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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是我。」雷豹条地站起来,端着咖啡杯在客厅绕圈子。「最近该死的是怎么了?每个人都闲着没事来跟我说教!」
「你不要生气嘛!我这哪里是说教,只是小伦不吭一声就回家去了,我怎么想都不放心。」方沁白抬头看着他。「你知道吗?她是真心的,虽然她还年轻,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当然啦!我也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你身边有数不清的女人,个个成熟美丽又大方,当然看不上像小伦这样天真、活泼、单纯、善良、个性好,又善体人意——」
「哇!这么一大串优点,看不上她倒像是我的损失了。」
「我是这么想,但不能勉强你也这么想啊!」
「你这种思想改造跟勉强也差不了多少了。」
雷豹无可奈何地坐下,盯着方沁白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点点头。
「好,说说看吧!小伦跟你们聊了些什么关于我的事?」
「别开玩笑了:」方沁白跳起来。「那些话怎么能告诉你?我又不是三姑六婆,把朋友的隐私拿来到处宣扬。」
打女人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那就打她老公抵帐吧!这女人还真是天才,进门到现在咿咿呀呀说了一大堆,一点重点都没有,现在他想听点重要的,她又一副打死都不说的样子,阿风娶这样的女人难道是用来苦修自己的耐性?
「聊的是有关我的事,我也有权利知道,不是吗?」他说。
「我们聊的是小伦的心事、内心最深处的心事,怎么能随便说给你听?」
「那么风太太,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说给我听的呢?」雷豹问。
「我……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觉得如何?」方沁白又坐回椅子上。
「听过了才知道啊!」
「是这样的——」方沁白扭绞着自己的手。「不如趁着这次参加德叔的婚礼,你和德叔好好谈谈,想个法子让小伦搬出你这里。」
「要小伦搬出去?」雷豹厅愕地问:「为什么?」
「我很喜欢小伦,恨不得她能过来跟我们一块儿住,可惜她不肯。」方沁白苦着一张脸。「如果你不可能响应小伦的爱,让小伦继续在这儿住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最后你们两个都会恨痛苦,而小伦所受的伤害也会更大,我……我不想看见这种结果,所以——」
「我懂了。」雷豹挥挥手打断她。
「你懂?那么你是答应和德叔谈了?」
「你何必这么操心小伦呢?」雷豹咬牙问。「不见得我就一定不响应她的感情嘛!」
「就是这样才可怕啊!」方沁白喊,随即懊恼地叹息:「哎呀!我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既怕你辜负了小伦的一片深情,又怕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会日久生情,反正很矛盾的啦!」
「日久生情不好吗?我还以为你希望我们终成眷属。」
「我是希望,但可能吗?」方沁白问,却没指望得到答案。「小伦需要一个专情的男人来爱她,而你是专情相反词的代言人,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她?」
「都有,但担心小伦多一些。」方沁白老实说:「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愈专一的人受伤就愈深;你失去了她,还有其它无数个女人可以递补,但小伦失去你,便一无所有了。为了怕产生这种结果,我认为应该防患于未然。」
* * *
接受忠告并答应好好考虑的雷豹终于送走了方沁白,此刻时间是早晨七点零七分,之后他又坐下来思考,这几乎已经成为他这两天来的习惯。
他和小伦的关系能继续吗?雷豹决定以这个作为他思索的大方向。他想象着谁会赞成他们相恋,而哪些人又会极力反对。
昨天到今天,就有两个女人和他长谈,一个在电话里,一个则亲自来访。虽然她们不曾开口批评他的交友方式,但很明显地,她们都认为他的滥情不可取,如果他和小伦的关系须要表决,那两人绝对是反对党那一边的。
不只是她们,还有德叔和老鹰、阿风、岚若;他们疼爱小伦,因此也不怎么可能赞同小伦和他在一块儿。这时候雷豹才恍然明白,在感情方面,他是个声名狼籍的家伙,不管他是太过博爱,还是根本就缺乏爱人的细胞,他被评定为无法只对一个女人用情的那类品种。
这么说来,不会有人赞同他们了。也许应该就照沁白刚才所说的去做,让小伦离开他的生活,把这一切尽早作个结束。
但是,一想起不能再见她,就令它的心一阵绞痛。要他放弃并不公平,雷豹想。他已经一脚踩进去了,而且陷得颇深,真要割舍,他一样会疼、一样会受伤,为什么他们只顾虑她的感受,而不想想他呢?
如果他真像他们所以为的那么无动于衷,那么他又何必苦苦地守在电话旁等她的电话?趁着她不在,他大可以过他从前的日子,一天约一个女人,甚至白天一个、晚上一个,谁会阻止他?
雷豹忽然觉得懊恼。为什么只会想不去做呢?他问自己。都大半天了,还没把群芳电话本拿出来翻,这对他而言真有点不寻常,不,应该说是极度不寻常才对。
唉!他烦死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摆脱这一切?
