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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慢了。”梁啸一声叹息。他意识到,这次全家搬到庐山是一个漫长的旅程。即使以日行百里计,他也要走一个多月。好在到襄阳之后就可以换乘船,顺汉水而下,直入长江,人可以轻松一些。要不然,这次搬家可真是够累人的。
“怎么了?”正在闭目假寐的刘陵听到梁啸的叹息,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我来来去去,这条路也走了好几遍了,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么慢。”梁啸收回目光,靠在车壁上,感受着马车的摇晃。“我甚至没有好好看过蓝田山。”
刘陵抿着嘴笑了。“那时候你眼里只有功业,哪有风景。如果功业都成了泡影,眼中就只剩下风景了。”
梁啸不以为然的笑笑。他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两个大拇指来回打着转,嘴角带着几分意味难明的笑意,打量着刘陵。刘陵嗔道:“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茂陵的那份产业究竟能不能起到预期的作用,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会的。”刘陵起身挪到梁啸身边,将头靠在梁啸肩上。“天子那么聪明,他应该能体会到我们的让步。这份让步有多少诚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撕破脸。当然了,你也别指望他投桃报李。以他的禀性,你们之间终究难以两全。”
她顿了顿。“你又不是卫青。”
梁啸转头看看刘陵,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卫青怎么了?”
“卫青能忍辱负重,即使现在已经封侯,依然不忘自己的出身,不管天子将来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反抗。你则不同,或者说,你们正好相反。”
“这话又怎么说?”
“卫青是富贵了,依然像奴隶一样活着。你哪怕是当初看不到出路的时候,依然不肯屈服。”刘陵仰起头,看着梁啸。“你知道吗,淮南三千门客,由我招揽入府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你那样请了几次也没请进门的,没有第二个。”
“那是,不仅没能请动我,反而被我请进了家门。”梁啸得意的笑了起来,伸出手臂,将刘陵揽在怀中。“所以,我更不能屈服。如果不能把我该得的拿回来,我以后又怎么有脸面见你。”
“那你可得努力了。”刘陵抱着梁啸的手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就是翁主,如果我父王逞了心愿,我还有机会做长公主。你要是不封王,是没法让我收回成本的。”
“这异姓王可都没什么好下场。与其求着他封王,不如出海,自寻一方天地,就是做皇帝也没人管。”
刘陵反问道:“我愿意,你放得下吗?”
梁啸沉吟,一时无语。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刘陵这个问题。放得下吗?扬帆出海,自立为王,近可选台湾,远可选美洲,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他总觉得有一丝丝割不断的牵挂,让他迟疑再三。
是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还是轰轰烈烈的战一场?
第539章不仁
梁啸知道,战与不战,不仅关系到他自己的生死荣辱,还涉及到很多人。他已经不是那个独自穿越千年的孤魂,而是有家人,有朋友,还有部属的冠军侯。牵一而动全身,一旦失败,身败名灭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一家老小几十口,还有那些把性命托付给他的朋友、部属。
所以,这件事不是拍拍胸袋或者胸脯就能决定的事,必须周密部署。
他之所以这么痛快的交出茂陵产业,离开长安,就是出于这个考虑。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可以再来,人死却不能复生,他必须将家人先迁出长安这个危险之地,解决后顾之忧,才能安心与天子周旋。
他不是天子,做不出为了权力,连亲生儿女都照杀不误的事。家人是他的软肋,只要他们还在天子的控制之下,他就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
“给你父王写封信,把你名下的那几艘楼船要回来。另外,问问他,夷洲的那一窟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如果忙不过来,你就做个先锋,先把后路准备好。”
刘陵点点头,黛眉轻扬。
祭礼太一神的典礼在甘泉宫盛大举行。
为了这次典礼,在京的二千石以上官员及诸侯王、诸属国使者全部赶到甘泉宫,甘泉山的离宫别院住满了人,品级太低,没资格住在宫院里的人只好在山下临时扎起帐篷。山上山下,几乎是两重天地。达官贵人们依然奴仆成群,前呼后拥,而普通官吏则衣食不完,疲于奔命。
董仲舒就是这些普通官吏中的一员。他是下大夫,俸禄低,而且没有随员侍候,身边只有两个弟子。弟子可以帮他做些杂事,但举行典礼时,他必须亲自前往。与一帮年轻人挤在一起,随时准备天子咨询。对他这样一个年近五旬的读书人来说,这实在是个苦差事。
站中肃穆的祭礼队伍中,董仲舒眼神落寞。
让他落寞的不仅是身体上的苦。更是心理上的失落。
天子举行祭祀大典的理论根据就是他提出的天人感应,按理说,他就算不作为主持者,也应该是不可或缺的参与者。可是如今,他和一个普通的大夫没什么区别。天子似乎把他忘了,连建议都没问他一句。相反,受重视的反倒是那个自称已经几百岁的李仙翁。
仙翁?几百岁?董仲舒背地里不知道多少次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可是表面上,他却不敢有任何不敬之举。不管这个李仙翁是真的还是假的,天子和丞相相信他,他就不能随便臧否,万一搅黄了这次大典,天子震怒,谁知道又会生什么事。
刚刚平定两越。立了大功的冠军侯梁啸都因为言语不逊,被天子赶出了长安,甚至不得不将茂陵的产业送给新近受宠的王美人,他又算什么。他可没有钱送礼,真要犯了事,只能听天由命。
对梁啸的际遇,董仲舒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梁啸离开长安,让他暂时逃脱了被梁啸折辱的困境,可是梁啸的际遇又表明他想借解说天命来进谏的期望已经落空。需要他的时候。天子会降诏垂询。他想进言的时候,却连天子的面都见不着。梁啸想进谏,可是他连来甘泉宫见驾的机会都没有。他董仲舒倒是到了甘泉宫,离天子不过百步之遥。却只能看着李仙翁以神明自居。
董仲舒站在人群中,郁闷不已。他像一个木偶似的,听着指令行动,毫无自主权。
站了一天,腰酸背痛,两腿软。回到住处。董仲舒一头栽倒在床上,脸色苍白。他实在太累了,连会飨都不愿意参加。和那些或年轻无知,或年老志弱的同僚坐在一起用餐,他觉得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他应该坐在天子身边,以道术为帝王师,致圣王之道。
“先生?”吕步舒推门而入,见董仲舒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董仲舒的鼻端试探了一下。见董仲舒气息正常,吕步舒才松了一口气。
“先生,醒醒。”
董仲舒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天色已黑,眼前昏茫一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眼前的弟子,有气无力的问道:“什么事?”
