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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这人,正是他的老熟人张献忠。他在早些时候上过城头,确认了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就毅然割掉了那养了很久的长须,换了便装出城而来。那包裹里,并没有其他东西,只是一套破旧衣服而已,到了城外换上,有助于他实施计划。
到了太阳落山,野鸟归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各色人等都得回家休息了。
在汤若望的依依不舍中,胡广没留住址,回到了住处。
他帮汤若望核对了那《望镜说》,修改了一些错误,纠正了一些词汇。应该不久之后,汤若望就会出版这本书,然后送给徐光启、李天经,甚至献于崇祯皇帝。
对于这点,胡广并没有什么担心的。科学知识,想传播就传播,并不会因为可能让汤若望得到声望,让朝廷知道怎么制作望远镜而去捣乱。
对于他来说,只要有利于中华民族,那么就都是允许的。
胡汉三不久也回来了,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两天,王黑子和高大财都是以玩为主,好像是在特意放纵。
倒是刘大能带着人回来后,单独找到胡广,向他禀告道:“公子,这灾民过了一个白天,怕是又增加了大几百的人,全都挤在城外野地里,一个晚上,估计要冻死不少。”
听到这种情况,胡广从汤若望那边获得的一点好心情,一下又没了。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晚上冻死人,这事情是在意料之中。
刘大能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又禀告道:“城外灾民对官府的怨气好像越来越多,说是要赈灾,结果却连城门都不让进,任由他们冻死在外面。今日午后,甚至有几个灾民想冲击城门而被官兵抓了。”
胡广没有说话,低着头沉思着,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再去帮帮那些灾民。
“公子,我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之前在山神庙被我们吓跑的捕快,好像割了长须,穿着破旧衣服在灾民群里晃来晃去。”
听刘大能再这么一说,胡广基本上就确认了:“我也见到了,应该是他没错。可能是官府对那些灾民不放心,就让捕快混进去监视吧。”
说到这里,胡广由兵想到了对头贼,马上就又想起了高迎祥。
忽然,他一拍手掌,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奋,当即对刘大能道:“刘哥,你去把高大财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很急。”
刘大能不知道胡广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说,不过既然胡广吩咐了,他自然不会不从。
没过多少时间,高大财脸色有点紧张地随刘大能进了房间,客气地问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与此同时,在延安府另外一处宅子的炕上,张献忠没有一点睡意地躺着,回想着今天的经历。
自己混出去,就是想在灾民中煽动他们的不满情绪。有这么多人,只要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肯定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提前向罗捕头禀告,把功劳分润给他们,在事变发生之前一举镇压。
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动作,那些灾民中竟然已经有人自发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自己能置身事外,这是最好的事情。可到了后来,事情好像又有点出乎意料了。
有几个卖力煽动的壮汉,竟然脑子进水了一般去冲击城门。他们这是自找死路么?抓进大牢,还能活着出来?
前几天那些在城里被抓的灾民,倒还可以理解;今天这些人,明明凭着他们的身强体壮,可以在城外活得更滋润点。却中了邪一般地做事,简直是自个往死路上走。
张献忠想到这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想下明天该怎么办?虽然少了几个能代替自己煽动灾民的人,可自己观察后,好像还是有人在做着这事。
这些人虽然都互相认识,可没有像那几个人中邪一般去冲击城门。如果他们明天还是满腹牢骚,在继续煽动灾民的,那自己就可以再冷眼旁观,不用出手了。
张献忠正这么想着,忽然,他的身子一震,整个人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一动不动了。
110信
各地民变的例子再次在张献忠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城里大牢人满为患,要是其他环节再有个什么问题,岂不是民变的前兆?
可这不大可能吧?张献忠想到这里,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如果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事,那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这是延安府,驻有重兵,还有各色官吏、富户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岂是府谷、白水那种小县城可比!
虽然在道理上觉得不可能,可张献忠凭着他的直觉,却觉得有可能。他一下兴奋了起来,翻身下炕,在屋子里徘徊了起来。
如果真有人想在延安府发动民变,那会是谁呢?如果他想这么干,那最好又做些什么事情呢?
这还真是天赐的机会,要是能利用好这次机会,就是我张某人的出头之日了!
张献忠考虑着明天的计划,想象着借这次机会的飞黄腾达,不由兴奋地在小小房子里打起了拳。
再说在胡广的居处,高大财注视着胡广,心中很是疑惑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本能地,他心中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事,终于让胡广怀疑了,都怪王黑子前些日子多嘴!
胡广几步走到他的眼前,面色严肃,认真地对他说道:“大财,城外的灾民越聚越多,大约有三千左右了,而且还在增加中,这个事情,你知道么?”
高大财一听,心中一声叫苦,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老爷可是再三交代过,不要让他知道计划,免得指手画脚坏了事,万一事成也会被分了风头,说又是这小诸葛出了好主意才打下了延安府。
他想到这里,开始装傻,露出惊讶的神色道:“什么,有这么多灾民么,我怎么没见到?”
