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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一动不动,气息平稳,神情从容,不为严助所动。
“你认识伍被?”
“略知一二。”
“就算略知一二,也不能不注意身份,须知你们代表着朝廷的脸面。”
梁啸眉毛一挑,沉吟片刻,拱手施礼。“敢问大人,我等可有失礼之处?”
严助对梁啸软中带硬的顶撞很不满意,脸一沉。“有没有失礼,你自己不知道吗?”
梁啸不卑不亢的说道:“啸也年轻,出身草莽,于礼节多有粗疏。虽时时警惕,亦难免有所考虑不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指点。大人,我们今天有失礼的地方吗?”
第112章马善被人骑
梁啸以前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他虽谈不上八面玲珑,也知道做人要圆滑的道理,尽可能避免得罪人,惹来无妄之灾。可是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发现这么汉人太生猛,不仅不会体谅你的谦让,反而会有得寸进尺的不良倾向。
比如眼前这位严助。
从一见面开始,严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一直保持克制,但严助步步紧逼,居然要借着酒劲拿他出气了。如果他再不反抗,严助岂不是要将他当成橡皮泥,任他揉捏?
梁啸本人也许不会在意,可是真要这样的话,他丢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脸,而是所有未央郎的脸。等他回到长安,以李广那种暴脾气,不是给他脸色看,就是找机会和严助干一架。
所以,他必须让严助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以免形势失控。有卫青和秦歌在旁作证,他相信严助要想告他的黑状没那么容易。
严助显然没想到梁啸会顶撞他。这一路走来,他对梁啸多有挑剔,梁啸都没有反抗。今天见伍被专程去敬梁啸酒,他很不爽,也没多想,就让卫青把梁啸叫来,要训斥他两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却被梁啸毫不留情的顶了回来。
梁啸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当然没有。就算有,在梁啸主动请教的情况下,他也无法苛求。梁啸都承认自己出身差,不通礼节了,你还步步紧逼,有意思吗?
可是,梁啸话说得很低调,这神情……却哪里有半分低调,这分明是一个窝心锤啊,顶得严助心里闷得慌,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严助喝了不少酒,这时候有点晕乎乎的,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对付梁啸,只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梁啸,恨不得要将梁啸生吞活剥,却不知道如何下口。
卫青和秦歌站在一旁,默默的不作声。
见严助半天没说话,梁啸躬了躬身。“大人,某去巡夜,免得有人惊扰了大人休息。大人若有什么教诲,待明日酒醒,某再洗耳恭听便是。”说完,不等严助说话,起身离开。
严阵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梁啸下了楼,站在廊下的两个未央郎冲他挤了挤眼睛,挑起大拇指。他们就站在楼下,梁啸顶撞严助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早在心里为梁啸叫好。严助对梁啸的苛刻,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了。也许他们自己对梁啸也有些嫉妒,却不能容忍别人如此对待梁啸。
梁啸找到李椒。李椒问道:“严夫子说些什么?”
梁啸笑了一声。李椒等人嘴里的夫子可不是什么好词。他把经过说了一遍,李椒点点头。“顶得好。你要还是还那么懦弱,兄弟们会看不起我的。”
梁啸无语。我懦弱?明明是你们神经大条,手段粗暴,还好意思说我懦弱。我这是顾全大局好不好。
他没有和李椒争辩这些问题。李家父子中,最有头脑的就是李当户,他都能当着天子的面打韩嫣,还能指望李椒忍辱负重吗?严助看不起他们也不是没理由,这些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打一架,赢的有道理,输的没道理。
两人在驿舍旁巡视了一圈,又找到驿长,取了当天入住驿舍的人员名册,将驿舍中的其他客人一一察看了一遍,就连驿舍里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放过。检查完了人,又检查了马匹。长途奔驰,对马匹的体力要求很高,体力不足的要及时更换,否则马匹会受伤。
“你得再备一匹马。”李椒带着梁啸走进驿舍的马厩,打量着那些驿马。淮南虽然地处南方,可驿舍的马匹由官方供应,还是有保障的。“青骢虽然神骏,却也不能这么糟蹋。阿啸,你太过份了。”
梁啸苦笑道:“我也想多备两匹马,可是养马太费钱了,我供应不起啊。”
“你供应不起?”李椒瞪了梁啸一眼,显然对他没有再带一匹备马已经忍了很久了。“你家里现在有三匹马,就不能多带一匹出来?特别是庞硕骑的那匹黑马,做乘马最合适不过了。”
梁啸给庞硕和荼牛儿各买了一匹马。庞硕因为体形壮大,对坐骑的要求更高。为了买下那匹壮实的大黑马,梁啸花了八千多,比普通的马贵一半。那匹马速度没有青骢快,不是最好的战马,做乘马却的确不错,最起码能负重,驮庞硕一点问题也没有。
李椒的意思,梁啸应该把那匹大黑马带上,换着骑乘,至少比一直骑着青骢好。
梁啸没吭声。他买马给庞硕,可不仅仅是供他骑着玩,他这是为赴边关做准备呢。箭术再好,只是远程攻击能力强,近战防御,他要靠庞硕和荼牛儿这样的高手保护,庞硕越强悍,他的安全越有保障。这是关系到他小命的大事,可不能有任何疏忽。
“挑马?”卫青出现在马厩的那一头,看着梁啸,有些拘谨的笑着。
李椒很随意的瞥了卫青一眼,随口应了一声:“是啊,给他挑一匹乘马。”
“是该挑一匹。”卫青走了过来,在一匹枣红马面前站住。“就这匹吧。你刚刚学习骑马,不宜过于着急,这匹马虽然不如青骢快,却和青骢一样稳健,正合适你骑乘。”
李椒看了一眼那匹枣红马,不太相信。“当真?”
