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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恩往椅子上一靠,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明天他就就要给卡特·派克签署命令。十一艘船开往艰难堡。尽可能救回最多的野人,妇女儿童优先。他们该启航了。我该亲自去,还是让卡特自己去呢?熊老曾亲自带队巡逻。是的。有去无回。
琼恩合上眼,就一小会……他醒过来,身上僵得像块木板,熊老的乌鸦叽叽喳喳地叫着“雪诺,雪诺”。是穆利把他摇醒的,“大人,有急事。打扰了,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琼恩用手背揉着惺忪的睡眼,“瓦尔?瓦尔回了?”
“不是瓦尔,大人。在长城这边。”
艾丽娅。琼恩坐起来。肯定是她。“女孩,”乌鸦尖叫着,“女孩,女孩”。泰(Ty)和丹纳(Dannel)是在鼹鼠村以南两里格处碰上她的,当时他们正在追逐一些沿国王大道逃跑的野人。他们抓住野人后,在回来的路上碰上了这个女孩。她出身贵族,大人,而且她一直要见你。
“她带了多少人?”他在水盆里浇水到脸上。诸神啊,他可真累坏了。
“一个也没有,大人。她独自前来。她的马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一瘸一拐的,满身汗沫。他们已把马放走,把女孩带回来询问。”
一个灰衣女孩,骑着奄奄一息的马。看来梅丽珊卓的火焰没有撒谎。可是曼斯·雷德和他的矛妇们怎么样了呢?“她在哪?”
“伊蒙学士的房间,大人。”虽然伊蒙学士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温暖安全的旧镇,可是在黑城堡,人们还是习惯这样的称呼。“她冻得脸色发青,颤抖得很厉害,所以泰(Ty)已经叫来克莱达斯(Clydas)给她瞧瞧。”
“非常好。”琼恩好像又回到十五岁。小妹。他站起身来,披上斗篷。
琼恩和穆利穿过庭院时,雪还在下。此时天已破晓,东方初露金色的曙光,国王塔上梅丽珊卓女士的窗户仍然闪着微微的红光。难道她从不睡觉?你在玩什么把戏,女祭司?你是否给曼斯分派了另外的任务?
他真希望是艾莉亚。他想再看看她的脸,向她微笑,弄乱她的头发,再告诉她她现在安全了。可是她并不安全。临冬城已烧成废墟,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他不能让她待在长城,不管他多希望如此。长城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尤其是贵族少女。他也不能把她交给史坦尼斯或梅丽珊卓。国王只会把她嫁给自己的某个手下,霍普(Horpe)或者马瑟(Massey)或者巨人杀手哥德瑞(GodryGiantslayer),至于红衣女,诸神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艾丽娅。
最好的做法是把她送至东海望,让卡特·派克照看她登船航行至大洋彼岸,远离纷争不断的诸王。当然,要等到去艰难堡的舰队返航之后。或许她可以随泰克·奈斯托瑞斯(TychoNestoris)回布拉佛斯。希望铁金库可以找个显贵家族收养她。布拉佛斯在各大自由贸易城邦中离维斯特洛最近,……因而此地好坏参半。Lorath或伊本港可能安全点。不管送至何处,艾丽娅都要有银子用,有住处,有人保护。她还是个孩子。
伊蒙学士以前的房间暖暖和和的,穆利拉开门时冒起的雾气让他俩都看不到东西了。房内壁炉里的火活泼泼地燃烧着,木材劈劈啪啪地响,不时迸发出火星。琼恩跨过一盆湿衣服(apuddleofclothing)。“雪诺,雪诺,雪诺,”渡鸦从上面朝下尖叫着。女孩蜷缩在火旁,身上裹着三倍于她的身材的黑羊毛斗篷,睡得正香。
她确实很像艾莉亚,这让他迟疑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她身材高而精瘦,精力十足,胳膊和腿瘦长瘦长的,棕色头发用皮质带子扎成一根大辫子。她长脸型,尖下巴,耳朵小小的。
可是她年龄太大,比艾莉亚大多了。这个女孩几乎与我同年。“她吃过东西吗?”琼恩问穆利。
“吃了面包,喝了点肉汤,大人。”克莱达斯(Clydas)从椅子上站起身。“最好慢慢来,伊蒙学士常说。再多点,她可能会消化不良。”
穆利点头道。“丹纳(Dannel)带着一根哈布做的香肠,让她咬一口,可是她不吃。”
这也难怪。哈布的香肠用油脂、盐和一些想想就受不了的东西做的。“或许我们应该让她多休息一下。”
正在此时,女孩站了起来,抓住斗篷遮住小小的苍白的胸部。她表情困惑。“这儿是……?”
