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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边的敌人有增无减。
那该死的疯子还在他耳边不住地聒噪:“喂,小白脸,我看你手都抬不起来了,你求求我,承认我比你厉害,我就帮你一把!”
长安道:“滚!”
他“滚”字未落,脚底下便晃了一下,眼角扫过几个身着重甲的影子,长安的身体本能地往后弯去,对方重剑的劲风从他脸上划过,刮得皮肤生疼。
长安一抖手腕,一刀便剜下了距离他最近的重甲铁人的眼睛,疯子见了,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拿刀的手腕——他清楚地看见长安的手在抖,然而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准头。
重甲铁人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长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刀穿过他面具最薄的地方,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脑子。
可对方却没有这样容易死,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手的时候,只听一声机簧的扣合声,长安吃了一惊,再抬腿,却已经抬不起来了——那沉重的死尸临死前抱住了他的腿,激活了铁甲的机关。
而这时,三四个重甲铁人同时包抄过来,三柄重剑自不同方向向他周过来,重甲足有上百斤,长安早已经虚脱,此时一步也动不了,只得横过尖刀,往两边一别,同时架住了两柄重剑,下一刻,他的虎口难以承受那样大的冲力,顿时撕裂了,尖刀脱手而去。
长安还从未到过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
疯子原本愣愣地看着他,此时突然醒过神来,脸上纠结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扑了上去,钩子刀从背后勾裂开了一个重甲铁人的脸,下一刻踩着他的肩膀挑开,架飞了另一把挥向长安的重剑。
而与此同时,一个荆楚侍卫模样衣着的兽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喝一声,硬生生地将第三个重甲铁人撞开,从身后补了一刀,此人正是方才第一个跳起来追杀路达的那个兽人,他杀人落地,脸才露了出来,长安一怔——竟然是卡佐。
卡佐跑了,却没有跑远,等他身上干兰水的禁制一解,便想方设法地混入了荆楚的侍卫群里。
卡佐咧开大嘴,对他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又得意又狡猾的笑容,一剑砸在那抱住长安腿的铁甲人胳膊上的关节处,重重地砸了三四下,虽然没能把那条胳膊砍断,长安却觉得自己的腿一松,那铁臂自己张开了。
卡佐蹭了蹭鼻子,没心没肺地笑道:“里面有个机关,你不知道吧!”
也不知是不是卡佐带来了好运,他乍一出现,五六个明显看得出是他们这一边的兽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与附近的敌人厮杀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批闯入中心的自己人,至此,长安才清清楚楚地知道,山上冲下来的那一批,确实是华沂的人。
长安从头至尾,不知已经孤军奋战了多久,此时一见他们,虽然心里明知道这些人、尤其卡佐之流完全靠不住,却到底忍不住心里一松,不由地跟着露出了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来,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他身上最小的刀——卡佐认出来,那是他练习手指用的可以在十指间翻飞的小刀片。
“他们的头头在哪里?”卡佐听到一只手受伤骨裂,一只手鲜血淋漓的长安语气近乎轻快地说道,“走,我们去宰了他。”
卡佐闻言大笑道:“好!我早摸清了那个狗娘养的东西的位置,若不是正巧见了你这里危险,早便杀过去了!”
他抬起脏兮兮、连日来吃苦受累几乎皮包骨的手往一个方向一指,转头对长安道:“他就在……”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因为一把尖刀洞穿了他的胸口。
就在长安的面前,尖刀从卡佐的胸口处冒出了一点尖来,卡佐的笑容陡然僵住。他们谁也没有防备,因为长安余光瞥见,卡佐身后的那个人……明明穿着自己人的衣服。
似乎有血溅在长安的脸上,那一刻他的耳鸣终于盖过了疆场的厮杀,卡佐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带着僵硬的疑惑,直挺挺地倒在了他面前。
黑灯瞎火的混乱间,杀人的人似乎也疏忽了,甚至没有留意到长安,他仿佛还是个新手,面孔似有些熟悉,然而级别并不高,看清了长安的脸,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闪过明显的慌张。
随后,那人的目光转到长安两只看起来挺凄惨的手上,心里一刹那间不知想了多少,才在慌乱中顿时恶向胆边生,突然大叫一声,将尖刀从卡佐身上拔下,当头劈向长安。
长安的手握到握得太紧,颤抖得太厉害,小刀片刮伤了他的手指,在凝成一个细小的血珠前,他猛地以右脚为旋,像是站不住往一边倒去似的,惊险地侧身闪过了对方的攻击。
他不知怎么抬起的手平伸,修长的手指抵到对方的喉咙处,长安保持着侧身的姿势,没有抬头,那人颈上血却溅了他一手。
随即,长安踉跄了一下,真的站不住了,眼前一黑,他忽然往后倒去。
这一回,他落到了一个人怀里。
96、卷五
华沂眼睁睁地看着长安往一侧倒去;只吓出一身冷汗来,立刻扑上去接住了他。
长安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下;华沂觉得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却又是散乱的,有些聚不了焦;仿佛是无意识的;随后长安的身体软了下来;小刀片从他的手掌中掉了下来。
华沂抱住他,愣了片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哆哆嗦嗦地将手指伸到了长安鼻下,直到感觉到那微弱、却显得有些热得有些过分的鼻息,才惊觉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华沂从未见过模样这样凄惨的长安;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好像已经有一辈子没见过他了似的。
他单手搂住长安,觉得手里的人似乎轻了不少,一使劲便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小心地托住他的大腿,将长安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卡佐死了,杀他的人也死了,华沂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扫过,认出杀人的那个是茗朱手下的一个督骑,眼神闪了闪。
其余人认出了他,忙围成一圈,将华沂护在中间,可是这个圈子越来越小——实在是太混乱了。
这时,华沂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奇特的圆筒,单手拧开盖子,递给旁边一个自己这边的战士,简短地说道:“点了它。”
那兽人战士接过一看,立马吃了一惊:“王,这是像对方暴露我们的藏身之地……”
“我又不是荆楚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点心。”华沂眼神阴郁地打断他道,“暴露?若不是为了找长安这只身犯险的混小子,我压根不用藏。现在人也找到了——他们的人重甲太厚,单打独斗我们吃亏,这样闷头乱摸不是办法,不如聚在一起杀出一条路来——快点。”
兽人战士不敢不遵从他的命令,立刻将圆筒点着了,高高的火花从中间直冲向天,爆开热烈的火光。
长安仿佛被那声音和亮度惊动,华沂感觉到他似乎动了一下,随后有些含糊地低声问道:“华……沂?”