“我做过几年骑奴,对马略知一二。”卫青低下了头。“我不敢和李君比骑射,相马还有些把握。”
李椒眨了眨眼睛,还没说话,梁啸走上前去,摸着枣红马的头。“那好,就它了。多谢仲卿。”
“你们……认识?”李椒听出了梁啸语气中的亲热,不免有些奇怪。这么多天了,梁啸和卫青一直没什么接触。今天梁啸突然称呼卫青的字,多少有些突兀。
“有过数面之缘。”梁啸给李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去。卫青突然来找他,恐怕有什么话要说。
李椒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又不好问,只好先走了。梁啸凝神倾听了片刻。“仲卿兄,有话要说?”
卫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李将军派你来,想必是已经对你说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梁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还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就一点诚意也没有了。
卫青抬起头,看着梁啸的眼睛。“严大人刚才有点过量,可能有失言之处,你不要记在心里。”
“仲卿兄是替严大人说话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一时意气,坏了自己的前程。”
“仲卿兄,你是怕我意气用事,误了正事吧。”
卫青盯着梁啸看了半天,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会,只是想确认一下。”
第113章狡兔三窟
“你等等。”
卫青说完就要走,却被梁啸叫住了。梁啸找到驿长,要了些淡酒和肉,捧着来找卫青。卫青还站在马厩里,看着梁啸捧着酒食回来,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肚子里咕噜一声响。
“吃吧。马还要吃夜草,人更不能空着肚子睡觉。”
卫青接过托盘,就坐在马槽上,拿起酒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在淮南王府的时候,他就坐在严助身后,虽然案上也有丰盛的酒食,他却没什么时间吃。严助很忙,不是有人给他敬酒,就是起身给别人敬酒,卫青、秦歌随时要起身,保证严助在他们的救援范围以内。
现在,严助酒足饭饱,酣然入梦,卫青和秦歌却还半饿着,正准备去驿长那儿找点吃的。梁啸却很体贴的给他准备好了。在卫青狼吞虎咽的时候,梁啸就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
“多谢。”卫青吃了一半,抹抹嘴,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仲卿,严大人出身边鄙,自负其材,有时候难免……”梁啸拍拍卫青的肩膀,欲言又止。“我不会挂在心上,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卫青眨了眨眼睛,有种异样的温暖。他是来安慰梁啸的,不希望梁啸和严助产生芥蒂,影响正事,没想到梁啸却反过来安慰他。不过,这话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严助不仅看不起梁啸、李椒等人,也看不起他和秦歌,即使他的姊姊得宠于天子。
其实不仅是严助,其他郎官也看不起他,觉得他是靠裙带关系,而不是凭自己的本事。
梁啸摆摆手,笑道:“你去休息吧,我还得射箭。”
“好。”卫青点点头,捧着酒食,快步走了。
梁啸舒展身体,开始了每天的夜练。以前闲居的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练习。现在入仕了,时间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必须抓紧一切空闲时间,还要有近乎强迫症的坚持,见缝插针,否则很容易荒废。
卫青回到楼上,将剩下的酒食交给秦歌。秦歌正饿得发昏,看到酒食,连忙接了过来。听卫青说这是梁啸准备的,秦歌笑了。“我就说嘛,你过虑了。梁啸虽然年幼,可是为人稳重,绝不会意气用事的。你偏不信,如何?”
卫青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严助已经鼾声大作,睡得像死猪一样。卫青松了一口气:“可是我担心严大人不肯就此罢休呢。这一路上,翁主虽然一直在陪着严大人说话,可是提及梁啸时多有褒赞。我听大人的口气,似乎不太服气。”
“那是嫉妒。”秦歌喝了一大口酒,一脸的不以为然。“严大人以纵横术得官。可是他对天下大势的见识根本不能和梁啸相提并论,岂能不嫉妒。他知道西域么?”
秦歌顿了顿,又道:“仲卿,我觉得梁啸的想法好,如果淮南王真能安心做个富家翁,陛下肯定会很高兴。我听翁主的意思,她也有此心,只是担心朝廷不肯罢休。如果有机会,你应该向陛下提一提。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卫青闷闷的应了一声。
……
淮南王府,刘安宽敞的书房内。
刘安居中而坐,伍被、左言二人坐在他对面,太子刘迁坐在右边,刘陵坐在左首,伏在刘安肩上,娇嗔道:“父王,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怎么赏我?”
“赏你?”刘安疼爱的瞪了刘陵一眼。“为了一个庶民,你先是与盖侯府交恶,又与天子近臣生隙,可真是知道轻重呢。”
刘迁轻声笑道:“父王,妹妹这件事虽然做得有些不妥,不过得了这双面锦的技艺,若真如梁啸所说,可以由海路货通西域,倒也不失为一条财路呢。”
“西域?”刘迁不说西域还好,一听西域二字,刘安更不高兴了。“西域万里,转运困难就不说了。蛮荒之外,能有什么富贵之人?这双面锦两金一匹,只有权贵之家用得起,卖到西域,一年能卖几匹?”
刘陵早有准备。“父王,就算不卖到西域,仅是我大汉范围以内,也能获利不少啊。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一匹获利一金以上,一年售卖千匹,便是千余金呢。”
“这千金就给你自己用吧,如能自给自足,倒是省了转运之费。”刘安不以为然,立刻转换了话题。“严助去会稽平定闽越之乱,会动用淮南的兵力吗?”
刘迁脸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