“陛下召先生入见。”
“陛下召我?”董仲舒瞬间精神起来,一跃而起。“赶紧为我更衣。步舒,可知何事?”
吕步舒笑了。“先生,你的官服就穿在身上呢,不用换了。只是睡得有些皱了,得抚平才行。”说着,他转到董仲舒身后,用手轻抚衣服后摆的褶皱。董仲舒低下头,这才现自己连官服都没脱就睡了,不禁赧然,老脸热。
张罗了一番,董仲舒昂阔步的走出门,随着来传诏的小黄门走进甘泉宫。经过那些金碧辉煌的新建亭台时,董仲舒不由得想起山东的水灾。郑当时、汲黯已经堵了几个月,决口却依然没有解决,旋堵旋决,受灾的百姓四处逃难,已经有人来到了长安。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董仲舒来到大殿,天子穿着一身华丽的便服,斜倚在凭几上,脸色酡红,看样子刚刚饮了不少酒。一群美人围绕在周围,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浓烈的胭脂味充斥大殿,让人无法呼吸。
董仲舒顿时沉下了脸,停住了脚步,拱着手,身如磬折。
天子见了,哈哈大笑。他挥动阔大的衣袖,漫声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董夫子在此,不得无礼。”
“唯!”美人们笑嘻嘻的应了,起身依次退出。大殿空了,那股腻人的甜香却还在,董仲舒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强撑的肃穆顿时一扫而空。
天子摆摆手,示意董仲舒上前。董仲舒虽然不悦,却也只得移步上前,躬身施礼。天子赐座,打量了董仲舒良久,这才说道:“董公,今天的祭祀你参加了吧?”
“臣有幸,忝列骥尾。”
天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太一生水。山东大水,屡堵不绝,百姓处于水潦之中,朕心甚痛。你曾经说过。天降灾异,是天子执政有失,这才降灾警告。如今朕亲祀太一神,为百姓请命,不知上苍可肯宽恕。解山东水患?”
董仲舒道:“陛下为民请命,拳拳之心,诚为可贵。不过,臣以为尚不足以解山东水患。”
天子抬起眼皮,转了转眼睛。“为何?”
“陛下,天灾降异,是为警示陛下养德修政,在内不在外。陛下虽然祭祀太一,却未曾矫正朝政过失,灾异之因未除。上苍焉能满意?”
天子的脸色更加阴沉。董仲舒的这个答复和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朕有什么过失?”
董仲舒头皮有些麻。他再迂阔,也知道天子现在的心情不好。可是,他更清楚,他面见天子的机会太少,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还不知道哪一天才有机会当面劝谏呢。
“陛下,水者阴也。水灾正是阴气过盛之兆。陛下即位以来,抚老存孤,策问贤良,德政无数。自是天下景仰。白玉微瑕者,用兵过频,民力耗用太甚。建元以来,讨闽越。伐匈奴,如今又征讨两越,无年不战。兵形如水,正合大河决口之意。”
天子越听越恼火,他哼了一声,打断了董仲舒。“可是。朕听说水灾与用兵无关,却与流民相契,不知董公对此有何见解?”
董仲舒语塞。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天子不想听他说用兵,而是想把水灾与流民相联系。可是,流民不就是因为水灾才引起的吗?这因果关系怎么能颠倒呢。
见董仲舒不说话,天子无奈,只得又提醒道:“农为国本,民为国基,本当专心耕种,如今却弃地而行,流遍天下,难道不就是水灾之象吗?”
董仲舒一时怒意上涌,抗声道:“陛下,人心重土安迁,若能安居乐业,谁愿意背井离乡,四处飘泊?臣所见流民,无非有二,一是土地被豪门兼并,衣食无着,只能流落他乡。一是朝廷征,入卫出征,往返万里。他们并非自愿如此,正是朝廷为政不当所致。上苍降灾,要警告的是陛下,而不是百姓。”
天子眼神渐冷,斜睨着董仲舒,歪了歪嘴,沉默了半天,摆了摆手。“董公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董仲舒见状,暗自叹息,有心再劝,却没这胆气,只得怏怏而退。出了宫,吕步舒迎了上来,扶着董仲舒,一边走一边问道:“先生,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董仲舒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吕步舒听了,扼腕叹息。“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董仲舒愣了一下。“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先生,你想想看,陛下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从大处说,刘氏非贵族之后,从小处说,陛下非嫡非长,他最担心的自然是皇位合理不合理,能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