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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疼!”荼牛儿杀猪般的惨叫起来,跳着脚大骂:“阿啸,你当这是什么?这是我的脸唉!”
“疼(藤)?还瓜呢。”梁啸把刚才桓君的意见说了一遍,也不知道荼牛儿听进去没有,不过,梁啸自己倒是整理出一点思路来了。
死路不可怕。有时候死路反而是生路,就看你怎么用了。韩信背水立阵,是自寻死路,可是他却因此取得了大胜。在树上与胡来对阵,的确不容易逃跑,可是至少能保证不会一开始就落入围攻。
关键在于打赢了之后,万一胡来不讲道义,该怎么逃。
梁啸叉着腰,站在一个无主坟头上,四处张望,脑子里模拟起发生冲突时的逃跑路径。他选定了一条路,为保万全,来来回回的跑了两趟,又觉得不太合适,时间似乎耗得太长了。重新找了一条,又觉得快虽快,但是坡度太大,有点陡,万一失足,摔个狗吃屎,那就麻烦了。
梁啸反复考虑了很久,正准备放弃,忽然看到两个盗洞。他灵机一动,对站在一旁仰着脖子,一脸景仰的荼牛儿说道:“牛儿,你能找几个人帮忙吗?”
“找人没问题,帮什么忙?上次那两小子吃了鸡,还欠我一个人情呢。找他们帮忙,一喊就到。”
“盗墓!”
“这个我喜欢!”荼牛儿一跃而起,随即又捧着脸蹲了下去,嘴里丝丝抽着冷气。
梁啸没空理他。他沿着那条选定的逃生之路,来回走了两趟,指定了几个地点,让荼牛儿连夜找人来挖。盗墓当然是掩饰,这些墓都被人盗过几次了,能有什么好东西。挖坑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选定一条看起来必死之路,再在上面挖几个坑,到时候如果有人追来,嘿嘿……
“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搞定。”梁啸着重的吩咐道。
“阿啸,你放心吧。”荼牛儿捧着脸。“我这样子也不敢回家啊,今天就在这里蹲一宿了。我阿母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和别人玩耍去了,千万别提我挨揍的事。”
梁啸看看荼牛儿那张变了形的脸,想笑又没好意思笑。荼牛儿却出奇的敏感,瞪了梁啸一眼,哼哼了两声,示威的扬了扬拳头。梁啸连忙收起了笑容,免得刺激荼牛儿。
“你自己小心,如果看到胡来,躲远一些。”
“放心吧,就我这样子,就算撞到胡来,他也认不出。”
……
梁啸一个人回到家,天色已经快黑了。东厢房里漆黑一片,听不到一点声音。梁啸很是奇怪,跑去敲门。桓君没出来,梁媌却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啸儿,桓君出远门了,说是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梁啸很奇怪。“阿母,他没留什么话吗?”
“没说什么,只是让你好好练箭。啸儿,你确定向他学射了吗?”
梁啸挠挠头。“阿母,我……我觉得他……”
不等梁啸说完,梁媌就给出了明确的意见。“桓君是个英雄,你好好跟他学,切不可敷衍了事,白白浪费了这个难得的机缘。”
“可是,阿母,我总觉得……”
“奇人必有奇行,没什么好奇怪的。”梁媌漫不经心的说道:“桓君不是草莽中人,你跟着他,总比自己乱撞的好。”
梁啸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老娘很有主张,似乎比他对桓君还有信心,他倒不好说些什么了。他回到屋,吃了晚饭,顺手收拾了碗筷,又到西厢房盯着织机练目力。看看来回穿梭的织梭,脑子里却在想着金匮山的地形,也不知道荼牛儿有没有找到人,一夜时间,能不能把坑挖好。
“啸儿,你有心思?”梁媌一边推着织机,一边说道。
“啊?没有。”梁啸随口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阿母,明天我要去应胡来的约,可能会有危险。”
梁媌的手慢了一下,随即又动了起来。她瞟了梁啸一眼:“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去看了一下地势,做了一些准备,牛儿没回来,就是连夜准备退路。”
梁啸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连拜师的事情都没有漏掉。梁媌手上忙个不停,丝毫不乱,也不知道她听明白了没有。直到梁啸说完了,梁媌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盯着梁啸。
“啸儿,你和胡来之间有什么恩怨,怎么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我……也不清楚。”梁啸心虚的挠挠头。
“你想办法搞清楚这件事。”梁媌重新忙碌起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恩怨可解,就趁早解了。如果不可解,也要早做准备,是战是走,总得有个章程。”
梁啸惊愕的看着老娘,心中震撼不已。我的亲娘唉,你绝对不是普通人啊。
第18章弓意
“阿母,你认识那么多字,一定读过书吧?”梁啸试探着说道:“让我猜猜,你一定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从小接受过许多大儒的教导……”
梁媌“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字识得几个,却不敢说读过书。才子也见过几个,却没什么大儒。至于我的家世么,虽说不至于揭不开锅,却也谈不上名门。啸儿,你若是想依靠外家,只怕是要落空了。”
梁啸尴尬的笑笑。“阿母,你都读过什么书,怎么不教教我?”
“我会的都教了,你自己不想学,怎么反倒怪我。”梁媌笑道:“你这孩子,正经本事没学着,先学会了赖皮。这可不是男儿应有的担当。”
“呃……阿母,我只是问问而已,没这么严重吧。那个……就算不是名门,也得有个名姓吧?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你母家的人?”