“你说你这几天去哪了,那种地方有灾民么?”胡广一听,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然后继续道,“灾民还未在城中流浪开,就被官府赶出城外了!”
“哦……”高大财敷衍着,打定了主意,反正打死都不承认。
“这些灾民从各处汇集过来,却根本得不到官府的救济。在此严寒天气下,怕是要冻死无数人。这些人肯定对官府失望之极,因此,我有一个主意!”
听着胡广的话,好像他并不知晓老爷要做的事情。高大财想着,便有点奇怪了,他不知道这人称小诸葛的胡广,会有什么想法?
“公子请说!”高大财好奇地问道。
刘大能一直站边上听着,心中想着,不会公子是想要高大财这边也拿出银子,去买粮施粥吧?
谁知胡广的话出乎了他们两人的意料,只听他认真地说道:“城外灾民中的大部分怕是都活不下去了,让你老爷派人过来,引导他们去安塞。这样起事的时候,就能多不少人出来,成功的几率也会高不少。既能救他们一救,又能助我们成事,算是一举两得之事,你看如何?”
刘大能一听,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公子这想法不错,比起我们那施粥的法子要好不少!”
高大财听了,明白胡广根本就没发现老爷的计划。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头疼,怎么回答他呢?
城外的那些灾民可是老爷派人散布了谣言,把他们从各县、村聚集过来的。为得就是用在攻占延安府之事上。引导到安塞去,那不是白忙活了么!
胡广见高大财听了后,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怕给高迎祥增加麻烦,不想做这个事情。
他眉头一皱,城外那么多灾民,既然有了法子能救一部分人,那就要救他们。
于是,他替高大财考虑,对他说道:“如果你怕高大哥责怪的话,我写一封信,你带给他便是。等我在延安府的事了,我也会马上赶回安塞的。”
再过两天,就能拿镜片了。这镜片的好坏,也必须自己来检验。可要等这边的事了,城外不知道会冻死多少灾民,因此他觉得有必要先写一封信,让高大财早点送过去为好。
高大财闻言,抬头看到胡广眼睛就盯着他,一副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的那种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不敢顶嘴,只好点头,一脸愿意地说道:“有公子的亲笔书信,那是最好……最好了!”
胡广一听,当即让他稍等,马上就开始用鹅毛笔,给高迎祥写信。
他主要是从这么做,会给高迎祥带来多大好处的角度进行了分析,写了很久,才写完了这封信。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城外那些灾民,他还真不愿写信。写简体字,怕高迎祥不认识,繁体字的话,自己好多又不记得。写这信,是真得难为胡广了。
写完之后,他郑重地交到高大财的手中,严肃地对他说道:“明日城门一开,就快马送走,千万不要耽搁!”
“好好好,公子放心好了,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走。”高大财连声答应,拿了信后,向胡广抱拳拱了拱手,才告辞离去。
刘大能看胡广松了口气的样子,由衷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一封信能救这么多人,也算是万家生佛了!”
胡广摇摇头,自己只是尽力而已,没什么值得夸得!
做完这个,他又扑到书桌上,开始苦逼地整理拼音字典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
胡广一听,头也不抬,手中不停,嘴上说道:“定国么,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李定国。
他看到胡广还在埋头疾书,便轻步走到书桌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手指用力,轻轻推了过去。
胡广眼角扫见李定国推过来的是纸张,以为他在自学的时候遇到难题了,便轻笑一声道:“是不是拼音规则有忘记了的?”
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去,忽然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那书桌上的纸张并不是李定国做功课用的,而是自己刚之前写的那封信,并且是已被撕成了好几份。
111三方动作
第二天一大早,高大财带着毡帽,穿着厚棉衣,叫上王黑子,早早地出门。
快到大门口时,高大财见王黑子还一脸未睡醒的样子。眉头一皱,看着四下无人,低声道:“让你不要整天趴娘们肚子上,搞得眼下无精打采了吧!接下来这两天可是最要紧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王黑子嘿嘿一笑,振作了点精神道:“就算是不成,反正也没啥遗憾了!”
高大财正伸手去拉门,听到他这一说,当即回头略微大声地训斥道:“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得么?”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高大财跨步出去,同时转回了头。
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当即吓了一跳。只见胡广带着胡汉三和李定国等人就站在门口,正冷眼看着他。
“大财,那信可曾送出?”
听胡广问话,高大财连忙走出大门,拱手道:“公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老爷手中!”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心中有点惶恐,别是被他察觉到什么了吧?要不这个时辰,胡广应该是在奋笔疾书,写那什么字典吧!
高大财担心的事没发生,只见胡广点点头,道一声“有劳了”,便让开了路。
高大财心中松了口气,抱拳致礼,动作飞快地出门而去。
看着他们两人身影远去,李定国有点不解,抬头问道:“公子,为什么不揭穿他?”
“当面揭穿他,就等于是撕破脸了。”胡广说着,便低头看着李定国继续道,“就凭他,是不敢撕我的信的。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