“黑城堡,女士。”
“长城。”她眼睛饱含热泪。“终于到了。”
克莱达斯(Clydas)靠近她。“可怜的孩子,你几岁了?”
“下个命名日就满十六了。我不是孩子,我是一个成年女人了。”她打了个呵欠,用斗篷掩住嘴。从斗篷的褶缝里露出一只光光的膝盖。“你没戴学士链,你是学士吗?”
“不是,”克莱达斯(Clydas)说。“但我服侍过一个学士。”
她确实有点像艾莉亚,琼恩想。虽然饿得皮包骨头,但她发色与艾丽娅相同,眼睛的颜色也是。“听说,你一直要见我。我是………………”
“…………琼恩·雪诺。”女孩把辫子甩到背后。“我们两家血脉同源,荣辱与共。听我说,哥哥。我叔叔克瑞冈(Cregan)在我身后追得很紧。千万别让他把我抓回卡霍城。”
琼恩打量着她。我认识她。她的眼神,举止,说话的神气,他似曾相识。片刻间他记不起来。终于,他想起来了。“艾丽丝·卡史塔克(AlysKarstark)。”
他的回答给她唇边带来一抹微笑。“没想到你还记得。你上次见到我时,我才六岁。”
“你和你父亲一起来的。”罗柏砍了他的头。“来做什么我忘了。”
她脸红了。“来见罗柏的。噢,用的是其他的什么借口,但真实的原因是见罗柏。我跟罗柏差不多大,而我父亲觉得我们很相配。你们家设宴款待我们。我跟你和你的哥哥都跳了舞。他彬彬有礼,告诉我跳得很漂亮。你当时闷闷不乐的。我父亲说私生子本来就是这样的。”
“我记得。”这倒不全是谎言。“你现在还有点闷闷不乐,”女孩说道,“不过如果你能救我,不让我叔叔抓住我,我就原谅你。”
“你叔叔……是不是阿洛夫(Arnolf)大人?”
“他不是什么大人,”艾丽丝轻蔑地说。“我哥哥哈里才是合法领主,依照法律,我是他的继承人。女儿的继承权优先于叔叔。阿洛夫(Arnolf)叔叔只是城堡监守。他是我的叔祖,实际上,我父亲的叔叔。克瑞冈(Cregan)是他儿子。他跟我同宗。不过我们总是叫他叔叔。现在他们打算让我喊他丈夫。”她握紧拳头。“战前我与达里恩·霍恩伍德(DarynHornwood)订过婚。只等我成年后就结婚,但是弑君者在呓语森林之战杀死了达里恩(Daryn)。我父亲写信回来说他会找一个南方领主娶我,可是他没机会了。他杀了几个兰尼斯特,就被你哥哥罗柏砍了头。”她嘴唇扭曲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们南征的全部目的就是杀兰尼斯特呢。”
“确实如此……不过没这么简单。卡史塔克大人屠杀了两个俘虏,女士。手无寸铁的男孩,骑士侍从,还关在囚室中。”
看来这并未出乎女孩意料之外。“我父亲从来不像大琼恩那样大喊大叫,但他发起怒来跟大琼恩一样危险。可是,他现在也死了。你哥哥也是。但是我们还在,还得活下去。我们之间没有家族血仇吧,雪诺大人?”
