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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你爱过我吗。”
“不。”
“好。许颜,你会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我恨那个人,我不会让他好过!” 秦力的眼神在刹那灰飞烟灭。
这一世木已成舟 九(1)
龙皓和琥珀走出小区售楼部,又问:“琥珀,你没瞒我吧?是男朋友吧?不然这么信赖你?”
琥珀笑:“我有瞒你的必要吗?”虽然她也为漓江的信任感到迷惑。
龙皓不死心,再问:“真的不是男朋友吗?”
琥珀在摇头的刹那觉得,无论是龙皓还是陈燃,都是过去的人,存活于她回不去的时光里。正如漓江所言,那是故乡一样的感觉,是回不去的。
隔着如山的岁月和重重背负,她想走近他。只有苏漓江,才是目前可以看到将来的人,他不属于琥珀生命里任何章节或段落。
一切皆有可能。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和龙皓道别后,琥珀独自回到住处。房间里很安静,她找来一张报纸看,同时拧开收音机,很久没有听它了,随手转了一个正播放音乐的台,里面是王菲的《如风》。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声停了,收音机里传来女声,在读一篇小说,说的是别人深深浅浅的心事,背景音乐是法文歌,曲调轻柔,琥珀很熟悉。就如同她熟悉这个女声一样。
声音来自辛夷。
琥珀许久没有听辛夷的节目了。记得最初听她的节目,感觉是惊艳的。那天夜里,她睡不着,心血来潮地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放音乐的电台,竟被吸引住了。当晚播的全是老歌,很怀旧,主持人在中间少少地说一点话,句子简单,应该是没有在事先编辑的,自己随意发挥的感觉比较强。琥珀很着迷于她讲故事的方式,虽然这个DJ的声音并不算好,有些沙哑,低低的,却别具风味,有种性感的诱惑,仿佛耳语。
这个节目琥珀追着听了很久。不久后才知道她同时主持一档下午的节目,周一到周五,每天14点到15点。可那个时段琥珀需要上班,总没有机会听过。没料到在这个偶然的下午,与这把嗓音再度相逢。
只是自从辛夷给琥珀送来她和陈燃的喜帖后,琥珀就不大敢听她的声音了。
她觉得那是件残忍的事情。并没有反目成仇,却无法再面对。
说起来,琥珀已和辛夷认识了两年。两年居然只是弹指一瞬。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是足够发生很多故事的悠长岁月,可两人之间好象只有陈燃一个人那么多。
琥珀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阿燃,想来会一直喜欢辛夷的。这个女子有着明亮的真性情,自顾自地生活着,旁若无人地潇洒着,是琥珀渴望成为的那种样子。喜欢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因她在那夜的节目中且笑且叹地说:“有人说,这个世界不符合我们的梦想。我想,我也不符合这世界对我的理想。我和世界之间互不理睬。”
这句话叫琥珀心有戚戚焉。也就开始留意她的节目;主持人叫做九凤,在下一次的节目中她说:“很喜欢《呼啸山庄》。里面没有常伦,没有批判,只有死死的相爱。”
琥珀被她吸引。在节目中,九凤是思维敏捷睿智,性情爽朗的女子,不够温情,也不太随和,甚至有女听众写信到台里质疑她的栏目存在的必要性,或者是要求更换主持。九凤在节目里念起其中一两封,带点笑意地说:“没办法,我从小到大,我都是个不讨女人喜欢的家伙。不得不承认,我做人够失败,一定是有问题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知道改变性格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这档节目并没有因为少数听众的反对而被迫取消。和九凤认识之后,琥珀偶然问起,她解释说男朋友的爸爸是副台长,脸上挂个促狭的笑容道:“我一无所长,如果再剥夺我靠嘴皮吃饭的权利,只有卖身这条路。台长未来儿媳是某青楼阿姑,他丢不起这个人,只好让我继续在台里苟延残喘。”琥珀当然知道她夸张了,到底像她这样欣赏九凤的人当然大有人在。
