的。
可是当他说出“五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手脚冰凉,毒发如绞。他用那么惋惜的口气说着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好像梳理着过往那些难捱的时光,那样的疼痛,竟比他用伤人的话讥讽她的时候更加心酸。她宁愿他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她学不会死心,哪怕他只是对她好一点点,她心里那些卑微的念头便如星星之火引发燎原之势。
她狼狈的离开,甚至都忘了和夏鸢敬道别。当夜就买了车票回城。不过两三天没有回来。家里就隐隐有些潮气。收了走之前晒的衣服,把窗户都打开通了会风,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睡前白杨来了两个电话,陆则灵应对的有些心不在焉,挂了电话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隐约好像听他说又要出差了。
出差也好,她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孔面对他。
温度越来越高了,夜里也很热,即使有风也是带着热气的。陆则灵嫌窗式空调太吵没有开,只有摇头风扇呼呼的来来去去。她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只有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只有盛业琛的眼眉。
枕头下压着一张照片,最初被盛业琛粗暴撕碎的照片,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她走的时候,把照片一起带走了,无人的时候,她一片一片拼起来。照片背后盛业琛爷爷的字变了形缺了角,她却一直舍不得丢掉每次她睡不着的时候都是看着这张照片入睡的。她想,偏执果真是一种病,像她这样傻的爱一个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吗?
老旧的房子里很黑,窗户都是90年代的那种旧式的,随便动一动就会吱呀的响。她一贯不知道什么是怕,所以当听到吱呀声音的时候,她没有动。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想,大约是几天没有回来,小偷踩点给发现了。这一带代鱼龙混杂,是这个城市最混乱的一片居民区,很多吸毒者常在附近流窜,时有盗窃的案子发生,越是穷越是偷,真是一种恶性循环。
其实她家里也没什么好偷的,挣钱以后她就变得很节约,每个月攒的钱都给夏鸢敬攒起来了,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
她没想到那小偷那么大胆。她起来了,安静的坐在床头,他竟然还敢进房间。不知是太急还是怎么,那小偷直直的开了柜子开始翻找,也没看到一旁的她。
陆则灵并不想和他正面肉搏,可当他翻开最里面的抽屉时,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几乎本能的扑了过去。
黑暗中,她不要命的和小偷扭打在一起。那小偷也红了眼,亡命之徒,能有几个良善的。他拿出口袋里的扳手打陆则灵,对着她的脑袋狠敲了好几下。
剧痛让她放开了手,那小偷无心恋战,抓了一把搜刮的东西夺门逃走。
陆则灵头很晕,她捂着脑袋追出去,脚步踉跄。眼前一会黑一会白,她有些看不清了,只模糊的看见一个影子逃得飞快。
黑漆漆的楼道她什么也看不见,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什么,可是什么都抓不住,滚了好几层阶梯。
全身的骨头都痛的要散架了,她支撑着想要站起来,手肘触到一个方方的小盒子。
包裹着小盒子的丝巾散落在一旁,大约是小偷跑的时候太急了,东西掉了出来也没发现。
陆则灵拿起那个被她用报纸包裹了好几层的小盒子,紧紧的抱在胸口。有点想哭的,可她却笑了。
真好,没有丢,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她真的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她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楼的,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给小仙打了个电话,来不及多说什么,她眼前已经黑了。
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头上包的层层叠叠的,脚上挂了个大石膏,看上去十分滑稽。
小仙怕是被吓惨了,坐在病床旁边一直在流眼泪。
陆则灵觉得头很痛,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她动了动,手上空空的,一时失了方寸,她的声音很是虚弱,却仍是十分急切的问:“小仙,你看到我抱着的那个小盒子了吗?”
小仙擦了擦脸,从柜子里拿出陆则灵熟悉的盒子递给她,有些哽咽的说:“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陆则灵抱紧了盒子,笑着打趣:“值好多钱呢!”
小仙气不过:“你和小偷打什么架?打得过谁啊?”
陆则灵正准备回答,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白杨拿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陆则灵有些诧异:“你不是出差了吗?”
白杨点了点头:“嗯,刚赶回来的。小仙在电话里哭的吓死人了。”
小仙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她和白杨不算熟,最初又有那样的开端,一直避着他,想必当时真是太慌张了。她抹了把脸,拿起白杨买过来的开水瓶,“我去给你打点水。”
小仙走后,白杨放好了东西才在陆则灵床前坐了下来,他温和的给她收了收被子,叮嘱她:“以后遇到这种事别硬碰硬,这回没敲死,下次呢?傻不傻?”
他撇了一眼她一直紧紧抓在怀里的小盒子,问她:“是我送给你的镯子?就为这玩意儿?”
陆则灵抿了抿唇。
白杨皱眉:“怎么这么傻?没了我再给你买啊!”
陆则灵摇头。这镯子对她的意义独一无二,哪里能买得到?
她嗫嚅着说:“值十万呢!”
白杨无奈的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