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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岭,地名,来源早已不可考,只知是汉初垦荒者所取之名,后因长城外沙漠化日益严重,五花岭一带早已荒芜了个彻底,草少砂砾多,说是岭,其实就是连着的几座起伏不大的丘陵而已,既不高,也不陡峭,策马便可毫不费力地从岭底直冲上岭巅,地利虽是有些,可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怎么看都没半点兵家必争之地的景象,然则陈子明偏偏将中军指挥部设在了此岭的半坡上,更有趣的是中军全是骑兵,总数也不过就四千骑而已,反倒是山岭两侧整整齐齐地列着数个步兵方阵,左右各七千兵力。
“吹号,让执失思力所部从我军阵两侧绕过,于阵后集结待命!”
唐军列好阵型不多久,就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而起中,执失思力所部正疾驰而来,而隔着一里不到,便是薛延陀的十几万大军正自穷追不舍,双方的马速都已是放得极快,转瞬间便已冲到了离五花岭不足三里之距上,一见及此,陈子明自是不敢大意了去,挥手间,便已是高声下达了将令。
“快,吹号,传令全军,分两路绕行阵后!”
执失思力正自策马狂奔间,冷不丁听得五花岭上响起了联络的号角声,自是不敢稍有轻忽,紧着便下了令,自有紧随在侧的号手吹响了号角,将命令下达到了各部,旋即便见正自飞驰中的大军左右一分,急若星火般地便绕阵而过了。
“全军止步!”
执失思力所部这么一分成两路,正自率部急追不舍的薛延陀先锋大将戈古摩支立马便发现了早已列阵在前方的唐军阵列,顿时大吃了一惊,自不敢就这么胡乱闯了过去,赶忙高声便喝令了一嗓子。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连天震响中,十几万薛延陀大军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在离唐军阵列一里开外处仓促地列好了迎战阵型,只是人马皆疲之下,哪怕眼瞅着对面的唐军兵力其实远谈不上雄厚,但却根本不敢即刻发动进攻,纵使是一向狂妄的拔灼率领黑狼骑赶到了军前之后,也就只敢派出些游哨前去刺探一下对面唐军的底细而已。
“禀大汗,小的已然探清,对面统军大将正是并州大都督陈曦。”
唐军并未作甚掩饰安排,也不曾派出游骑驱逐那些有若苍蝇般在阵前乱窜的薛延陀游哨,有着这等便利在,薛延陀的游哨们自是很快便搞清了唐军的主帅究竟是何人,紧着便报到了拔灼处。
“嘶……”
“呼……”
“厄……”
……
陈子明这些年来战功彪炳,在草原各族间威名远扬,尤其是前年更是以一万三千不到的骑军,一举击垮大度设的二十余万大军,在场诸将中,有不少都曾是陈子明的手下败将,有些甚至是被俘后又被放回的战俘,对陈子明之武功可谓是怕到了骨子里去了,这一听又是陈子明亲自率军前来,倒吸气之声立马便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也就只有那些对拔灼狂热崇拜的黑狼骑将领们还算是能沉得住气。
“哈哈……,竟然是陈曦,好,好得很,此乃天赐我薛延陀报仇雪恨之良机也,众将随本大汗一战,待得破了此獠,大唐边境洞开无阻,我大军自可进出如履平地,所有财帛女子任取无碍矣,哈哈……”
耳听着身后那接二连三响起的倒吸气之声,拔灼心中怒火“噌”地便起了,真恨不得拿把刀子将那群胆小之辈全都活剐了去,当然了,想归想,做么,却是不能这么做了去,拔灼虽是怒极,却并未出言呵斥众将胆怯,而是故作得意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汗英明。”
拔灼这么一笑,众薛延陀将领们这才想起面前这主儿可是嗜杀如命之人,万一要是被其拿去祭了旗,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纵使心中其实对拔灼所言都很是不以为然,可称颂起来么,却是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
“罢了,我军远道而来,此际不宜轻战,若不然,恐中陈贼之计也,传本汗之令:各部即刻后撤五里安营,本大汗亲率黑狼骑断后!”