琥珀渐渐对这个在自己的生活里只有声音的女子神往起来。虽然她们是多么不同的人。琥珀自诩是平凡的,上班、下班,如有余钱就盼望美好的事,比如一件漂亮的裙子、一次长途旅行。领薪水的时候,她才会放纵自己去吃日本料理,拉面,清酒,还有洒着鲜红鱼子的色拉。她是个愿望微小谦卑,思想善良单纯的人,然而工作勤力、待人诚恳,当别的同事为着升职图穷匕现时,她微笑走开,或者安静工作,给人内敛稳重的印象,因此在那家外资企业里提拔甚快,委以重用,上去了,也就下不来了,不得不接受精明强干的身份。
琥珀对陈燃说过:“谁耐烦做女强人?其实我也满想嫁人生孩子去,可所有人都说其实我并没想好。是的,我是没想好,可天杀的我就该会赚钱、能干?”话虽如此,她的职位还是一升再升,发展前景极为可观。
四年的时间,她从普通职员走到现在的职位。得到的同时必有所失。早已和当年满心抱负理想至上的自己说了再见。为了生存,必须不断妥协于现实。
她早已习惯过马路按指示灯,习惯对开电梯的阿姨说谢谢,习惯买东西时换一把硬币,习惯在下班的途中提前一站下车,习惯不去计算这里一天的伙食费房租费在哈尔滨可以让她生活一个星期或者更久。习惯了坐地铁上班,在等地铁的间隙喝一盒雀巢纯牛奶,身边均是衣着光鲜得体,表情漠然的男女。
这一世木已成舟 九(2)
从前琥珀和室友躺在学校的草地上谈论英俊的男孩子,合唱情歌。后来她不与男同事男客户发生纠葛,不轻易对某人说爱。
从前她可以为一张效果图中的某个细节和教授争论良久,她摆事实讲道理据理力争酣畅淋漓。现在她对于上司的话都是一一照办,对与错只在于上司的点头或摇头。学会了察言观色,及时调整笑容,说话之前便考虑后果。
也许这只是苟且的借口。
可除此,并无它途。生活教会我们的,大多数时候只是妥协。
之后,琥珀辞职,长途旅行。
而九凤多么不一样,她活得简单自由,抽摩尔、十指彩色蔻丹、漂亮张扬、风情万种、哈韩。她喜欢阳光灿烂的天气和开得烂醉的花朵,活泼得像首儿歌。
她们在一家寥落旧租界某个巷口的红屋顶咖啡馆里相识,琥珀经常去金茂大厦内的钢琴吧,也喜欢来这里。这家咖啡馆有着纯正的Espresso和满满一书架的《美国国家地理》。当天琥珀刚忙完某个项目结题,不想太早回家,想进来坐着喝点东西,好好地放松,事先她并不知道当天那里会有个行为艺术舞会。
琥珀把自己陷到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喝一小瓶金汤力,兴致盎然地看着舞会。灯光绚目,厅内人声鼎沸,众人的喧嚣声滔天,太平盛世下的浮华。
她在这气氛里微微觉得有些迷离恍惚,注意到场上一个女子,她身穿黑色的阔腿裤,走起路来飘逸如风,上衣是白色衬衫,系个漂亮的结子,非常地英气。她正在巨大的白布上随意刷各种斑驳的油画颜料,制成绚烂布景,她画得没什么章法,那些颜色组合起来,效果倒是惊艳的。过了片刻,她又将床单、破布裹成披风、晚装、超短裙等衣物披在身上,在油画和枯树、废报纸、羊的头盖骨的背景前摆出各种造型,时而是古罗马女神,时而是埃及艳后,时而是邦德女郎,那些看似粗糙的道具,在她手里化腐朽为神奇。她穿梭在场上,妆容万变,笑容自然。
琥珀被她吸引,忍不住上前,凑近看她。
她发现琥珀,微微一笑,朝她摇摇手,算是招呼。
舞会结束后,那女子卸了妆,穿着白衬衫和橙色细格子长裤走过来,她的左手带两个银镯子,细细的简单的款式,头发是红色偏黄的卷发,茂盛风情。她整个人并不特别出挑,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却带着耐人寻味的韵味,让人想要不断仔细端详。
她走到琥珀面前,一股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真好看。” 又说:“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她像个孩子,永远直言自己的感受,包括批评意见,可没有人恼她,只因她的直白可爱而率真,没有杀伤力。听九凤的节目久了,一听到她的声音,琥珀就问:“你是电台的九凤吗?”