“我们披上黑衣后,家族纷争就置之度外了。守夜人跟卡霍城,跟你都没有任何纠纷。”
“好极了。我还害怕……我请求父亲留个哥哥留守卡霍城,可是他们没人愿意错过战胜南方后的荣耀和赎金。现在托尔(Torr)和艾德(Edd)都死了。哈里(Harry)在女泉城当俘虏,这还是一年前的消息。他可能也死了。除了艾德·史塔克最后的儿子,再没别人能帮我了。”
“为什么不是国王呢?卡霍城声明支持史坦尼斯。”
“我叔叔支持史坦尼斯,是希望挑衅兰尼斯特砍掉可怜的哈里(Harry)的脑袋。我哥哥一死,卡霍城就应该传给我,但我叔叔想抢走我的继承权。一旦克瑞冈(Cregan)让我生了一个孩子,他们就再不需要我了。他已经埋葬了两个妻子。”她气愤地抹去眼泪,艾丽娅抹眼泪大概也是这样子吧。“你会帮我吗?”
“婚姻和继承权归国王管,女士。我会以你的名义给国王写信,可是……………”
艾丽丝·卡史塔克大笑,可是这是绝望的笑声。“你尽可以写,但是别指望有回信。史坦尼斯会死于收信之前。我叔叔不会让他活着。”
“为什么这么说?”
“阿洛夫(Arnolf)火速赶往临冬城,确实如此,但他是为了在你的国王背后猛捅一刀。他很久以前就把赌注压在卢斯·波顿身上……为的是黄金,饶恕,还有可怜的哈里(Harry)的脑袋。史坦尼斯是自投罗网。所以他帮不了我,即使有能力他也不会帮。”艾丽丝抓紧她的黑斗篷,在他面前跪下。“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雪诺大人。以你父亲的名义,我请求你保护我。”
每到夜晚,她的梦中满是闪亮的星星和月亮照在雪地上的白光,但每到清晨醒来,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睁开眼睛,抬起头用那双盲眼扫视周边的黑暗。梦如此美丽,却已褪去。她舔了舔嘴唇回忆着。绵羊的叫声、牧羊人眼中的恐惧、狗群在被她一只一只杀死时发出的哀号,以及她狼群发出的咆哮声。自从雪开始下,这种捕猎日渐稀缺,但昨天他们又享受到了这样的盛宴,有绵羊、狗以及新鲜的人肉。她的一些灰色的远亲害怕人类,甚至死掉的人类,但她不怕。死掉的人是食物、活着的人是猎物,而她,是夜狼。
但只是在她做梦的时候。
失明的女孩侧身坐了起来,伸了伸脚。她的床只是冰冷石头架子上塞满碎布的床垫,所以醒来之后经常觉得四肢僵硬。她赤着长满茧子的小脚,轻轻地走向水槽,静如影。冷水泼在脸上,然后再拍干。“格雷果爵士”她想,“邓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马林爵士、瑟曦太后”,这是她的晨祷。这是吗?不,她想,不是我的。我是无名之辈,而那是夜狼的祈祷。终有一天她会找到他们、追捕他们,享受他们的恐惧、品味他们鲜血的滋味,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在衣架上摸索到了她小小的衣服,闻了闻,以确定它们还够干净。在黑暗里,她穿好了衣服。她仆人的衣服还在她挂的地方,这是一件未经染色的羊毛外衣,由粗棉纱织成,走起路来沙沙作响。她将外衣套在头上,轻轻的拉下,最后穿的是袜子。两只袜子一只黑色、一只白色。黑色那只在顶部缝了一圈布,白的那只没有,所以她能够分清楚左右脚,不会穿错。尽管还是很瘦,但她的腿每天都长长,变的结实富有弹性。
对这个变化她感到高兴,水舞者需要有力的双腿。瞎眼贝丝不是水舞者,但她不会永远是贝丝。
她知道去厨房的路,不过她的鼻子已经在她之前就到了那里。辣椒和炸鱼的味道,她对自己说,顺着大厅闻过去,是乌玛烤箱里传出的新鲜面包的味道。香味让她的肚子咕咕作响。夜狼享受了盛宴,但这填补不了盲眼女孩的胃。梦里的肉给不了她营养,这一天她早就知道了。
她打破了自己吃沙丁鱼的速度记录,炸鱼块上的辣椒油太烫了,刺的手指火辣辣的痛。她从乌玛早上烤的面包上面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