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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眼前之人却是李元庆,孙承宗知道,李元庆这般说,必定是有着他的理由的。
李元庆笑了笑:“阁老。此时鞑子虽依旧未睡,但大部分人,都处在放松休息状态了。除了值守士兵,其他人,应该都回帐内了。咱们的儿郎们冲过去,会不会把他们吵起来、吓起来?”
“呃?这……”
孙承宗眉头不由一皱,瞬时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深意,老脸上表情一时有些说不出的丰富。
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是这一前一后,一个时辰的时差,里面竟然会有这么多道道……
“元庆,若鞑子出来,就要追杀儿郎们,儿郎们怕也不好应对啊。”
李元庆一笑:“阁老,您有没有注意到,之前,咱们南门之下,火把很少?”
“呃?好像是。元庆,你不说,老夫还差点忘了问你,为何,为何儿郎们集中,只用这不到十把火把?”
“呵呵。阁老。其实,咱们人在黑夜里,老是盯着火光看,或者一直在火光底下,您有没有发现,当咱们一出门,面对黑夜,会很不适应,甚至好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经过李元庆这般细致的循循善诱,孙承宗这时也有些反应过来,忙道:“元庆,你是说,要,要让咱们的儿郎们,提前先适应这深深的夜色?”
“不错。”
李元庆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孙承宗不由连连摇头失笑啊。“元庆,古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以往,老夫虽已经竭力好学,却不防……哈哈哈!这还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
李元庆笑道:“阁老,您这般说,元庆可真是无地自容了啊。这些都是些不起眼的乡下土把式。元庆也是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管不管用,只能看实际战况了。”
孙承宗此时却是已经对李元庆充满了充裕的信心。
连最卑微的细节,都能做到这般精妙,还有什么,能难住李元庆?
也无怪乎啊,李元庆长生营在这里,后金军就像是被定死了脉门,绝不敢轻举妄动,与在京师时,简直是判若两支军队了。
“呵呵。元庆,你莫要自谦。老夫相信,今夜,咱们必定会有好的收获!”
李元庆笑了笑,“借阁老吉言。希望如此吧。”
…………
苍茫的夜色里,数百支明军小分队,犹若蚂蟥、苍蝇一般,从四面八方,汹涌的涌向了后金军营地。
他们有的直接将手中的屎尿包丢到后金军营地里,有的则是直接往后金军营地中射火箭,有的则是拿着破锣,冲到后金军营地之前,‘咚咚咚’就是一顿乱敲。
做完之后,他们掉头就跑。
而等后金军追出来,他们已经跑远了。
但等后金军精骑回去营地,他们却又迅速折回来,继续来上这么一遭。
今日出战的明军,皆是各部将领麾下的直属家丁亲兵,个个都是好手。
之前李元庆的集结,他们早已经适应了黑暗,后金军营地内燃烧的旺盛的火光,直接悲催的成为了他们的活靶子。
尤其是有许多长生营精锐鸟铳兵也混杂其中,铳法又准又狠,这些鞑子哨探也不敢追的太深,否则,被来上一铳,小命可就要玩完了。
明军这般苍蝇、蚂蟥一般,的确是不能给后金军造成太多实质性的危害,但却简直让人不胜其烦,别说是休息了,怕快要被气疯。
甚至,还有更恶毒的明军,直接跑到了北面的上风口上,烧起一大堆屎尿,让这些臭味,随着风势,直接飘进后金军大营内,简直要把人熏死。
“你们这些卑贱的泥堪!待爷抓到你们,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怎能解气啊!爷要活生生的吃掉他们的心肝,把这些卑贱的明狗子扒皮填草!”
“………”
明军分股的太多了,也就六七人、七八人、最多十几人一队,战马也皆是各部主将的宝贝,丝毫不逊色与后金军的战马。
后金军哨探本来还敢往外追,但‘砰砰砰’几次,被长生营的鸟铳兵好手狙击之后,他们也长了记性,绝不敢深入,只能是气的在营地边上直骂娘。
一时之间,后金军营地周边四面开花,简直根本无法安生。
范文程本来想出营去面见李元庆的,却是硬生生被堵在了营里面,根本出不来了。
“这,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范文程想过了李元庆会为难他的千万种可能,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被堵在了营地里面,这……
但皇太极的命令他不能不遵守,尤其是~,这里面牵扯的机密实在太多,哪怕他想出去当俘虏,都不可能了。
尤其是因为明军的无下限骚扰,后金军营地中暴虐的情绪,已经止不住的开始升腾。
鬼知道,若再无法控制,究竟会生出什么事端啊。
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已经到子时了,但却还是出不去营地,范文程也有些急了眼,只得将皇太极的亲卫统领达素找了过来。
“达大人,这……若奴才再不得出去,李元庆怕是要睡下了。这,这无法完成大汗交代的差事,可怎生是好啊?”
达素对范文程一向不感冒。
或者说,他对所有汉人,除了汉人美女,都不感冒。
但此时,他也知道,事关重大,只能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暴虐情绪,低声道:“范大人,你想怎么办?我都尽力帮你。”
范文程等的就是达素这句话,忙恭敬一拱手,让达素看了看怀表的时间道:“达大人,子时中刻,奴才必须得赶到李元庆帐前。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派人与外面的明狗子接上头了。”
达素眉头不由一皱,他当然明白范文程的意思,有些抑制不住的暴躁,但片刻,他究竟还是忍住了,低声啐道:“范大人,我给二十人。不过,只能是汉军旗。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来安排。”
范文程大喜,忙恭敬一拱手道:“多谢达大人美意。奴才这便启程。”
…………
第1271章 良辰美景虽好,却非吾乡!
