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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雅也不会真得就在心中计较一个小孩子,她马上轻轻摇头道:“两位首领多虑了,奴家并未感到有何问题。奴家的学识浅薄,仅有一点粗陋浅见,各位首领听了切莫见笑!”
胡广原本还想保持微笑,一听这话,只好收了笑容道:“赵姑娘请讲!”
大堂内静悄悄的,这些大老粗们都很好奇,认真地听着,看这位官宦家的小姐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赵月雅的声音悦耳动听,舒缓有序,却又语出惊人地说道:“奴家觉得叫天军内最大的一处不妥,便是缺少规矩!”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一直在根据地内当着宪兵职责的王黑子诧异了。自己维持着根据地内的秩序,你都瞎了?
最边上两侧坐着的首领,没在胡广视野范围之内的那些,也都窃窃私语起来,对赵月雅这句话好像很感冒。
胡广一见,咳嗽一声,顿时聚义堂内便安静了下来。然后他才示意赵月雅道:“还请赵小姐详加解释一下,要不他们听不懂。”
赵月雅自然不会客气,当即解释道:“奴家观根据地之内,不管是百姓生活,还是军营之中,皆是约定俗成,全靠自律,并无明文律法。时间一久,必致混乱。”
“或那革命党党纲是为律法,可此乃约束革命党人之用。其余人等,也须有遵循之法才行。”
这个问题,对于叫天军中人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觉。反正日子就这么过,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外人一进来,特别是像赵月雅这样受过教育,有见识的人一进来,第一感觉便是混乱,无法可依。
听赵月雅这么一说,有些首领还不觉得,可有些远见的首领便有同感,都微微点头。
只听赵月雅还在继续证明她的观点:“叫天军乃重中之重,是根据地的根本。可叫天军却没有军法,功过赏罚皆无。奴家以为,只凭革命党人一腔热血,必不能持久。”
叫天军目前就是没有明确的奖罚条例,由革命党人担任各级岗位,带头拼命。
这种做法,在这个时候还没什么,因为叫天军自成立以来,一直为生存而战。没有人会提额外的要求,所有人求的,只是活命而已。
最先加入的老人先加入革命党,成为各级别的首领,后来求活的人再加入,新兵听老兵的,新兵再变老兵,新兵再进来,如此循环着这个过程。
当然,也是有胡广带着他们不停地打胜仗,还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原因,这种机制才暂时还没到产生问题的时候。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况就肯定会遇到问题。并且爆发出来的话,将会严重影响叫天军的战力。
对于这些,胡广自然都知道,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时间来规范。包括在保德州城的那一次,孙云轩的事情,就遇到了这种问题。
至于民事上的规范,也是一样没时间来处理。并且更为关键的是,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有关联的,甚至还涉及到了叫天军未来的政体,以何种制度存在的根本性问题。
说实话,胡广也没想好。这问题实在太大,又太重要。一个不慎,很可能就要用非常大的代价来纠正了。这一点,在后世的历史上有过证明了的。
胡广正是慎重起见,才迟迟没有照搬后世。也曾令叫天军中其他人也想想这个问题,可因为自己去京师的事,又算是耽搁了。
这次的会议,叫天军在根据地内的中高层首领都叫了来听赵月雅挑刺,胡广就料到了她会挑这方面的毛病。因此,他打了主意,就是趁着这个由头,好好地讨论下这个问题。
只有内部真正理顺了,叫天军才能没有顾忌地往外发展,并再进行壮大。否则人数再多,那问题可能会成指数式的爆发。
胡广这边在想着,赵月雅那边自然还在娓娓道来,从军中说到各类民事机构,如工匠营,种植,放牧等后勤方面,甚至还有教育,都是缺少真正的纸面律法。
在座的叫天军首领们,一开始还可能对赵月雅的惊人之语有自己不同的意见,可听到后来,听到她列举的各方面的事例,慢慢地都被她说服了,看来这东西没有还真不行。
当然了,如果只是一般的起义军,一般的山寨,比如原本的鹰嘴沟,那没有其实也不要紧。都是当家的说了算,该是啥就是啥。
可叫天军却和这些不一样,在革命党党纲中就有写明,是为全天下老百姓做主,要以夺取天下为目标。这样的话,就不能没有规矩了。
对于这一点,最深有体会的人,除了胡广之外,这第二人,并不是胡宽也不是乌兰,更不是塔娜,而是胡汉三。
他当初攻陷保德州城后,就遇到过类似的问题。毕竟州城那么大,城中各种人都有,各行各业都有,规模还不小。叫天军还不是去搞破坏,随便可以乱来。因此遇到的事情特别多,他常常就没个答案,只好去找胡广。
试想当时要是占领保德州城,要想管理好这个保德州城的话,那没有具体的律法规矩,就真得要抓瞎了。
这还只是一个州城,以后叫天军必然打进关内,占领更多的城池,没有规矩,就更为麻烦!
在胡汉三连连点头的时候,赵月雅也说得差不多了,只听她对胡广说道:“眼下叫天军中以首长为尊,您说的话可以当律法。可毕竟您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每件事都来找您,因此,叫天军内,眼下最缺明文律法!”