她轻微地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我的声音成了招牌。”
她扬手,叫来白衣的侍者,点了一杯金汤力。
琥珀喝的也是金汤力,也就是金酒兑汤力水,加上柠檬片和冰块。味道类似汽水,入口时有股香气,是金酒的一点魂魄在飘散。她通常在想不出喝什么时就喝这个。她在心情特别好或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挖空心思地选择饮料,并且要挑漂亮的名字。
喝一小口酒,她微笑着说:“你可以叫我九凤。”
在熟识了相当久的一端时间里,琥珀才知道九凤的真名—辛夷。因为她永远都在节目开始说:“你可以叫我九凤。”
如今社会,当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可以是Daisy、Lily或者John时,追究其真实姓名并无多大意义。辛夷没有主动介绍,琥珀也就欣然不问。
便是这么相识了。隔了三天,辛夷主动打电话过来:“我是九凤,晚上有时间吗,还在那家酒吧见吧。我想把照片给你看。”
琥珀去了。那次行为艺术舞会非常成功,照片中的九凤极风情。从此两人保持很好的交往。有时周末,辛夷会给琥珀电话:“在干吗呢?”
琥珀永远回答两颗字:“补觉。”
“你怎么整天死气沉沉的?才25岁,赶快艳遇去。”
“什么叫才25岁?我18岁初恋至今,已是7年情海沉浮,早就历经沧桑了。”
辛夷在那端大笑:“25岁正和历史上很多著名风流小寡妇一般大,别拿自己当受伤羔羊。你自18岁开始做少男杀手已多年,还好意思装无辜?”她的周末比琥珀要丰富得多:瘫在地毯上看动画片、韩剧,吃薯片喝可乐讲电话发短信,用脚趾按键听天气预报。
在家里呆得闷了,辛夷会呼朋引伴吃饭泡吧。她是个很知道享受生活的人,活得逍遥自在。逢上琥珀也有空的时候,两人约在常去的吧厅见面。通常是辛夷先到,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她喜欢看漫画,看到好笑处咕咕笑,也喜欢时尚杂志,每有测试题是必做的,如果结论很好,就会眉开眼笑得意洋洋。若是结局不妙,就会告诫自己杂志都是唬人的。无论如何,她总有说服自己的方法。琥珀很喜欢她这一点,辛夷的快乐能轻易地感染人,仿佛人生总是春天的样子。
有次琥珀问她:“你男朋友有你这么个活宝贝,一定整天高兴得不得了,是吧?”
辛夷笑笑:“哪儿呢。他最近和某个女生走得很近。”
“你不担心?”
这一世木已成舟 九(3)
“当然担心。我曾经输过一次,不能再输。”辛夷点一支摩尔,深吸一口,“我只是知道,属于我的东西太少,那么,在手里的,坚决不可以再失去。”
“你很爱他吗?”
辛夷笑:“我不见得多么爱他。可我需要有人和我纵情欢笑,抱着痛哭,一起喝醉了,又先后醒来,他正好是这样的人,我觉得已经很够。从前年轻,被书本骗了,以为爱情就是两情相悦,现在知道我们不需要原谅。只要用一样的材料,做成一样的人,然后相依为命就好。”
再抽一口烟,声音小小的,惘然的:“我不喜欢被人伤害和遗弃的感觉。哪怕只有一次。哪怕我说毫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