“你想知道我母家?”梁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语气有些不善。梁啸咂了咂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问下去。他听得出来,就和不愿意提起他的父亲是谁一样,老娘也不愿意提起她的娘家。
“阿母如果不愿意说,那便当我没说。”
“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时候未到。”梁媌叹了一口气。“啸儿,好好努力,等你封侯拜将,阿母会告诉你一切。现在不行,告诉你也只会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梁啸品咂着这四个字,略有所思。他看着眼神落寞的母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阿母,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到时候衣锦还乡,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如此,方是我儿。”梁媌再次推动织机。“哐!哐!”每一声都撞在梁啸的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慢慢苏醒。
……
梁啸做了一夜的梦。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办公室,正与前台新来的小妹妹调笑;一会儿梦见自己在金匮山,在树上与胡来撕打;一会儿又梦见身处战场,战旗乱舞,箭矢飞驰,喊杀声震天,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敌人举着战刀,蜂拥而至。
恍惚中,战鼓声变成了织机的撞击声,箭矢飞驰的厉啸声也变成了织梭滑过织锦的摩擦声。
梁啸坐了起来,浑身冷汗。
西厢房寂静无声。为了不影响他休息,阿母提前半个时辰结束了工作。可是,阿母那一句“自取其辱”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梁媌再刚强,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若不是遇到了无法承受的耻辱,她不会带着一个孩子远走他乡,寄人篱下。
梁啸估计这件事跟他有莫大的干系,阿母受辱的根源很可能就是未婚生子。汉代的女子地位不低,改嫁、再嫁屡见不鲜,但是未婚生子却很难被人接受,特别是有一定身份的家族。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汉人不喜欢忍气吞声,衣锦还乡就成了阿母最大的期望。要想衣锦还乡,对梁啸来说,只有一条路:封侯拜将。他有一双善射的猿臂,从军立功,对他来说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选择。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汉承秦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耕战是他们唯一的使命。种地是不可能出人头地的,唯有征战可以立功,可以增爵,甚至可能封侯。虽然希望也很渺茫,但比起为吏,这条路至少要现实得多。
汉高祖有白马之盟:非功不得封侯。这个功主要就是指军功。没有军功,就算做到丞相也不能封侯。丞相封侯是从公孙弘起,而公孙弘本人可能还在东海放猪呢。梁媌就算见过世面,也不可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文臣也可以封侯。
然而,就算知道文臣可以封侯,对梁啸本人来说,那依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这年头读书可不是易事,桓君这样的高手不多,通经的大儒更少。整个江都国可能都找不出一个通经的儒生,更别说大儒了。
梁啸明知桓君非良善之辈,却又不能弃之不顾,更因为荼牛儿拜师心切而半推半就,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要想出人头地,这个险不冒也得冒。他根本没什么选择。
“商鞅,我日你先人。”两世为人,梁啸第一次对商鞅这个法家先贤爆了粗口。没办法,耕战立国,重农抑商,商鞅就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这个国策,梁啸也许可以凭着阿母梁媌精湛的双面锦技艺致富,有了这个国策,就算他家累千金,也不过是卑贱的商人一枚,朝廷什么时候想割肉就什么时候割肉。
一想到不久后汉武帝的告緍令,梁啸就只能苦笑。难道我奋斗了一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告发?
我才没那么傻呢,我也要做统治阶级,我要做吃肉的。
梁啸睡不着,干脆起身,也不点灯,就着稀疏的门板里透进的月光,开始演练开弓。
一遍,两遍。
十遍,百遍。
在黑暗之中,梁啸不知疲倦的反复练习,就像在封侯的光明大道上狂奔。也许是因为没有光线,只能全神贯注的感受自己的身体,也许是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努力练习,才有可能实现对阿母的诺言,梁啸练得特别投入。
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梁啸弯下腰,手指再一次勾上那根并不存在的弦时,他听到自己的腰部“啪嗒”一声轻响,一道微弱的热流从后腰弥漫开来,转着腰转了一圈,在肚脐下方会聚,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梁啸大喜,却不敢得意忘形,他细细的品味着这种奇妙的感觉。
慢慢的,一点麻酥酥的感觉沿着脊柱慢慢上升,在后背处停住,慢慢聚积,微微发胀。
梁啸闭上眼睛,慢慢的张开双臂,直起身体,再一次做出开弓的姿势。
后背处的热流散开,分成两道,沿着手臂,流到指端。梁啸觉得手指微微发胀,蠢蠢欲动。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整个人就像一张反曲弓,被一根无形的弦慢慢绷紧。
梁啸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行走坐卧,身不离弓。
第19章求神
梁啸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行走坐卧,身不离弓。
刚听到桓君这句话的时候,梁啸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当是桓君要求勤加练习,不可须臾懈怠的意思。直到这时,感受到身体内那微弱却又非常实在的力量感,他才真正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梁啸很兴奋,却没有沉湎于兴奋之中。他知道这是一个契机,知道如何把握这个契机,比急急忙忙的练习更有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掌握学习方法,比学到具体的知识更重要。
梁啸坐了下来,从头开始,细细的揣摩自己练习开弓的过程。
桓君收了他的弓,让他空手练习开弓百日。
日复一日的练习,用心体会每一个动作的细微变化,尽可能的模仿桓君的开弓动作,直到动作熟练自然,行云流水。
黑暗中练习,心无旁骛,全身心的投入,直到腰部微热,劲力通达。
可是,靶子在哪里?既然是射箭,为什么桓君一直没有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