拔灼虽是残忍好杀之徒,却不是蠢人,先前虽是大话连连,可说到底却是不敢真就这么以疲惫之师去强攻唐军之严阵,加之又担心唐军别有伏兵,这便紧着便下了守军后撤之令。
“诺!”
薛延陀众将们本就无甚战意可言,自不免担心拔灼会头脑发热地发动强攻,此际一听其如此下令,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紧着齐齐应了诺,便即匆匆各归了本部,号令声乱响中,各部薛延陀军齐齐向后撤了去,唯有一万黑衣黑甲的黑狼骑却是兀自矗立在帅旗之下。
“大都督,贼子要逃了,末将请命出击!”
薛延陀大军这么一后撤,策马立于陈子明身后的骑军统领耿重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赶忙策马上前一小步,朝着陈子明一躬身,紧着便出言请战道。
“不急,仗有得你打的。”
于此敌军后撤之际,若是全军压上,胜算无疑是有的,可最多也不过就是击溃战罢了,要想全歼敌军,根本没半点可能,对此,陈子明心中自是有数得很,此于灭薛延陀汗国的宗旨可是有悖的,陈子明自不会接受耿重的提议,笑着一摆手,先是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头也不回地断喝了一嗓子:“陈重!”
“属下在!”
听得陈子明点了名,身为中军官兼亲卫队队正的陈重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着便策马而出,高声地应了诺。
“去,将信射给拔灼。”
陈子明扫了眼跃跃欲试的陈重,声线淡然地便下了令。
“诺!”
陈重兴奋奋地应了一声,策马便冲下了岭去,一边狂奔着,一边抄弓在手,将一封信串在了去了箭头的雕羽箭上,待得到了离黑狼骑阵列不足两百步的距离上,便即一箭射将出去,而后么,也没管黑狼骑那头有甚反应,策马便径直转回了岭上。
“大汗,对面唐人送来了封信。”
陈重这等骑马射信的动作是如此之明显,黑狼骑将士们自是都看在了眼中,待得陈重去后,自有一名黑狼骑士兵策马冲出了阵列,一个伏地取物,便已将羽箭连同书信一并抓在了手中,疾驰着转回本阵,将书信递到了拔灼的面前。
“念!”
拔灼虽读过几年书,可水平么,也就只限于识字而已,至于句读之类的,那就全然不懂了的,这会儿听得陈子明有信在,自是不愿自己去读,挥手间,便已是紧着下了令。
“诺!”
拔灼此言一出,自有一名稍有学问的黑狼骑将领紧着应了诺,策马行上前去,接过了那封信,手脚麻利地撕开封口,从内里倒出了张信来,却没敢急着照信读,而是飞快地浏览了一番……
第355章 虚则实之(一)
“嗯?”
这一见那名手持着信函的将领憋得个面色通红,却半晌没个声响,拔灼的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极之不悦地便冷哼了一声。
“大、大汗,陈曦那厮分外无礼,言辞刻薄,末将,末将……”
拔灼残忍好杀,纵使是被其依为心腹的黑狼骑将士也无有不怕其的,这一见拔灼气色不对,那名将领自是更不敢直接读信了,也就只是慌乱地解释了几句。
“念!”
虽早已知晓信必无好言,可拔灼却还是想听听陈子明到底都说了些甚来着,这便黑着脸再次断喝了一嗓子,语气里满是不耐之意味。
“啊,诺,拔灼小儿听真:尔身为人子,却行杀父杀兄之恶行,即是不孝,身为属国之人,悍然兴兵犯我大唐边州,即是不忠,似尔这等不忠不孝之徒,苟活于世,不过徒费米粮耳,今,尔既不愿自尽,本督只好挥刀取尔之狗头,有胆且来战过,本督不欺尔长途跋涉之劳顿,给尔三天时间休整,逾期不到,本督当自提大军征剿,休怪言之不预也。”
被拔灼这么一逼,持信在手的那名将领自是不敢再保持沉默了,赶忙将不甚长的信宣读了一番,只是越读,声音便越小,到了末了,结结巴巴不说,语调更是低得有若呢喃一般。
“哼!无耻小儿,来日决战,本大汗定要砍下尔之狗头,撤!”