华沂微微低下头,将耳朵凑在他的嘴边,轻声道:“嗯,是我。”
长安沉默了片刻,声音极轻地道:“我的刀呢?”
华沂轻轻地抚过他发烫的额头,在上面轻轻啄了一口,随后柔声道:“刀个屁,你他娘的都气死老子了,给我滚一边去。”
火光惊动了山谷中的所有人,华沂的人拼命地往这边凑,荆楚的人也飞虫好火似的一股脑地往这边扑,华沂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护住半昏迷的长安,单手执刀,竟是万夫莫当之勇。
渊松一爪子抓死了一个胆敢靠近荆楚的偷袭者,看着那火光亮起来的地方,低声问道:“首领,那是……”
“他在向我示威。”荆楚轻飘飘地说道,“华沂么,银纹兽人,天生孔武有力,能打能杀,他在嘲笑我,他敢用这种方法将人拧成一条绳,他能撑到他的人聚拢到他身边,我却不敢。”
渊松道:“那……”
“我早知道他会这样做,他若是连利用自己的优势都想不到,这样的对手岂不是令我很失望?”荆楚毫不慌张,将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嘴边,低声道,“嘘——你听。”
渊松一怔,只听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笛声,似乎是粗树枝穿了孔直接吹的,穿透力极强,高亢而尖锐,仿佛能穿进人的耳膜似的。
荆楚把小嵋的脸按在自己怀里,悠然道:“怎样,这样像不像我在不顾安危地和他赌这口气?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嘛,你自己说的。”
渊松浑身颤抖了一下,他实在是又喜欢、又畏惧这个人。
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片刻后,兵戈声果然明显远了,渊松这才发现,华沂手下有很大一批自作聪明的人,没有响应华沂的火焰信号,反而奔着声音而去——想要抢这个头功。
然而渊松先还疑虑,因为只是一声响动,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这些久经沙场的兽人们的。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荆楚手下那些呆呆滞滞、只会玩命的狗,以及很大一部分重甲铁人全都跟着往哨声的方向走,那一头越来越热闹,这一头却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
除了荆楚的贴身侍卫以及刚好够把这几十个人围在中间的重甲铁人之外,便不剩什么了。
这简直叫不信的人也跟着信了。
荆楚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身上每一个可以护身的铁甲全都脱了个干净,赤/条条地这样站在敌人面前,可敌人偏偏看不见他——因为他们都认为,这那人可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便弑父杀兄夺权篡位的荆楚,怎么可能办出这样鲁莽无脑的事?
且说东海最外围的大关中,那些千里迢迢被调来的城主们也并不是在那里混吃等死的。
路达出逃的夜里,青良发现他一个人跑了,只急得连冷汗都下来了,可华沂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关,他始终没有路达那样大的本领,自己既追不出去,也没人听他说话,只好在那里团团转,简直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青良整天在关口上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一开始还有人关注一下他,后来只要他不试图出去,几乎就没人理他了——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个兽人不兽人、亚兽不亚兽的奇怪的男人,狗屁能耐没有,一着急起来还就吭吭哧哧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医师纵然能赢得别人尊重,然而谁会尊重这种本应成为一个战士、一个武士,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沦落成一个半吊子医师的货色呢?
苟且偷生虽然也是种活法,可他活得不像个男人。
直到五天后,应华沂命令而来的几大城主才先后带着自己的人往外关处赶来。
他们整顿、安顿,加强防卫,每个人都马不停蹄地忙,依然没人理会青良,直到那日天弯,他才找到一个和山溪说话的时机。
其他城主懒得理他,山溪却是做惯了平易近人模样的,见青良大冷天里满头大汗地在外面打转,便在闲下来的时候将他叫进来问话,知道了路达的事。
山溪闻言皱眉半晌,慎重地开口反问道:“就如你所说,路达跑了,可就算他跑了,一个人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来呢?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青良愣住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山溪笑了笑,又说道:“既然你觉得路达可能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来,那我们便更不能动了,万一他有投敌的可能性,对方很可能会来个釜底抽薪,直奔我们的关口而来,若是这样,我非但不能大动干戈地出去搜查,反而要加强城中布防,你说是么?”
青良脑子里是完全就是浆糊一坨,被山溪三言两语问住,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我们不管他了?”
山溪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