居然,电话又响了,在早晨八点钟的时候。雷豹蹙眉盯着电话机,犹豫着该不该接电话。万一这回是岚若呢?他已经受够了打扰,再来个人对他说教,他就要疯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拿起了话筒,并不是他受不了电话铃的噪音,而是明白自己一旦放过了这通电话,便会一直想着也许那正是商伊伦打来的。
拿起话筒时,他不拘太大期待;听见她的声音时,他却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这太荒谬了,他想。一定是一夜未眠所带来的副作用,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此影响他。
「你到家了吗?」这是雷豹的第一句话。
「当然,昨天下午就到了。」商伊伦的声音透过电话听到他耳中,很神奇地,雷豹忽然感觉心情好多了。
「昨天下午就到家了,而你居然现在才想起该打个电话给我?如果我在你身旁,一定会打你屁股。」他说,半开玩笑的语气中带着释然。
「要不要来?」商伊伦问。
「啊?你说什么?」
「来打我屁股啊!马上出发。」
「你疯了?」雷豹笑着说:「我只是开玩笑,开这么远一趟路去教训你,值得吗?你也不会因此就乖一点。」
「真令人讶异,你居然这么了解我。」商伊伦的声音也有笑的味道,但是并不多。「不来吗?再过几天也一样要来的。」
「有什么理由要我提早过去?」雷豹哑声问。「告诉我你想我,也许我真的会立刻动身。」
商伊伦在电话里大笑出声。
「你知道吗?」雷豹接着说:「我一个晚上都没合眼,现在我是闭着眼睛跟你说话。」
「真的?好巧,昨晚我也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太想念我所以睡不着吗?」雷豹间。
「一部分原因是,但绝大多数时间我在想事情。」
「还想?在火车上想得不够吗?」
「有些事情就是会让你一想再想,既浪费时间,又不好受,所以我希望你能早几天过来,我会把我所想的告诉你,那么往后也许我就不再去想它们了,好不好?」
雷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你这么说让我感到紧张。」
「为什么?又不是逼你和我结婚。」商伊伦笑着说:「我什么事也没有跟老爹说,你放心。」
「我知道不是这种事,但你说有事告诉我,又不肯在电话里说,想教我今晚又睡不着吗?」雷豹道。
「那你就来一趟吧!」
「小伦!」
「我作了个决定,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决定,我希望能当着你的面告诉你。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才怪了,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商伊伦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那么你好好地睡一觉,等精神一恢复了就来找我,我等你哦!」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雷豹又皱眉又咬牙,不敢相信她真的敢这么对他,拋下这么一块大石头打得他昏头转向的,居然还叫他好好去睡一觉?他睡得好才真是该死了!
* * *
结果雷豹喝了两瓶提神口服液后,便驱车南下,幸亏工作时培养出超人般的体力,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开车,肯定是险状百出。
因为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到过德叔家,雷豹一下交流道就用行动电话联络商伊伦,幸而他的运气不错,接电话的正是她本人。
「我忘了你家怎么走,你来接我吧!」他说。
「你——你已经到了吗?」商伊伦非常惊讶,但随即和他约好了碰面地点便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急性子。雷豹看着已无声响的行动电话嘀咕,然后放低椅背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在车里睡着了,一直睡到商伊伦搭出租车前来并轻敲他的车窗。
「不是要你先睡一觉再过来的吗?」商伊伦在微微开着的车窗外对他说。
雷豹替她开了车门,然后动了动颈部,并动一动身子。
「你说的倒好听,心里悬着块石头,真以为我睡得着吗?」他说着打了个哈欠。
「要不要到我家休息一下?」
「你跟德叔说过我来了吗?」
她摇摇头。
「老爹让黄阿姨拉着到处忙结婚的事,我回家到现在也只跟他说了几次话。刚才要出门时,他们两个人都不在,我就留了纸条说去找朋友。」
「那么我家汽车旅馆怎么样?可以好好谈,也可以好好休息。」
「汽车旅馆啊?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用不着脸红成那个样子。」雷豹捏捏她的鼻尖,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我们要先谈话,然后睡觉,最后才做——」
「别说了,快开车吧!」商伊伦大声打断它的话,雷豹哈哈大笑并踩下油门。
交流道附近多的是汽车旅馆,雷豹直接将车子驶入其中的一家。车子开到入口虚的服务抬前时,商伊伦拼命压低身子,并用手遮住脸;但是一进入旅馆内部就变了个样,她睁大眼睛开始前后左右四处张望了。
「因为有各自的车库,所以叫汽车旅馆,是不是这个样子?」
「大概是吧!」雷豹拉着她往楼上走。「好了,我们不是来参观的,先上去把你的决定一五一十告诉我。」
「你不先睡一会儿吗?」
「我们先谈话。」他们在床边的两张椅子上坐下。「接到你的电话以后我就无法安心,不先说清楚我是绝对没办法睡觉的。」
「还是先休息吧!」她说。
「先谈话不行吗?」雷豹蹙眉问。
「也行,但是我怕谈过之后你会更睡不好。」
雷豹闭上眼睛呻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哦!」商伊伦看着他。「这是我考虑了很久才作的决定,请你不要阻止我,拜托!」
「不行!」雷豹断然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作了什么决定,但我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你——你是怎么回事嘛!」商伊伦皱眉低喊。「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
「你最好别说出来。」雷豹咬牙。「我是说真的,别说出来。」
「为什么?」商伊伦不解。「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就是来谈话的,不是吗?」
「如果你要谈的是这种事,我马上可以开车回台北,你就当我根本没来过。」
「你——」商伊伦站了起来。「我要谈的是哪种事?你倒告诉我啊!」
雷豹也站起来。
「你想谈的难道不是分手的事?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我别阻止你?」他对她嚷,看着她好半晌后,颓然倒回椅子上。「老天!你真残忍!要我开几个小时的车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