拔灼越听便越是恼火,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那名黑狼骑将领将信念完,怒气已是狂涌上了头,但见其一把抢过了信函,三两下便撕成了碎片,往地上一丢,手指着对面岭上的中军处,破口大骂了几句,可到底是没胆子即刻发起强攻,领着手下黑狼骑将士们交替掩护着便缓缓往后撤了去。
“收兵回营!”
陈子明本就没打算即刻发动进攻,这一见黑狼骑小心翼翼地向后撤退,也自没追击之打算,无可无不可地一挥手,也自下了撤军之令,不多会,但听号角连天震响中,诸多唐军方阵也自缓缓后撤回了五花岭后的大营之中……
“报,禀大将军,大都督急信已至,请您过目。”
代州都督府中,一身金盔金甲的薛万彻手握刀柄,面如沉水般地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大位上,十数名各级将领分列两头,堂上的人虽是不少,可却几无声息,一派的死寂,直到一名都督府亲卫急匆匆闯进了大堂,方才算是打破了这等几近令人窒息的死寂。
“哦?哈哈……,好!”
一听是陈子明那头有信来,薛万彻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着便一伸手,一把抢过了亲卫递将上来的一枚小铜管,颇见笨拙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倒出了卷纸来,飞快地过了一遍,登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通子的狂笑过后,方才一拍几子,猛地站了起来,手按着刀柄,环视了下诸将,面色陡然便是一肃,中气十足地宣布道:“众将听令:即刻各归本部,未时造饭,申时出发,不得有误!”
“诺!”
具体之战略战术,早在信到之前便都已部署完毕了的,诸将们自是都清楚各自的使命是甚来着,此际值得薛万彻有令,自是无有敢不从者……
“陈曦小儿欺我太甚,本大汗定饶不得其,尔等且都说说看,这一仗当如何打?”
薛延陀大军都是游牧民出身,对搭营垒自是熟稔得很,一通子忙乎下来,天都还没黑呢,便已将偌大的营盘垒了起来,速度当真快得惊人,然则拔灼阴沉的脸上却并不曾见到一丝的笑容,将众将招到了中军大帐之后,开宗明义地便道出了议事的主题之所在。
怎么打?这么个问题问得好,诸将们心中自是都有着不同的战略构思,只是当着拔灼这个喜怒无常的大汗之面,却是没谁敢出头建言的,无他,都被拔灼的嗜杀给吓住了的,谁都怕万一不小心触怒了其,功劳没见到,反倒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乎,任凭拔灼如何环视,众将们也全都不肯出头言事,大帐里安静得就有若鬼蜮一般。
“怎么?都哑巴了,嗯?戈古摩支,你来说!”
拔灼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肯站出来建言,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当即便更黑沉了几分,目光冷厉地扫视着诸将,视线最终落在了新任前军主将戈古摩支的身上。
“大汗明鉴,末将以为唐军虽寡,可战力却强,我军若是正面应战,纵使能胜,折损必多,若是就此撤军,却又恐唐军衔尾直追,故,末将以为终归须得一战阻敌方可。”
这一听被拔灼点了名,戈古摩支的头皮不禁为之一麻,可又不敢不答,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给出了个泛泛的答案。
“嗯,接着说。”
别看拔灼早先在阵前表现得似乎极为的果决,大有要与唐军生死相拼之架势,可实际上么,心底里却是虚得够呛,若是可能的话,他根本不想跟陈子明对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