~~~~~~
如果是白天,哪怕是长生营~,也绝无法对后金军营地实施这般大规模、频繁又精确的骚扰,但此时苍茫的夜色,为明军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尤其是李元庆简直‘如丝般顺滑’的准确切入。
在最合适的时机,找到了最合适的敏锐点,后金军此时想要做出回击,已经慢了半拍,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关键是之前时,皇太极为了避免与明军、准确的说是长生营这边的频繁接触,采用了稍显保守的收缩之策,将原本散落在外面的散勇、游骑营地,都收回到了大营里。
而明军趁着这个空隙,以闪电般占据了这些地形上的主动,又有长生营这边精确的火力支持,后金军此时就算是想出来,却像是被堵在了洞里的大老鼠,除非成群出动,否则,一时间,根本无法再夺回这些有利地形。
但李元庆既然敢放任明军这么办,谁知道这狗杂碎在背地里究竟还有什么阴招留手?
便是皇太极此时也不敢贸然出兵了,只能是暂且忍耐着明军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放肆,耐心寻找机会。
但~,这东西就像是《能量守恒定律》,此消彼长啊。
后金军这边越是示弱,明军这边的好手胆子就越大。
威震天下的李元庆就在后面看着,大家平日里虽是各为其主,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圈子,谁又不想再李元庆面前露露脸,替自己的主子争争光鲜?
就如同‘滚雪球’效应,层层叠加。
如果说之前的明军,是一汪浑浊沉重的死水,但此时~,由李元庆亲自来调动指挥,虽然出战人数不多,但这汪浑浊沉重的死水,却开始非常有效的运转起来,已经成为了活水,并不断的通过周边的沙尘,开始洗涤其中的杂质。
范文程此时已经来到了后金军营地北面,准备挑个小口子,从北面出去,与明军哨探接上头,从而建立与李元庆之间的联系。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时至此时,范文程也不得不佩服李元庆的心计手段了啊。
京师明军是什么模样,有了长生营的明军又是什么模样,如果不是范文程亲眼所见,他怕是要直接大嘴巴子抽人那。
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原先跟一群死狗一般的军队,怎的只在这旦夕之间,便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变化,简直是判若两人,完全是两支不同的军队嘛。
不过,虽是绝对相信李元庆的实力,但范文程可不傻。
此时,虽是无法看清外面明军的编制旗号,但只听这些明军欢呼雀跃的口音、止不住的呼哨,范文程已经明了,外面这些明军,绝不单单只是长生营的儿郎们。
因为这些明军的控马技艺都是极高,甚至与一些真奴白甲都不相上下,李元庆虽是强悍,但一时之间,怕也绝无法拿出这么多好手来。
关键是今夜之事,实在是太过机密了。
皇太极这边虽不怕暴露什么,毕竟,他就是后金的当家人、一家之主,但~,范文程却不得不仔细思量。
如果这事情拿捏不好,不小心暴露了,就算皇太极能饶的了他,怕那些狗日的明军,会直接把他丢到大锅里煮了肉吃啊。
身为皇太极的亲卫奴才,范文程之前虽已经与辽西、与袁督师方面,有过数次‘议和’的经验,李元庆这边,他并未参与多少,但范文程却是明白,‘法不传六耳’、‘小心驶得万年船’那。
尤其是……今夜之事,他也有着他的私心……
“范大人,您先在这边稍等片刻,奴才先过去,争取能跟那些明狗子接上头。”
在这边的营墙内呆了几分钟,一个汉军旗的千总已经看明白了明军的行动规律,忙恭敬又小心的对范文程讨巧道。
范文程淡淡笑了笑,“齐小狗,好好干。此事若成,本官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叫齐小狗的千总登时不由大喜,他处心积虑,不就为的是范文程这句话吗?
忙恭敬拱手道:“范大人放心便是。奴才去去就来。”
说着,齐小狗招过身边两个随从,小心摸着黑,朝前面的黑暗里摸过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很快消失,范文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怀表,是当年幺格格聪古伦回盛京省亲时,送给皇太极,转而,皇太极为了表示对范文程的恩宠,又送给了他范文程。
“这怀表可真是个宝贝啊。”
范文程心中喃喃一句。
他知道,此时,整个大金,拥有这宝贝的,唯有两人尔。
除了他,另一人,便是皇太极了。
而皇太极的那块怀表,是当年皇太极与李元庆会面、定下李元庆与聪古伦亲事时,李元庆亲手送给皇太极。
这东西,刚开始玩,范文程一时也摸不到其意。
但真正玩明白之后,范文程却是反应过来,这简直就是定人生杀大权的夺命利器啊。
每一分每一秒,都可精确无比。
范文程心中对皇太极也是感激不已。
这甚至已经超出恩宠的范围了。
可惜啊。
良辰美晨虽好,却非是吾乡啊。
哪怕他范文程已经很努力,哪怕皇太极待他范文程若手足,极尽恩宠,但~,整个后金王族之中,除了皇太极,还有谁~,还有谁把他范文程当个人看呢?
便是达素这种狗奴才,目不识丁,简直斗大的字不识半个,却也他娘的敢看轻他这满腹经纶的圣人子弟……
尤其是,盛京坊间一直有传言,豪格看上他新纳的那房娇媚的小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坦白说,为了前程,为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