不少首领听她讲完,不由得都暗暗佩服,自己来叫天军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些。她一来就能发现,还井井有条地讲出这么多,真不愧是官宦家小姐出身。
胡广听得很满意,笑着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很赞同。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叫天军内,不是以我为尊。”
430意义
一听胡广这话,不但赵月雅吃惊,连在场的这些首领,包括胡宽、乌兰、塔娜等等,所有人都吃惊了。
赵月雅还好说,她毕竟待得时间不长,还以为另有他人,比胡广的位置还高。
可是,胡宽等元老,却是深知叫天军诞生成长的前前后后。他们就想不明白了,要是叫天军中不以胡广为尊,那到底是以谁为尊?
看到大哥大嫂等人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自己,胡广一笑道:“我以为,在我叫天军中,必须以法为尊!法高于一切,一切行为准则皆以法为准。”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之前还真吓了一跳,不以首长为尊,那还不乱了套。
赵月雅听了后,一双美目看着胡广,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胡广一眼。一般的反贼,皆以自我为中心。没有远见,是不可能说出这等话的。
如此看来,这位年轻的首领,要创建一个新的帝国,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眼下表现出来的魅力和眼光,怕是只有当年的太祖可比了。
不管是赵月雅,还是其他人等,在他们的想法中,却自然地把胡广的话理解为:叫天军内所有人都要遵纪守法,他刚才强调的以法为尊,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了,至于胡广自己,自然是凌驾于法之上。或者说,胡广所言即为法!
其实,胡广真正的意思,却是要以宪法为尊。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能违背宪法。
他们两边之所以引起理解的不同,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一个来自后世,一边只知皇权高于一切。
胡广看着赵月雅,略微有点严肃地说道:“既然赵小姐首先提出了叫天军内没有明文律法,且在我叫天军中,目前又是以你的学识最为渊博。不知赵小姐是否能牵个头,先写一个明文律法的初稿出来?”
对于他这个提议,其他首领倒没有意见。因为正如胡广所言,他们大部分人,哪怕受过童生教导的塔娜,行军打仗做事,那是没问题,可要去写一个明文律法这种,谁都没那个自信,也没那个能力。
因为胡广的话说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便又聚集在赵月雅身上,带着一丝崇敬和期许。
谁知赵月雅却显得有点犹豫,低下了头,看着桌面没说话。
胡广等了一会,还是没见她抬起头来回答,稍微一想,便提醒她道:“那天在保德州城,你说过熟悉《大明律》,或者你可以以《大明律》为依据先定个初稿,怎么样?”
其实,历朝历代的律法,都是以前朝或者更早的律法为基础进行编撰。没有人能凭空想象,创出一部律法。这一点,就是身为穿越者的胡广,也不可能做到。而这,就是他一直在想,却感觉无法下手的原因。也是他当日在保德州城得知赵月雅熟悉《大明律》后,便存了邀她来根据地的最大原因。
在律法传承这点上,《大明律》也不例外,是以《唐律》为蓝本进行编撰,而后其又成为满清律法至近代中国立法活动的蓝本,甚至《大明律》还成为当时朝鲜和日本的律法蓝本。
听到胡广的再一次说话,赵月雅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竟然有一丝惶恐,只听她回答道:“奴家只是一介女子而已,才疏学浅,何德何能来定叫天军的明文律法初稿!”
一个势力,或者一国的明文律法,比如说当初朱元璋还没有统一全国,只是地方势力时开始编撰的《大明律》,是指定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左丞相李善长﹑御史中丞刘基等人来做这事的。
不管是李善长,还是刘基刘伯温,全都是一代饱学名士,无不受明国人所敬仰。而赵月雅只是保德州知州的女儿,无闻名之才学,还是一女子,让她来编撰叫天军的明文律法,哪怕叫天军目前还只是区区不到四万人的一个草原上的势力,这都不是她自己能承受得起的。
要万一这叫天军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哪怕最终没有开创帝国,那这编撰明文律法的人也必将永载史册。这一点,是任何读书人的愿望。这份量实在太重,赵月雅一开始只是提下意见可以,让她来编撰,真得太让她震惊了。
在赵月雅看来,如此庄严而又神圣的事情,在胡广听了后,却是呵呵一笑道:“没关系,赵小姐先写了就是,要是心中没底的话,现在大家都在座,大家都可以一起讨论讨论,都可以先记下来,回头我们再来逐条讨论!”
赵月雅一听,秀气的脸上顿时露出吃惊之色,樱桃小口微张,浑然忘记了要保持大家闺秀的身份。
在她看来,在座的这些人,都是一群大老粗。别说他们在学简体字,就算那些真的是学问,那他们的进程,也最多只是启蒙而已。就这些人,一起来编撰那么庄严、神圣的明文律法?
而在座的首领们,有的人觉得自己没这个能耐,便摇头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而有的人,则感觉到参与其中的兴奋,顿时有点跃跃欲试,只是不好先开口而憋在那里。
他们虽然觉得这种编撰明文律法的事情,应该是有大学问的人来做。可此时首长让他们来参与,却也没有多少顾忌,因为他们并不真正了解律法的产生过程和意义。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者相对赵月雅来说,是无知者无畏。
过了好一会,赵月雅缓了过来,郑重地站起来福了福,就在众位首领的愕然之中,她认真地对胡广建议道:“首长,刚才是奴家错了,不该提此意见,还请首长恕罪!”
“赵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胡广一听,就不明白了。刚才还滔滔不绝地指出叫天军缺少明文律法,怎么这一回就又道歉反悔了?
赵月雅仍然一脸的严肃,认真地回答道:“如若首长真想编撰一部叫天军的明文律法,还请首长访得德高望重,才学兼备的饱学之士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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